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岔路上消失的女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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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加利福尼亞,覆蓋著一層層陽光。海灣背襯著山,連著天,蔚藍得刺眼。一片蔥綠和遍野的山花,幾乎把小徑湮沒。

    警察讓他們排成半裏的長蛇陣,齊頭往前推進,到卡林頓集合。但樹林和山岩很快就吞噬了這支五十來人的隊伍,不再成陣勢,互相也看不見了。

    他艱難地走出一片灌木叢擋路的林子,突然看到馬克跪在幾棵樹之間,垂著頭被風吹著,一動不動。他走到他的背後,說:

    “馬克,你沒什麽吧?”

    馬克抬起頭,滿臉是淚水。他真不忍心看一個大男子漢哭泣,轉過了身。停了一會兒,馬克說:“沒什麽。”站起來跟著他走出林子。馬克魁梧挺直,高過他半個頭。這時,馬克說:

    “這條路如此熟悉,我剛才似乎看見了她。”

    他站住了,猶豫地看著馬克。馬克眼睛直直地往前看著,繼續說道:“那片小空地,我們曾經在那裏**,像剛剛發生的一樣。”

    他聽得有些毛骨悚然。“那天我們跑到這兒,坐下來歇口氣。在我吻她之後,她突然說,‘我想愛你,就在這裏。’我說不行,不能在這兒。她說,‘你真是個後備雅皮,沒心肝的情人,我要你的時候我就要你。’說著她剝掉上衣,鋪在地上。她說,‘我要你的上衣。’不等我回答,她就揪住了我的t恤往上拉。”

    他站定下來,讓馬克講,心在咚咚跳個不停。

    “她把我的t恤鋪在她的衣服旁,坐在上麵,脫掉了鞋子、短褲,然後躺了下來,手放在腦後看著我說,‘這樹林真美,這鳥聲真美,來,快來。’

    “我看到她的大腿,美麗地伸展著,特別是她嘴角的一絲微笑,我的心快跳出來了。

    “我說,‘親愛的,咱們換個地方。’

    “但我知道說也沒用。那次我表現很糟,但事過了,她坐起來抱著我說,‘我從來沒這麽愛你。’

    “我直想哭,我到今天才哭出來。”

    可是馬克打住了話頭,不再吱聲。他倆繼續往前走,出了林子,看不到搜索的其他人,大約都走遠了。馬克說:

    “你真好,你能聽我說。我早覺得唯有你能這麽做。”

    “不要緊,你想說什麽都說出來吧。”他安慰馬克說。

    “東方女子真是個謎,一個纏人的謎,叫人永遠不會忘記,”馬克轉過身來,和他麵對麵說,“恐怕真隻有你們中國人才能理解中國人。”

    他想告訴馬克,林奈特是她自己,不是什麽範疇,隻有在他們白人看來,她才是特殊品種,一個需要歸類的對象。但他隻是沉默地陪他走了好一段,馬克說:“不知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再談談。”到卡林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警官在路邊一家咖啡館門口等著,讓陸續到的人進去吃份快餐。警官把馬克拉到一邊說著什麽。警車已送走了一批人,開了回來。

    馬克走過來對他說,明天他們將從卡林頓開始,返回來搜索,放棄大麵積,集中在幾個點,主要在林奈特轉頭跑去的那條線可能延伸的方向,細查一下。他問他願不願意參加。

    他說:“當然。”臨上車,馬克又對他說:“我一有空就打電話給你。”

    晚上,馬克來了電話,叫他去看晚報,便匆匆結束了。

    他跑到附近的小店,報紙已經賣完了,他說想看看李小姐的消息。店主遞給他一張自己留著看的報紙。他站著讀了一下,好幾則報道,說了他們上午搜索的情況,說警方搜索也一無所獲。但中間一則報道則說某某跑步者,星期六近中午時遠遠看到一男一女在爭執,似乎有點拉拉扯扯。女的裝束很像告示上說的。他因為急於跑完全程,也沒仔細看。男的似乎也穿著運動短服。警方要求居民協助提供更多線索雲雲。

    他的心沉下去,這不像是開玩笑了。看來馬克是對的,林奈特真遭到了不測。他心情沉重走回宿舍,給馬克打電話,沒人。入睡前,他又打了,還是沒人。

    第二天一早他開車到了卡林頓,不少人已經聚集在那裏了,比第一天人還多。最後馬克和警官來了,警官這次臉色很嚴肅,給每個人發了一張複印的地圖,要求他們分成幾個小組,包幹地圖上畫著圈的幾塊地方。正當人群在嘰嘰喳喳地分組時,突然大家沉默了,馬克站到咖啡館台階上,取下頸上的十字架項鏈,抓在手中,眼淚嘩嘩地淌了下來,“主啊,請您幫助我。”他不斷重複這句話。

    人群中有不少人畫起十字,女孩子在掉眼淚,他不信教,也在心裏祈禱,似乎真有個上帝會理清人間男女恩怨。

    一天的勞累,依然毫無所獲。那天搜索他沒有再見到馬克。晚上七時接到馬克的電話,說毫無消息,想到他這兒談談。他說:“你肯定累壞了,還是我到你那兒。”馬克沒有拒絕。馬克從一大堆林奈特的照片中抬起臉:“從今年初起,我就要求結婚。我想有孩子,她不願意,我問她愛不愛我,她說很愛我,但還沒有準備做我妻子。

