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苗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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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從房間裏走出來,打量著我和我老爹,問道:“怎麽回事?”
我和老爹都不說話。
老媽推了我一把,又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倒是說話啊!”
“苗連秀……苗連秀回來了。”我老爹擦了一把臉上的冷汗,衝我揮手說道:
“你去睡,別想太多。還有……以後不要到處亂跑,特別是晚上!”
老媽在一邊聽著,也猛然變色,身體踉蹌了一下。
我偏偏不去睡,站在原地問我老爹:“苗連秀是誰?好像你很怕她?”
“小孩子問這麽多幹什麽?滾去睡覺!”我老爹突然發怒,僵著脖子,眼睛瞪得牛眼一樣。
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了?有機會問問譚神婆,保證知道!
我心裏哼了一聲,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沒想到我老娘跟了進來,還順手關上了門,問我:“王響,你是真的看見苗連秀了?”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是韓曉東看見苗連秀了,媽,苗連秀到底是誰啊?”
我媽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告訴你也沒什麽,苗連秀是個唱戲的,唱黃梅戲,最拿手的是小辭店。十幾二十年前,她很出名,我們附近幾個縣的人都知道她……是什麽四小花旦。”
“那她怎麽變成了鬼?”我還是不明白。
我媽歎了一口氣,說道:“因為她死在我們這裏,唱戲的時候突然死了,死在戲台上。”
“唱著戲也會死?”我皺眉。
“你聽說過有一本戲,叫做遊地府嗎?十六年前,苗連秀就在我們村裏,唱這本遊地府,突然死在了戲台上。那天晚上,真的嚇死人了……”我老媽似乎有些害怕,起身關上了窗戶。
“遊地府?”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媽想了想,說道:“遊地府是一本戲,規定過了夜裏十二點,才開始唱。一般來說,隻有一個村子連續死人,不太平了,才會請戲班子來唱這本戲。因為這本戲裏麵,有閻羅王,有黑白無常牛頭馬麵。唱這本戲,為的是嚇唬村子裏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那年,我們前後村子裏,連續死了五個人,都是青壯年。所以,請來了苗連秀的戲班子,在村子裏唱戲……”
我聽得很入神,覺得恐怖又刺激。
我媽繼續說道:“苗連秀太有名了,來到村子裏,前後村子的男人們,都瘋了一樣,張口閉口都是苗連秀。隻要苗連秀一上台,男人們都往台上砸彩。平時一根冰棍都舍不得吃的人,也翻箱倒櫃地找出錢來,一起丟在了戲台上。
當時一共唱了七天的戲,遊地府安排在最後一出。還沒到第七天,村子裏的女人都和自家男人打了起來,因為家家戶戶的錢,都砸給苗連秀去了……”
我忍不住八卦了一下,問道:“那我爹有沒有給苗連秀砸彩?你們有沒有打架?”
其實我知道,我老爹肯定不會給苗連秀砸彩的,因為他從來小氣,把每一分錢都看得磨盤那麽重。
“別說你爹了……唉!”老媽重重地歎氣,說道:
“那年我從你外婆家裏借了五百塊,準備買稻種的,都被你爹砸給了苗連秀。我一生氣,從你爹的肩膀上咬下一塊肉來。他左肩上的那個疤,看到過吧?”
“啊?!”我震驚不已,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真沒想到,就我老爹那土了吧唧的模樣,當年也是追星一族!
——幾年以後我在大學裏看網絡小說,那些苦逼作者哭著喊著求打賞,我也沒舍得打賞一百書幣。再回想一下我老爹對苗連秀的一擲千金,是何等的霸氣側漏豪氣幹雲!這老家夥,平時低調得令人發指,原來是深藏不露啊!
“可是我們婦女們,也喜歡苗連秀,雖然每家每戶都夫妻打架,但是晚上還是去看戲。遊地府很嚇人,一般不給孩子看。那時候,你才一周多點,我把你背在身上,用毛毯蒙了你的頭,在戲場上看戲。”
我媽繼續說苗連秀,道:
“最後一天晚上,過了十二點,遊地府正式開始了。戲台上的嗩呐,吹得就像鬼哭一樣,大家都覺得陰風陣陣。苗連秀上台,唱秦雪梅。
可是唱著唱著,四周忽然沒有一點風了,隻有戲台上,那個風吹的嗚嗚嗚地響,哨子一樣,把苗連秀的戲服吹的啪啪響。還有很多紙錢,不知道從哪裏刮來的,在戲台上打轉。
大家都覺得怪,都知道怕,卻就是舍不得走……”
我沉浸在老媽的故事裏,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就在這時候,苗連秀忽然一轉身,撲向了戲台上的閻羅王,死死地掐住了閻羅王的脖子,大叫‘誰敢來這裏,我就掐死誰,閻羅王我也不怕!’”
我老媽接著說,道:“戲班子裏的其他人急忙去拉,好不容易才分開了苗連秀和閻羅王。可是,那個唱閻羅王的,和苗連秀一起,當場就死了,七竅流血渾身僵硬……”
我打了一個激靈,問道:“是真的嗎老媽?這太嚇人了!”
“當然是真的!”老媽瞪了我一眼,又說道:
“從那以後,村子裏的人,經常在夜裏聽到苗連秀的唱戲聲,我都聽到過好幾次。後來……招娣她媽媽,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村子裏才太平下來。”
我想了想,說道:“那一定是蔡神婆死了,苗連秀又出來了。對了老媽,我爹以前遇到過鬼迷七竅,是不是苗連秀幹的?”
“小孩子別問那麽多,你爹那事……是他瞎編的。”我媽在我的頭上摸了摸,說道:“睡吧,不早了。”
我點點頭,等老媽出門以後,關上了房門,扯過床單蒙頭大睡。
但是我沒睡著,想到今天遇到的事,越想越害怕。
輾轉反側到了夜裏一點多,剛剛有了點睡意,誰知道,窗外悠悠地傳來了唱戲的聲音!
“我這裏問十聲他一言不發,你到底是聾子還是啞巴?就是聾子也該講話,就是啞巴也該打打啞法。怒衝衝端木椅攔門坐下,賣飯女不開口諒你不敢回家……”
那聲音飄飄忽忽的,聽起來很遠,卻又很清晰,一字字地鑽進了我的耳朵裏!
是苗連秀的聲音,唱的是小辭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