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家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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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並不是十分全的全陣容通篇對詞當晚,為了歡迎何修懿的加入,生活製片親自訂了餐廳,請劇組工作人員和來參加對詞的演員吃飯。

    對於那些曾經不大友善的人,何修懿心裏還是有個小疙瘩。他也清楚自己需要調整心態,否則絕對沒有辦法愉快公事。隻是這事兒並未第一天便能想開的,何修懿表麵上溫和、有禮、謙虛,心理上卻本能般地更親近李朝隱和左然。

    那家餐廳海鮮非常正宗。大龍蝦一上來,李朝隱導演便笑了一笑,伸手指了下何修懿,對服務生說道:“最大的那隻給那位先生。”

    “謝謝。”何修懿也沒有推辭,而是表達了他的高興和感謝,笑道:“我就喜歡大的。不管吃什麽吧,我都喜歡大的。”

    左然:“……”

    何修懿感覺到了左然奇特的眼神,於是也轉頭看見旁邊冷峻的男人:“……?”

    左然將視線移回自己的盤子,沒搭理何修懿,又是一副優雅貴族的樣子。

    席間眾人沒怎麽聊《家族》的事,而是紛紛談起各種業內八卦,比如誰隱婚了,誰劈腿了,誰給了知名娛記一億封口費,幾個女孩子八得臉上直發光。

    有人問左然:“大影帝,您怎麽看這些事兒?”

    左然伸手舀了碗湯:“無聊。”

    “對哦,您從沒有出過緋聞,心思全都放在演戲上了。”

    左然頓了一下:“我意思是,他們對待感情的態度,很無聊。”

    “原來如此……”

    唯一算是與《家族》有關的話題便是李朝隱讓何修懿加微信。之前何修懿隻是個裸替,沒什麽資格進劇組的群,此刻他的身份卻是大不相同,於是被拖進了所有相關的群和討論組,有劇組主創群,有全部演員群,有主演群,有造型群……各種消息一屏一屏,何修懿眼睛都花了,不禁有些擔心自己以後會漏看什麽,從而導致嚴重失誤。

    何修懿也加了在場所有人的微信,包括左然。左然的朋友圈是當下難得的幹淨,一共也沒幾條,最近的是5月30號發的“五月三十”,再其次是……去年5月30號……同樣一句“五月三十”,一看就知道這個日子對左然來說非常重要。何修懿想起了那張5月20去6月23回的車票,琢磨了下,覺得兩者大概沒有什麽關係。

    他又看了下李朝隱的朋友圈,發現……李朝隱的朋友圈畫風十分清奇——差不多每隔三四天,李導便要發一張片場的照片,配上他自己寫的詩,情懷滿滿。因為需要保密,照片上看不出什麽,一般隻有一塊綠幕,或者一個道具。

    何修懿看見,在自己當裸替的第三天,也就是拍攝“沈炎要去北平,兩人難舍難分”那天,李朝隱作的詩是這樣的:【滿腔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戰鬥;快把那爐火燒紅了,讓我鍛製長矛!】下邊一大堆讚,差不多每個劇組人員都學習了下,除了左然。

    “……”何修懿抬起頭看了看李導的三角加三白眼,心中感慨,李朝隱極其凶狠的外表下竟然洋溢著各種情懷——看來之前幾天,作為裸替他沒有能了解李導,因為李導在片場和他講的話其實並不太多。

    一頓飯一直吃到了九點。

    快散夥時何修懿想要再盛一碗湯,抬起頭卻發現周麟正在挑豌豆吃,於是隻得等了一等,沒有伸手撥轉圓盤。

    左然問:“想喝湯?”

