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陣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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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嚇得根根頭發豎起,就像受了驚的刺蝟一樣,把身體縮成一團,在床上張口大叫:“老媽救命,老爹救命,譚招娣救命啊——!”

    一句話喊出口我才覺得奇怪,為什麽要喊譚招娣救命呢?

    外麵的堂屋裏,忽然燈光亮起,我老爹大吼:“兒啊你別怕,老爹在這裏哇!”

    接著,哐哐哐的銅鑼聲響了起來,老爹的聲音繼續大吼:“苗連秀來了,苗連秀來了,鄉親們都起來啊!”

    那一刻,地動山搖,比地震的動靜還大。

    怎麽老爹的反應如此神速?我一愣,從床上跳下來,打開房門來看——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老爹一夜沒睡,一直提著銅鑼坐在堂屋裏守夜。

    開門的瞬間,剛好看見我老爹手提銅鑼,打開大門,猴子一樣竄了出去。

    我急忙跟了出去,看我老爹要幹什麽。

    隻見我老爹站在自家門前,拚了命地敲鑼,一邊大叫:“苗連秀來了……哐哐哐!鬧鬼啦……哐哐哐!”

    村子裏,家家戶戶的燈光,都次第亮起來。許多人都打開門,站在自家門前大吼大叫,或者用鐵棍敲著臉盆,呼應我老爹。

    婦女們也陸陸續續地走出家門,在門前跺著腳咒罵。

    霎那間,各種粗口和髒話,匯聚成一道洪流,從我耳邊呼嘯而過。

    我老媽也走了出來,一手提著菜刀,一手拿著砧板,然後一刀一刀地剁在砧板上,字正腔圓地開口罵道:

    “苗連秀你個不要臉的賤貨,生前專門偷漢子,死了還要把漢子偷!做了鬼都這麽賤,來生投胎做個窯姐兒,夜夜做新娘,天天換新郎,三年三月不下床,克得你家老老小小死光光,十八代祖宗鬼爬牆……”

    突然發現,我老媽也是罵中高手,南北方髒話的集大成者。

    而且,她老人家也有做神婆的潛質,罵人都這麽押韻,一套一套的。

    與此同時,村子裏的幾十條狗,也汪汪汪地狂吠,震耳欲聾。

    活了十幾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大的陣仗。我的恐懼之心漸去,好奇之心油然而生,瞪大眼睛左看右看,想知道今晚的事怎麽結局。

    可是鄉親們一通大吼大叫,漸漸地,又安靜了下來。

    再仔細聽,苗連秀的聲音沒了,一點都聽不見了。

    老爹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招呼我們一起進屋,關上了大門,說道:“沒事了,去睡吧,我就提著鑼,在外麵守著你!”

    我老媽都累倒虛脫了,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

    “苗連秀來我們村裏……鬧鬼,是不是要害人?”我猶豫了一下,問道。

    說實話,我覺得韓曉東很危險。因為譚招娣說過,女鬼苗連秀盯上了韓曉東,韓曉東不死也要脫層皮!

    老爹疲憊地搖頭,說道:“你先睡覺,明天再說吧。你要是害怕,我陪你睡。”

    “不用,我不怕!”我急忙揮手,然後鑽回自己房間裏,關上了房門。

    我的確害怕,但是不喜歡老爹陪我睡,因為老爹打呼嚕的聲音很大,能把屋瓦震下來。而且,萬一我睡夢中做點小動作,被老爹發現了怎麽辦?

    因為夜裏沒睡好,第二天,我睡到早上八點多才醒。窗外陽光燦爛,我也忘記了昨夜裏的恐懼。

    還沒起床,就聽到外麵有說話聲,是韓曉東的老爹找來了。

    韓曉東的老爹是個木匠,都叫他韓木匠。

    韓木匠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在外麵很大聲地問道:“王響呢?王響在哪裏?”

    我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看到我老爹正在賠笑敬煙。

    韓曉東也來了,一臉烏黑雙目無神,站在韓木匠的身後。

    看見我,韓曉東的眼神微微一亮,衝著我使勁眨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讓我守住他昨晚吃尿泥的秘密。於是我也衝著韓曉東微微點頭,示意他放心。

    韓木匠以看見我,眼睛都紅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問道:“王響,你們昨晚都幹什麽去了?遇到什麽了?”

    “哎,韓木匠你幹什麽呢?別嚇著我兒子!”我老爹護犢子,急忙衝過來,隔開了我和韓木匠。

    我整了整衣服,說道:“幹什麽……曉東沒跟你說嗎?曉東說幹了什麽,那就是幹了什麽。”

    “我說了,去譚招娣家裏借書的!”韓曉東這個缺心眼的貨,這次忽然機靈了。

    “對對對,借書!”我立刻點頭。

    “然後我們聽到女鬼唱歌!”韓曉東緊跟著說道。

    “對對對,唱歌!”我又是一點頭。

    韓曉東摸到了套路,腦袋瓜子更是靈光,吐沫星子猛噴:

    “然後譚招娣說我們遇到了苗連秀,就把我們送了回來,到了小橋那裏,她還唱歌給我們壯膽!”

    “對對對,送了回來,唱歌壯膽!”我繼續配合。

    於是,我和韓曉東就像說相聲一樣,一個逗哏,一個捧哏,越說越帶勁,口若懸河,一起忽悠他老爹和我老爹。

    啪地一聲,韓曉東的臉上挨了一巴掌,韓木匠瞪著一雙紅眼,吼道:“一個一個說,王響說話,你就別說話!”

    我老爹也覺得不對,手指著我的鼻子:“你先說!”

    “說完了,剛才都說完了……”我看著韓曉東,問道:“對吧曉東?”

    “對對對,說完了。”這次輪到韓曉東捧哏了。

    我老爹掄起巴掌就要抽我,但是我一個迷蹤步,躲在了我老媽的身後。

    就在此時,門外光影一閃,譚招娣的臉上擦著一寸厚的打底粉,肩扛七星寶劍,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我打量著譚招娣,心裏想,原來她自己也知道黑白臉太嚇人,所以化妝遮掩。

    隻可惜,譚招娣的化妝技術實在不咋樣,一走動,臉色的粉就撲簌簌地往下掉,下雪一樣。

    “招娣?”我老爹楞了一下,問道:“招娣你怎麽來了?”

    題外話:

    書友們開玩笑,問響哥是不是神棍,響嫂是不是神婆?

    其實呢,不是的。

    當年,已故著名作家,白鹿原作者陳老爺子就被人問過:“您寫了那麽多男女之間的事,那麽細致傳神,那麽招式新鮮,是不是您的親身經曆啊?”

    陳老爺子臉一黑,反問道:“西遊記是吳承恩寫的,吳承恩是不是去西天取過經?能不能一跟頭翻出十萬八千裏?”

    所以,響哥不是神棍,響嫂也不是神婆,請各位爺台和各位小主明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