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你……你要記著，我的死，和你沒關係。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太久了……或許死亡，對我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此時此刻，楓庭仍是撫著我鬢角的頭發緩緩開口，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容。我心裏卻酸楚的無以言說，隻有用力地搖頭。

    “除了你以外，我、我媽，還有霍叔叔，我們每個人都做過魔鬼，手上都不幹淨。所以啊，或許我的死，是一種解脫，如果我的死亡，可以釋放所有無辜人的自由，那麽這一天，早就該來了……”

    我不明白聽楓庭為什麽會這麽說。

    他和袁夢，還有霍青同，都做過魔鬼？

    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疑惑地看著他，試圖搞清楚他這句話裏的含義。

    正想著，楓庭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我慌地急忙撫著他的後背。

    “還有一件事……封景是個好男人，雖然我之前看蘇清豪看走了眼，但我希望你能和他好好在一起……”

    楓庭似是強撐著一口氣，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我看著他，眼眶溫熱，心裏的刺痛感越發明顯。

    即便是在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他最牽掛的，還是我。

    他最希望能獲得幸福的，還是我。

    我捏著他的手，哭的不能自已。

    護士突然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叫我先出去，叫病人休息一會兒。

    我知道，楓庭怕是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隻為我能幸福，如他想的幸福。我緊緊握著他的手，不願離開，心裏已經潰不成軍。

    護士無奈，隻好叫我留下來陪著他。

    楓庭的嘴角微不可見的扯動一下，帶著若有似無的無奈與寵溺，張著那雙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騷動，我實在太累，沒有心思回過頭去看。

    那騷動聲距離我越來越近，我終於抬起臉，看到的竟然是季安適。

    他推著輪椅走進來，看到楓庭此刻的樣子，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晃動起來。

    我張張嘴，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倒是楓庭，在見到他的時候，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和季安適的病房雖然距離不遠，但卻一直沒有見麵。他大概也不會想到，他們時隔多年後的第一次父子相會，竟然會是在這樣一種條件下吧。

    季安適似乎也沒料到楓庭的情況會這麽悲觀，一下子愣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爸，你有什麽話想跟我哥說的，就直接說吧。”我吸吸鼻子，開口道。

    季安適被我這句話一點，方如夢初醒，他點點頭，看像楓庭。

    “楓庭，我應該早些來看你……”

    季安適眼圈紅紅的，伸手抹了把眼淚。

    我不知道在我爸稀薄的情感裏，有沒有親情這個字眼，隻是不管如何，好歹全了楓庭最後的那點念頭。

    楓庭沒說話，隻是呆呆地看著他，過了會兒，我清晰的看到一顆碩大的眼淚從他眼角緩緩滑落。

    其實他心裏，還是希望得到父親的渴望的吧……

    就在這時，楓庭突然緩緩閉上了眼。

    我嚇得一下子站起來，慌忙將護士叫過來，護士看了一眼，說楓庭這是陷入了昏迷。

    而後，她又一臉悲憫的看著我們，說，從此刻開始，楓庭會一直處於昏迷之中，期間可能偶爾會有清晰的意識，但也不過是短暫一瞬，而最後，他會陷入深度昏迷，然後離開。

    我聽的腦袋嗡嗡作響，幾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護士這是什麽意思，這是在告訴我，楓庭隨時有肯能會離開我嗎？

    不！怎麽可以？！

    在我蒙圈的時候，醫護人員將楓庭送回了病房，我手足無措地跟在他門後麵，感覺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整個人都是飄忽不定的。

    怎麽會這樣呢？

    前幾天，醫生還跟我說，這次的手術做的很成功，在醫院裏好好調理身體，很快他就可以出院了。

    我還跟楓庭約定好了，等我的孩子出生以後，叫他來教寶寶繪畫，教寶寶如何認識這個世界。

    這都是我們說好了的事情，怎麽突然之間就變了卦呢？

    他明明答應我了的呀！

    我慢慢往前走著，突然撞到一個人懷裏。

    我呆呆地抬起頭，卻看到一臉焦灼的封景正站在我麵前。

    我恍惚了一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伸手想摸摸他的臉，卻在手即將落在他鼻尖的時候，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怎麽回事？給我打電話不說話，我再打回來你就關機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很擔心你啊！”

    封景看著我，茶色的眸子裏滿是憐惜。

    我愣了一下，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猛的抱住了他。

    我說，楓庭快死了，他快死了，我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等著他離開我。

    我說我做不到這麽殘忍，我求求你，能不能帶我去找醫生，問問他們，我現在把孩子拿掉，還能不能救楓庭？

    封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你瘋了？！”

    我說我沒瘋，我隻是不想看著我最愛的人在我眼前一點點失去生命，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這種無力的感覺，我真的受不了。

    封景看著我，語氣緩和下來。

    “梧桐，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已經做不了引產了。你現在拋棄他，就是拋棄你自己，如果楓庭知道的話，他不會原諒你的。”

    我在他懷裏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我不管楓庭能不能原諒我，我隻要他活著。

    就在我纏著封景帶我去引產的時候，徐橙不知什麽時候組走了過來，氣定神閑的在我麵前站定。

    “季恩梧，你別在這裏發瘋了。

    我老實告訴你，楓庭已經沒救了，就算你把自己的腎拿出來，他也已經接受不了手術了，所以你還是省省吧，有這會兒功夫，不如去陪著楓庭，也省的日後遺憾。”

    她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

    我愣了一下，接著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