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適說我什麽我都能生受著，唯獨這個餐廳是我的逆鱗。

    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麽比這個餐廳對我的意義更重大，它是我的夢想，是我給爺爺的交代，也向楓庭證明著‘生活還是有點盼頭’的證據。所以，在他說出“那個破餐廳有什麽好救”的時候，我連那一丁點的偽裝也破了表，一下子冷笑起來。

    我看著他，眼神冰冷。

    “爸，當初您把假雲娜送到蘇清豪身邊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算計，一手拆散了我的婚姻，到頭來又怎麽樣？還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又眼巴巴地求我來救你，憑什麽？”

    耍狠，誰不會？

    季安適沒想到我會這麽跟他說話，氣得伸手就要打我，被郎小倩攔住了。

    “老季，別衝動，你們父女倆有話好說說，千萬別動手。”

    “你看看她，說的這叫什麽話！”季安適一副怒不可遏地樣子，衝我吹鼻子瞪眼。

    我可不管他心裏怎麽想，反正現在我是舒坦了。

    “你冷靜下，有話慢慢說。”郎小倩跟給貓順毛似的輕輕拍了拍季安適的手背，給他使了個眼色。

    這點兒上，郎小倩比季安適聰明，她知道能伸能屈的道理，也知道現在季氏集團隻有倚仗著蘇清豪留下的那筆遺產，才能度過難關。

    在這種時候，跟我把關係搞僵，顯然不是什麽好主意。

    季安適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但之前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自傲讓他拉不下臉，被我的話紮了心了。狡猾如他，自然很快便冷靜下來。

    “一倩，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梧桐說。”

    季安適順著郎小倩的台階麻溜的下來，臉上的神色緩和不少。郎小倩依言走出門去，還貼心地將房門關好。

    “梧桐，剛才是爸說話太衝了些，你不要往心裏去。”季安適跟川劇變臉似的笑眯眯地坐下來，一臉慈愛的看著我。

    我心說，這老狐狸的演技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還沒等我開口，季安適又張了張嘴。

    “但是，公司現在遇到的問題很大，如果不是我別無他法，我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求你。我知道，那間餐廳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也是你爺爺最大的夢想，你現在終於替他實現了這個夢想，我很驕傲。”

    改換路線打親情牌了？

    可惜太假。

    我扁扁嘴，臉上一絲笑意也無。

    “你別跟我提爺爺，你不配。”

    季安適臉上的笑容一時間變得訕訕起來。

    當初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搞海棠灣的工程，爺爺也不會被氣死。

    季安適知道我對於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忍不住歎了口氣。

    “梧桐，我知道你還在怨恨我，但是當年的事跟我沒關係，是封景的父親一意孤行才會造成這麽大後果，封景這小子現在又在背後擺了我一道，你說我欠他們封家什麽？”

    我心說，你自己欠下來的債，問我幹嘛？

    “爸，這件事我真的能力有限，真的雲娜找不到，這筆錢就動不了，沒辦法。”我聳聳肩，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是我不肯幫，而是我能力有限，隻能幫到這個地步。

    季安適鎖著眉，不知道在憋什麽壞，空曠的房間裏，一時鴉雀無聲。

    “我知道了，先這樣吧。”

    季安適這番話說出來，我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什麽？”我詫異地望著他，不經意地挑了挑眉。

    “我會想辦法的，暫時就先這樣吧。”季安適臉上的神情很是疲憊，我卻不敢掉以輕心。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放過蘇清豪的這筆遺產。

    “你確定？”

    我蹙著眉，一臉的不可思議。

    “嗯。”季安適的睫毛抖了兩下，微微頷首，一雙狡黠的雙眸隱匿在辨別不清的情緒之後。

    我點點頭，準備離開。

    右手剛剛觸及到門把手，身後的季安適卻又禁不住幽幽開口。

    “梧桐，不管怎麽說，我畢竟是你父親，我的話你可以不信，但我沒理由害你。你想想，從封景出現到現在，發生了多少出乎你預料到事情？我承認，他是個難得一見的商業奇才，但是以他的手段，要是想玩死你，也是易如反掌。”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晃動了兩下。

    這番話，他之前就跟我說過，不過那時我並不以為意，但是現在，我身邊一時發生了這麽多事，更何況季安適有一點說的不錯——他沒必要害我。

    “您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我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我背對著他，冷聲開口，然後抬腳邁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剛走出去沒多遠，就與郎小倩迎麵相遇。

    她見我這麽快就要離開，忍不住開口，“恩梧，你要是不著急的話，中午一起吃個飯？”

    我笑了笑，郎小倩會做人，自己雖然一直沒有一子半女，但對我總算還不是太壞。

    “不用了，我還有事。”

    “這樣啊。”郎小倩點點頭，臉上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

    我明白她的想法，說是要請我共進午餐，其實還是不死心。

    但我也確實無能為力。

    “那改天吧，改天我約你一起逛街。”郎小倩猶豫了一下，臉上很快又掛上了笑意，對我第二次提出了邀請。

    我躊躇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如果有空的話。”

    郎小倩顯然沒把我第二句話放在心上，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目送我進了電梯。

    ***

    站在電梯裏，我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總算是慢慢放鬆下來。

    老狐狸叫我來公司，說是有事情要跟我說，但除了再一次勸我將蘇清豪的遺產拿出來之外，也沒什麽新的訊息。

    但有一點不尋常的地方。

    季安適在得知我確實無能為力的時候，並沒有繼續相逼，而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這是什麽意思？

    他在背後，還打著什麽樣的算盤？

    我蹙著眉，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當時，我也沒往心裏去，我覺得頂多季安適有自己的考量，或許有了別的解決辦法。

    在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我還是低估了季安適的利益熏心。

    他說他沒有理由害我。

    而事實上，隻要是危及他的利益，不管對方是誰，他都不會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