第24章 最親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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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宋爭鳴之後,我恍恍惚惚尚未離夢境。我問封景,你剛才那一句話,就值三百萬的貸款?

    “我哪有那麽大麵子?是你自己基礎成分好。銀行不是福利機構,真要是搞出事來,別指望我幫你兜著哦。”封景把我從一個咖啡廳帶到另一個餐館,簡直無縫對接。但我已經興奮得餓意全無了:“封景,我真想不到你能有這麽強的資源!看來我爸眼光不錯,你來我們季世,肯定不可能隻為了做個小小的市場渠道總監吧?”

    “你還真是說錯了。市場渠道總監是什麽?”封景攤開菜單,就在我眼皮底下幾乎把目光所及的東西統統都勾了一遍。

    就算隻是一家量少精致的港式茶餐廳吧,他也不至於這麽風卷殘雲吧?

    我說封景,你老實告訴我,你小時候是不是經常挨餓啊。

    “是啊,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爺爺橫踢奶奶踹。”

    我:“……”

    廢話也堵不住封景的嘴,我說我們還是說點正事吧?你剛才講到哪兒了?

    “市場渠道。”封景夾了一隻蝦皇餃到我碗裏,“做生意,萬變不離其宗,誰把控了市場誰就等於說拿到了企業的命脈。我在季世集團的目的,跟季世集團挖我過來的目的沒有什麽區別。都是互相利用共同提升,彼此互通有無。懂?”

    我點點頭:“就跟婚姻一樣,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所以那麽問題又來了,我與蘇清豪的婚姻,現在還有雙贏的局麵麽?

    “婚姻不一樣。”封景難能有片刻放下筷子,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合同締約的雙方,利益沾到一個預算平衡點就可以了。但在婚姻裏,沒有一方是會真正滿足的。”

    我低下頭,把臉埋在潛艇粥裏。這家店的港式茶點燒得蠻正宗的,但我始終覺得不如爺爺那會兒的手藝。

    吃完飯後,封景開車送我回去。

    我在路上再次對他道謝,為那三百萬的貸款,也為他在我了無生氣的人生裏,帶來的一絲驚喜。

    可他卻笑著對我說:“用你最擅長的東西來滿足我,就算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像我,用最擅長東西來滿足你一樣。”

    吃飽喝足犯賤,這是封景的日常。我已經習慣了,連懟他都免疫。

    “好了,到了,謝謝你!”

    我跟封景告別,可就在下車的一瞬間,他突然拉住了我。

    “你的藥忘拿了。”他從後座上拿出今天在醫院開的藥,“醫生說早晚一次要記得擦。”

    我愣了愣,小聲道謝後伸手去接。

    沒想到封景竟然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整個拽了回來。

    哢嚓一聲,座椅放倒。我側身顛了過去,一下子躺倒在他膝蓋上。

    “你幹什——”

    “我看你家連燈都沒開,估計也是沒有半個人的。你過來我給你擦。”

    我心裏暗暗慫恿了一句‘去’,說得就好像他蘇清豪在家,就有人能幫我上藥似的。

    耳朵是人身上最敏感的地方,除了親昵的人,是不方便隨意給人擺弄的。

    就好比今天我在醫院那會兒,麵對醫生冰涼的器械,整個人發自內心的寒顫不已。

    我說封景,算了吧,我……

    “掏耳朵其實是很舒服的,你看這根小棉棒,進進出出的。跟某些事……嗯,異曲同工之快感。”

    “你……”我臉上一臊,整個人惦著節奏就想逃。

    可是封景的大手就像按貓一樣將我按了個結實,我的心態就像被生活強奸了似的,既然逃不掉,幹脆閉上眼睛享受吧。

    封景的手指漸漸撥開我耳鬢邊的碎發,指尖冰涼的,麻酥酥。

    “放鬆點。”他衝我麵腮上微微吹了口氣,我整個人竟是不由自主地化開來一樣。

    他用左手拎著我的耳垂,輕輕著力,一點也不痛。另一手用棉簽沾了藥水,在我耳廓裏一點一點地遊走著,深入著。

    我能聽到他的呼吸,就像被海浪衝上來的貝殼裏遙遠的沉息。我的臉轉在他小腹的部位。聽他偶爾咕嚕嚕的消化聲,還有胸腔裏沉穩有力的心跳。

    “藥慢慢上,我說的話,你也慢慢聽。”封景吞咽了一下。一邊塗抹我的耳朵,一邊說:“如果你已經發現了自己在整個季世處在舉步維艱的一種架空姿態,那麽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沒有自己人,是見很可怕的事。

    千萬不要以為小人物不重要,往往最能成就你天堂或地獄,最能帶你解開死局成就大局的人,偏偏就是小人物。你的助手Lucy有個妹妹,今年剛剛大學畢業。學的事新聞秘書類。這對兄妹是孤兒,相依為命了好些年。你懂我在說什麽?”

