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說這個孩子可能不是蘇清豪的？”唐姝坐在候診室外麵的長椅上，陪著我。

    她說反正自己也習慣了，這些年光陪著小雞小鴨們來墮胎了。

    我說我也不知道，因為那幾次日子都太近了。可我媽打電話給我說的事，又不像是假的。

    再結合雲娜來看。她和蘇清豪那麽久都沒懷上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居然還是我爸的。

    這麽想想，保不齊真的是蘇清豪因為吃藥不孕了吧？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唐姝撇撇嘴，“我說梧桐啊，你跟那個封景，到底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我說你還問！不就是那天讓你幫我找個人，沒想到走錯了樓層，裏麵遇到的變態就是封景。

    “嘖嘖，那我看你還是別留著了。玩這個的，有點尊嚴好不好？”

    就在這時，我聽到裏麵醫生在叫我的名字，我把包塞給唐姝。走了進去。

    我忐忑地躺在床上，仰著眼睛看那中年女大夫。她眉頭一顰一簇的，任何一個微表情都讓我緊張得要死。

    “大夫，我……我沒事吧？”

    我弱弱地問了一聲。

    “這孩子，要留著麽？”大夫瞄了瞄我的病曆表格，又看看我。

    我說我還沒決定，現在應該還不到兩個月吧？

    “最近吃過什麽藥麽？”

    我說我有喝過酒，胃出血，情緒也不佳，這些是不是都會影響孩子的質量？

    “那是肯定的啊。”醫生是個五十多的女人，估計這種事見慣不慣了，“還未婚？”

    我有點心虛地點頭。這種事又不是什麽光彩的。

    我不僅填了假名字，還勾了未婚。

    “你啊你盡快做個決定，超過三個月就要引產了。”醫生一邊翻病例一邊說——

    “誒？你以前懷過？”

    我說啊，三年多前了，兩個多月的時候自然流掉。

    “如果流過了，最好不要頻繁做掉。建議你跟孩子的父親商量下。”大夫扶了下眼鏡：“孕酮有點低，健康狀況可能不是很樂觀。當然現在時間還早，也看不出端倪。如果要留著，建議後期頻繁產檢，隨時觀察。”

    “我……”我咬了下唇，猶豫了一下：“如果我不要了呢？現在決定，會不會更辦好些？”

    大夫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這讓我更忐忑了。

    我以為她隻是把我當成那些自甘墮落不負責任的女人來鄙夷，卻沒想到她說出的話卻讓我揪心撓肺一樣難受著——

    “你的子宮內壁先天較薄弱，可能是遺傳導致。你以前已經流過一個了，如果再流，有很大概率導致習慣性流產。

    流產這種事，不能作為避孕的手段。看你年紀也不輕了，應該學會好好保護自己。”

    “你是說……”窗外一個炸雷落下來，我慘白了臉色。

    遺傳原因？難道我媽媽……也是這樣？

    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麽我媽後來想生兒子一直生不出來。

    醫學上有說法，貌似是壞男孩的流產率比較高。看來我媽為了弄個我嫁進季家，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我看著眼前醫生那張嚴肅又不帶人情味的臉，心裏焦躁不安。

    “怎麽說？”唐姝見我出來，迎上去，“要不要做掉？”

    我臉色慘白著，精神也跟著恍惚。

    我說要麽讓我再考慮下吧，如果……如果這個孩子再流掉，我可能以後都沒法生育了

    “不會吧？”唐姝說，她都不知道流了幾個了。

    “所以你現在也沒有孩子啊。”我倒是也沒客氣，主要是心情太糟糕了。

    “我那是還沒找到值得讓我生孩子的——”

    說到這裏，唐姝的臉色變沉了幾分。我知道她又在想劉威了。可是劉威都五十多了，自己有兒有女，他對唐姝再好，也不可能讓她生孩子的。

    “姐，”我撫了撫唐姝的肩膀，“說不定，以後還有更好的男人在等你。下一次，愛自己多一點。”

    “可我還是想知道，老劉到底怎麽死的。”唐姝的眼神很堅定，堅定到令人心痛。

    “上回你問我那個事，就是找私家偵探的。”唐姝說起這個，我也想起來了。

    “對，就那個阿龍是不是？”

