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次徐橙帶著我去找袁夢討公道到現在，不覺間已是幾月過去了，我和楓庭 也好久沒見過麵。

    一想起他的病，和那顆至今還毫無下落的腎源，我的心便狠狠揪起。

    開著車，漫無目的的瞎轉，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到了袁夢的別墅門外。

    我熄了火，怔怔地坐在駕駛座上，雙目不住向外望去。

    別墅的大門緊掩著，我從外麵隱約看得到別墅的二樓。

    不知道楓庭是不是坐在窗邊，擼著黑子，看著漆黑如墨的天空？

    兀自對著二樓的窗戶發了陣呆，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我點開來看了一眼，竟然是楓庭給我發的信息。

    他問我，最近還好嗎。

    看著手機屏幕上，我們的上一次對話已經是兩個月之前，我的眼淚一下子就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我手忙腳亂地拿餐巾紙擦了擦，又忍不住破涕而笑。

    我回，“還好，你呢？”

    楓庭沒說話，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在看手機。

    我望著二樓的窗戶，一時間悵然若失。

    就在這時，我發現，二樓的窗口有燭光閃過。

    我疑心是自己老眼昏發看錯了，揉了揉眼，又看了一次。

    果然有燭光！

    那燭光一閃一閃的，我心裏一下跟倒了陳年老醋醋似的酸意翻湧。

    小時後，我和楓庭一起看故事書，有一本叫《綠山牆的安妮》，我們模仿裏麵的主人公，給彼此製定了一個暗號。

    在天黑下來的時候，在窗戶後點一根蠟燭，然後用書本擋住，隔幾秒鍾抬起書本，再擋住，周而複始。

    這個暗號的意思是：“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現在，楓庭用我們當初設計好的暗號告訴我，他會永遠站在我這邊。

    眼淚噴湧而出。

    我看了看四周，車子裏沒有蠟燭，我正焦灼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

    我打開了車子的前燈，每隔幾秒鍾就閃一下。

    我們用不同的方式，在此刻正訴說著一個隻有我們才懂的暗號。

    不知過了多久，楓庭給我回了三個字：“傻丫頭”。

    一直以來積攢在心頭的怨，在一刹那得到了釋放。

    我突然明白，不管袁夢如何對我，我並不在意，我最大的願望，是希望她和楓庭能安然無虞地度過此生。

    當初徐橙欠她的，由我來還。

    天經地義。

    我正捧著手機思考該怎麽給楓庭回消息的時候，二樓的燭光突然不見了。

    我緊張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楓庭怎麽樣了。

    就在我下車準備去敲門的時候，別墅的大門“吱扭”一下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麵無表情的袁夢推著楓庭出來，將楓庭推出門口後，又轉身回去，關上了大門。

    我和楓庭，像兩個終於找到糖果的孩子一樣，笑的眼淚直飆。

    “這麽大姑娘了，還哭。”楓庭伸手，輕柔地幫我擦去眼角的淚，語氣裏滿是寵溺。

    我也伸手，擦了擦他的眼角，“還說我，你不也是一樣？”

    楓庭的輪椅不方便上車，我就蹲在路邊與他說話，雙手隨意地搭在他的腿上，握住他的雙手。

    那雙手，幹癟，慘白，不知還有多少力道握起他心愛的畫筆。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楓庭的臉色，比我上次見他的時候還要白上幾分，看上去十分孱弱，像是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倒一樣，看得我格外心疼。

    “大約是心有靈犀吧。”他微微笑著，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吸了吸鼻子，勸告自己，絕對不能再在他麵前哭出來。

    “上次我送給你的相機，膠卷用完了嗎？用完的話我再給你買，下次送過來。”

    楓庭衝我搖搖頭，“不用，上次你送給我整整兩箱子膠卷，我哪裏用得這麽快？”

    我說你別跟我客氣，有什麽想拍的全拍下來，我找人幫你衝洗出來，導進ipad裏，你喜歡的話隨時可以看。

    楓庭笑著看向我，不知怎的，我竟發覺他的笑格外吃力。

    我的心，快速而敏銳的疼了一下，就像是被針輕輕一紮。

    “聽說你的餐廳開業了。”楓庭一臉欣慰的看著我，“真好。”

    我可以完成自己的夢想，他為我感到高興，隻是他的未來，我不敢多想。

    我咬緊了牙關，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下次，等你身體好一點，我請你去我的餐廳吃飯，你想吃什麽都可以，我親自給你做。”

    “那我可是有口福了。”楓庭的眼裏閃過一絲亮光，我看著他這樣強撐著的樣子，心裏難過極了。

    我太想救他了。

    “哥，你放心，我已經在想辦法了，我一定會救你的。”我開口，聲音裏帶著幾分哽咽。

    楓庭卻伸手摸了摸我的發絲，語帶寵溺的開口，“你說，等你孩子出生了以後，我來教他畫畫好不好？”

    “好！當然好！”

    我拚命點頭，迫不及待的與他約定好。

    袁姨之前說過，她不肯跟霍叔叔在一起，就是希望能給楓庭一口氣吊著，怕自己真的有人照顧，他反而會無牽無掛。

    所以我在此刻，與楓庭做的約定，又何嚐不是希望他能遵守諾言，好好活下去呢？

    “對了，爸的集團出了點問題。”想起這件事，我忍不住蹙了蹙眉，心裏幾多感慨。

    楓庭看向我，神情越發疲憊，“出了什麽事？”

    我本想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可話到了嘴邊，又猶豫了。

    楓庭本就是強打著精神在與我交流，我若是將公事帶進來，不知道又要耗費楓庭多少精力。

    想到這裏，我搖了搖頭，“沒什麽，我能處理好。”

    “那就好。”楓庭自是知道我的欲言又止，卻體貼的不再多問，隻是安慰地點了點頭。

    不多時，他開始不自覺地打起哈欠來，我知道，他實在是太累了。

    推著他的輪椅走到別墅門前，我輕輕敲了敲門，袁姨立刻從裏麵將門打開。

    我知道，她一直守在門口，沒敢遠離。

    她從我手中接過輪椅，推著楓庭回屋，我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一時間諸多滋味湧上心頭。

    曾幾何時，我們還密不可分，轉眼間，我和袁姨便已形同陌路，想必楓庭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