    我嗯了一聲,舒服得幾乎想要閉上眼睛了。同時我也很慚愧,Lucy給我做了那麽久的助理,我連他的姓名和性別都分不清。可是封景卻能如數家人地把人家的背景說得一幹二淨。

    “我知道,可是行政不是我負責。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難道我把她招進來當助理啊?”我哼了哼,在封景的膝蓋上眯著眼養神,“唉!痛——別挖這麽深啊?”

    封景嗬嗬一聲:“我就是想挖進去看看,看你長腦子了沒有。”

    我:“……”

    “哦,自己人就必須得是你的助理?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季恩梧,我真有點同情你爸了,生不出兒子就算了,好不容易寄予厚望的女兒就這點斤兩?”

    “你別廢話,我哥可比我聰明多了,他什麽都能——”

    “你哥?”封景的手頓了一下,尾音往上一挑。

    “哦,我有個哥哥,但是從小體弱多病,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隻是隨意地解釋了一下,別的都沒打算多說。

    不過封景這點特別好,雖然平日裏嘴如刀鋒舌如簧,但不該問的話,他不會為難強問的。

    其實我特別不願把我哥的事兒拿出來說。那感覺像在消費他的痛苦,來成就我奇葩的感恩之路。

    藥水在狹小的車廂裏彌漫,我動了動肩膀,怕再舒服下去就睡著了。於是我小聲問封景,咱們換個耳朵可以麽?

    封景眯著眼看我:“你另一隻耳朵,好像沒傷吧?”

    “呃……”我尷尬地揉了揉眼睛,看著窗外降臨的夜幕,笑笑說,“我該走了。”

    “嗯,我剛才給你的提議,你可以琢磨下看看。你說你不是行政人事,那麽誰是呢?”

    封景告訴我,我得學著獨立思考。

    我依然不確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麽。但隻有自己強大了,蘇清豪才不敢隨隨便便換我的人,我爸才不敢隨隨便便把我扔去給客戶玩仙人跳。

    雖然現在已經是文明社會了,但我很明白,弱肉強食的規律沒有一天消失過。

    在這一點上,我媽說的其實沒有錯。她自私了一輩子,但她至少活得不像袁夢那麽辛苦啊。還有郎小倩——

    唉?我突然好像明白了封景剛才那番話裏的意思。

    我不是管行政和人事的,但郎小倩是。

    那麽郎小倩最擔心最害怕的是什麽?能否為我所有所用呢?

    想到這兒,我不顧樓上漆黑一片的冷窗冷灶,心裏竟然明晰了起來。

    推門屋,一股酒氣鋪麵差點將我推了出來。

    蘇清豪在家,這是大大出乎我意料的。

    他不喜歡開燈,可能是因為太不像看我的臉了。我一直這樣自嘲地認為著。

    可是再醜的媳婦,那也得見公婆啊。我開了燈。

    “梧桐……”

    蘇清豪靠在沙發上,整個人破破爛爛的。

    領帶斜著,襯衫扭著。兩眼紅彤彤,臉頰白慘慘。

    他酒量很一般,這個我比誰都清楚。

    也正是因為太一般了,以至於我以前都護著他,從來不讓他多喝。現在想想,我很後悔,因為如果早點讓他醉一場,也許在結婚前,他就叫出雲娜的名字了。

    那麽今天這一切的一切,就都沒毛病了。

    我走到蘇清豪跟前,把他蜷縮的腿推到一邊去。

    “雲娜怎麽樣了?”我這話問的也不算假惺惺是不是?畢竟前幾天我出事的時候,人家雲娜也曾好好照顧了我幾天。

    “孩子……沒了……”蘇清豪紅著臉,突然就像個孩子似的抱著沙發上的抱枕就開始哭,哭得嚎啕不已,看得我怵目驚心。

    那一刻我是不想勸慰的,因為我突然想到——如果當初我流產的時候蘇清豪是知道的,他會這麽難受麽?

    “梧桐……雲娜的孩子沒了!”蘇清豪抱住我的肩膀,一雙眼睛炸滿了無助的淚光,“你知道孩子為什麽沒了麽?”

    我凜然抖抖肩膀,我想說,你別忘我身上賴哦,我今天碰都沒碰過她。

    “她把孩子打了……”蘇清豪從沙發縫裏揉出來一張診斷書,皺巴巴的。

    如果光看診斷再結合他哭成傻逼的這張臉,我會覺得——呀,他是不是得絕症了唉!

    診斷書上寫的很清楚,雲娜是用米非司酮片加米索前列醇藥物口服終止早期妊娠。

    “她說是意外,可是我問了醫生,她服藥了。”蘇清豪看著我,目光又重又沉。

    我倒吸一口冷氣:“蘇清豪,我辦公室離她十萬八千裏,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沒有給她下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