    “今天晚上咱們去場裏，跟他見一麵吧。”

    提起去醉貓，我還是頗有點忐忑，我說邢二爺不在吧？上回那個事——

    “應該不在，他到外麵盯工程隊去了。”

    我說好，那我下午先去一趟公司，晚點給你打電話吧。

    ***

    一進季世集團大廈，迎麵過來助手Lucy，他告訴我，董事長要見我。

    我爸？

    我心說，正好我也想找他呢。現在他來找我，正好。

    於是我點點頭，說去樓上劃個考勤就去。然而就在陸雪瑩的桌子前，我遇到了一張生麵孔。

    大約三十歲的女子，又幹練又漂亮。我覺得她有點眼熟，但始終沒想起來在哪見過。

    女人隻匆匆看了我一眼，連招呼都沒打。

    我問陸雪瑩，這是誰啊？

    “噓，我哥新招的助理。”

    助理？！我心說這個封景倒是不閑著啊！新招個助理？那我幹什麽啊！

    “現在他可是首席CEO了，當然要換個助理啊。”陸雪瑩衝我甜甜一笑，拿出做早點的小籠包，問我要不要。

    我有點反胃。說實話，這兩天妊娠狀態有點明顯了。

    我到洗手間裏躲了一會兒，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了封景。

    “吐得還這麽厲害？”他問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難道說，我舍不得打掉蘇清豪的孩子麽？

    自從意識到這個孩子可能是封景的，我這幾天壓根都沒敢找他。

    我從來沒覺得封景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隻是這個責任要是扶起來，會讓我自己覺得很看不起自己。

    退一萬步講，假如我真的把這個孩子生了下來，我也會努力依靠自己把它養大。

    “還好，我爸找我，你幫我分析一下，他找我能幹什麽？”

    “應該是為了跟你和好唄。現在蘇清豪基本上很少來公司了，他有百分之十幾的股份在。我覺得董事長很可能想要你幫他想辦法收回來。”

    我冷笑，這時候都想到我了？

    感情我的丈夫和我的父親為了搶一個女人，現在都希望我做他們的盟友！

    我季恩梧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生命中的兩個男人居然是這種德行！傳出去簡直是家醜！

    “所以我很奇怪，你幹嘛還要來公司？”

    我說我來辭職的不行麽？反正你封大總監，哦不，現在是封總了，你已經有了新助理，我可以徹底辭職了。

    “你早該做這個準備了。跟你爸好好談談，把股權抽出來，一門心思打造你的餐廳才是該做的。”

    我說我知道，現在的我，可是幹勁兒滿滿。

    可就在轉身的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哪裏不怎麽對勁啊。

    “封景，我怎麽總覺得，好像故意要把我剝離出季世集團。你想幹什麽啊？”

    封景嗬嗬了一聲：“當然是因為，這裏有腥風血雨啊。”

    我愣了一會兒，然後選擇相信。

    上到頂層，我跟我爸見了麵。

    說實話，自從看了那端視頻後，我寧願忘了他是我爸。

    但偏偏越是想忘了什麽，季安適這老家夥就偏偏要把我最不堪的記憶調動起來。

    “坐啊。”他指指沙發。

    尼瑪。

    我抽了抽眼角，微笑著說：“不用，我就站著好了。”

    我想，如果沙發有靈魂，這會兒肯定想要自己弄死自己。

    “聽說，你跟蘇清豪，這是真打算離婚了？”

    我點頭：“爸，這也是我要跟你談的 。離婚之後，我和蘇清豪會分割財產。我會帶走我在季世集團百分之十五股份。我要投資餐館。

    我知道這也許會給你的海棠灣項目帶來一定的影響，但我相信，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把賭注放在我身上，對不對？所以你早就有後路了。”

    “你這番話，自己練習了好幾遍吧？”季安適最擅長這個表情，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就讓人火大。我懷孕，情緒本來就煩躁。

    但我已經學會了，用沉默來堅持立場。

    “那行，把你這點股份，賣給我怎麽樣？我按照原始股價溢價百分之三。”