    “上星期,我們又吵架了。星期五,就是星期五中午,你知道西門那片大草坪,老有人在那兒曬太陽。”

    他當然知道那塊大草地,穿比基尼泳衣曬太陽的女人,有時把身子翻過來,背朝天把乳罩解開,這是校警允許的最高限度。過路的人,忍不住都要看上幾眼,雖然都裝作見慣不驚。

    “我走過那兒,看見一個女人俯在地上,上身那麽熟悉,一看是林奈特。我走上前去,盡可能平靜地叫她,她抬起頭,朝我笑。

    “‘親愛的,東方女子不這麽曬太陽。’

    “她說,‘我就這麽曬太陽。’

    “我笑著說,‘白種女人皮膚慘白,要加顏色,東方女人顏色正好。’

    “她突然手撐著地抬起身,兩個**正麵對著我,說,‘我曬太陽,不是調雞尾酒。’

    “我連忙坐下去摟著她,把她遮掩起來,‘你真美。但你是我的。’我這話說漏了嘴,她猛一下推開我,套上衣服說,‘我什麽時候把我的自由出售給你啦?!’

    “她穿上緊身褲,嘟著嘴走了。晚上我們又吵了架。最後我強調不管怎麽著,我愛她。她說,我愛的不是她,是我自己。

    “她去洗澡,洗完澡,裸著身子在屋裏走來走去收拾東西。我看著她美妙的身子,心裏陣陣發熱。我真希望她嬌弱一些,害羞一些,把燈光扭暗,裹在衣服裏,讓我一層層把她剝出來。可她就這麽光著身子走來走去,像一頭母豹,像是自我欣賞,像是故意氣我,又像故意撩我。她到這張咖啡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我跳起來說,‘窗簾還沒拉上呢!’

    “她說,‘好吧,我來拉!’

    “我衝上去把窗簾合了起來。她笑了起來,說我是個包,軟蛋,窩囊廢。我不想還嘴,回到我的計算機邊,一個小時後,我走出去,發現她撲在沙發上睡著了,依然一絲不掛。我取了條床單,給她蓋上。看著她美麗的臉,我想了很久。我也有過別的女朋友,在偷看《藏春閣》雜誌的少年時代,從初闖人世後,見過不少女人,可我怎麽也不喜歡她們,隻有林奈特是我想娶的東方女人。

    “星期六早晨,我們還是按老規矩,出發去跑步。我在後麵,看著她矯健的步子,修長的大腿,飄動的黑發,我跑上去,一把抱住她說:

    “‘嫁給我吧。’

    “‘你會恨我的。’她要掙開。

    “‘那個老跟在你屁股後麵的中國人是誰?’”

    “是誰呢?”他問自己用不著問馬克。馬克的眼睛正盯住他,他強按住自己的心跳,假裝鎮靜地轉動手中的高腳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馬克火辣辣的眼光。

    “我承認我是無事找事。”馬克繼續往下說。

    “我說‘我愛你。’她卻說,‘就是因為你愛我,你會恨我。’”馬克突然越說越快,好像呼吸都困難了,“她在我的臂彎裏,眼睛盯住我,與我對視。我明白了,她說的是對的。但是我要她,她是我的,就在這裏要她。我非要她不可,我對自己說。”

    他看著馬克拿起酒杯,一口喝完,一拳擊在桌上。屋裏死一般寂靜,隻有鬧鍾的嘀嗒聲在點著心跳。他強壓住自己不對馬克做任何評論。

    過了很久,馬克像在夢中似的喃喃說道:

    “她在我的懷裏,還是那麽溫順,那麽文靜,我慢慢剝下她的衣服,她那麽美,我從來沒這麽激動過。”

    “她為什麽要離開?”

    “真的,”他問,“為什麽呢?”他不吱聲,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馬克也不再說話,隻是看著他,好像雙方都知道隻剩下最後一句可說的話了。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馬克從沉思中突然驚醒,語無倫次地嚷道:“哪裏?哪裏?”

    他把電話筒拿起來,遞到馬克手裏,他拿著話筒的手直發抖,聽了半天,他隻是支支吾吾地應著。

    “我累了,明天再談好嗎?”他放下話筒。

    “沒什麽事吧?”他問馬克。

    “警方從外地調來大規模的警犬隊,問我如何配合。”

    “你真累了,睡吧,明天一切都會好的。”

    馬克沒作聲,似乎又回到接這個電話前的狀態。看著馬克,他的心卻激烈地跳著,他站了起來,手和腿似乎在抽搐,用一種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聲音說,“明天,明天他們會找到屍體嗎?”

    “屍體?”馬克說,“當然,屍體會找到的,一切都會找到的。”

    馬克突然回過味來,睖眼瞪著他,樣子可怕地冷笑起來。

    “我喝了酒。胡說,別在意。”馬克邊說邊朝門口走去。像是下逐客令,他打開門,和邀他來時的歡迎態度完全相反。

    “白浪費你的時間,有警犬,明天我們也不用搜索了。”

    他淡淡地對馬克說了一句:“希望今後常能見到你。”他走入星光滿天的加利福尼亞之夜,步子放得很慢,他明白自己今後再也不會見到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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