    我眉頭一挑：“開什麽玩笑啊爸！哪有你這麽會做生意的？這筆股份是當年爺爺留給我的。十多年過去了，增資不止十倍。你讓我按原始價賣出？當我傻麽！”

    “開個餐館而已，兩百萬足夠了不是？爸爸將來的，不還都是你的？

    梧桐啊，爸知道你有夢想，但是咱們也得顧全大局。海棠灣項目一旦啟動，三年內就是五個億的預算流水收益率，你現在把股份撤走，太不明智了。”

    我就知道我爸的套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

    “爸，就算我不撤走，蘇清豪也是會撤走的。你當初要是真的有心維護內部穩定，就不應該動雲娜——

    還有，什麽叫將來都是我的？我真的很不願想象，這些年，您在外麵又給我造了多少個弟弟妹妹。”

    我能感覺到，我爸已經很火大了。但是他就有本事當笑麵虎。

    “梧桐啊，這也是爸爸找你來的意思。希望你能勸勸清豪，雲娜的事——”

    說著，季安適探了探桌上的那枚含羞草。我知道，他應該是發現了裏麵的監控攝像頭。

    “我就知道，這點小把戲，又是你媽教你的吧？”

    我想，嘿嘿，由著他誤會好了。

    我沉默不作聲，相當於默認一樣。

    “但是這一次，咱們不能讓你媽被這個黑鍋。”季安適笑道，露出一口陰險的牙，“畢竟，這東西是雲娜送進來的對不對？你跟爸統一一下口供，回去再勸勸蘇清豪。

    大丈夫嘛，何患無妻。大家偶爾犯點錯，難道不能理解？”

    我倒吸一口冷氣：“爸，你這是，要犧牲雲娜？”

    “什麽犧牲不犧牲的，這個時代啊，誰走在事件的前端 ，誰能控場！”

    走出我爸的辦公室，我心思凝重。

    就聽到大廳那邊亂嗡嗡的，圍了好多人。

    “清豪！”

    “雲娜！讓開！讓開！誰讓你們進來抓人的！”

    我看到外麵停了兩輛警車，幾個衣著製服的警員進來，不由分說壓著雲娜就往外走！

    “發生什麽事了？”我躋身進去。

    “董事長發現雲娜在他房間裏放了針孔攝像頭，於是叫法務部報了警。要以商業間諜罪，對雲娜提出訴訟。”

    我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我能猜測到我爸想要幹什麽，但就是沒想到，他的效率能有這麽高好麽！

    “那不是我放的！是季總！是季恩梧！”雲娜看到了人群中的我，不由分說地指責道。

    我無可奈何，也無話可說。聳聳肩，我毫不退縮地走了上去。

    警察終於還是帶走了雲娜，我看著蘇清豪，慢條斯理地說：“我替我爸來傳一句話，他是來講和的。他覺得，為一個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鬥不過我爸爸的。

    聽我一句勸，咱們盡快離婚，然後把股權清算分割好，離開季世吧。”

    蘇清豪頹然看了看我：“梧桐，我還不能走。”

    我笑了笑：“我差點忘了，嗬嗬，你在季世，還有自己的目的對吧？沒關係，祝好。”

    我轉身離去，在角落處，再次撞上了封景。

    我說我需要個律師，無論如何，也要把股權從季世抽出來。我一天也不想留在這裏了。

    “十點鍾召開股東大會，你把你這一番堅定的想法，告訴所有人吧。”

    “如果他們不同意呢？”

    “那你就賣掉。”封景的眼睛轉了一下。

    我苦笑，我爸說了，賣掉的話，他隻願意出原始股價。

    現在你讓我把整個凱旋廣場的二樓店麵都盤下來，原始股價不過兩百萬，連個洗手間都裝修不起。

    “按原價賣。”

    我說你別開玩笑了，這要涉及大宗交易，哪有那麽快就能兌現？而且我那筆股份裏，還有我媽媽共同持有的成分。她的目的是將來讓我繼承季世，根本不同意我現在另起爐灶。

    我怎麽賣？誰願意買。

    “賣給我，按市價公允值，每股67.8。我收。”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