    “嗯。”

    “我幫你盛吧。”湯鍋離他不遠,他胳膊長,可以夠得到。

    說完,左然便拿起了何修懿的湯碗,滿滿舀了半碗,舀的時候居然還很注意各種食材在湯碗中所占據的比例。放下湯勺,左然將修長的胳膊收了回去,將碗放在嘴邊輕輕吹了一下,又遞給何修懿,“公事公辦”地道:“剛上的,別燙著。”因為湯的味道不錯,一鍋不夠,製片主任便又加了一單。

    見左然這樣做,何修懿的臉微微發紅了——他總覺得,左然剛才那個動作有點色-情……大概是錯覺吧……他連忙接過湯,手指卻不能避免地碰到了左然的。

    有些不安的何修懿端起湯碗,用喝湯吃菜來掩飾他的尷尬。沒想,一個肉圓子剛被夾起來便“噗通”一聲又跌回了湯碗裏,還把湯濺出來,何修懿臉上都被弄上了幾滴。

    “……”何修懿拿起餐廳紙,將臉上和衣服上的湯擦掉了。

    一旁的左然斜睨他一眼,用依然涼涼的調子道,“頭發上麵也有。”

    “……哪裏?”何修懿將一張新的餐巾紙遞給了左然。

    左然卻沒有接,而是直接伸手到何修懿左側劉海位置,捏著幾根發絲輕輕抹了一把:“這裏,一滴。”手指就在皮膚旁邊,空氣仿佛都變熱了。

    擦了一下手指,左然不再理何修懿,而是看向了正在講話的李導。他用方才幫何修懿抹幹頭發的手撐著下巴,好像全不在意剛剛發生過的那一件小插曲。

    何修懿甩了甩頭發,將奇怪的觸感抖落。

    ……

    因為太過勞累,何修懿一夜都沒有做夢。

    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提前四十分鍾趕到了片場。

    他要珍惜這一周的排練時間,將人物理解透徹,將情緒醞釀到位,將台詞背得爛熟,將走位牢記於心。正式開拍之後,絕不能拖後腿。

    排練不會如正式拍攝般一場一場地來。導演通常會將多場串在一起,哪怕背景不同也會一起排練。比如,“一個人在餐廳幹了些事,而後邁步走到臥室,又在臥室幹了些事”其實應當至少是兩場戲,但排練時幾乎一定是一起的。這樣可以節約時間成本。

    李朝隱說,這一周的排練不會隻練“宋家大屋”當中發生的事,而是全部——有時他需要把“宋家大屋”裏裏外外當成其他場景。

    馬上要開始運用肢體語言了,何修懿覺得稍微有一點緊張。

    李朝隱對肢體語言要求很高。就在昨天,還說:“台詞不是你的盔甲,很多演員認為台詞會保護他們,這是不思進取的想法。的確,隻要有台詞的存在,電影觀眾一定能看得懂。但是你要思考,他們為什麽要觀看你的表演,而不是讀劇本?你能傳遞什麽劇本外的東西?”李朝隱甚至是十分極端地道,“有聲電影技術,全麵拖慢了演技、攝影、燈光、布景的發展。”

    還有一小段時間,再把台詞背一遍吧……何修懿想著,走到了“沈家大屋”的落地窗前,將目光放在遠處地平線,頭腦放空,張開嘴唇,開始小聲念叨電影中的台詞,希望借此加深記憶,讓他在排練中可以將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肢體動作上。他隻看了幾天劇本,遠做不到倒背如流,然而,如果排練時連台詞都有困難,肢體動作一定會慘不忍睹的。

    何修懿一直站在窗前背台詞,渾然不覺時間已經過了許久。

    “郎君……呃,郎君……”

    卡殼了。

    這一段戲,是在兩人第一次激情戲過去之後,沈炎給沒有念過書的宋至講述中西方各種對“丈夫”的稱呼,從起源到發展,還逼著宋至念出來,算是調-情。

    “郎君”下麵是什麽詞來著?

    何修懿忘記了。

    他不想看劇本,努力地回憶著:“郎君……”

    忽然,何修懿看見一隻指節分明的手從他背後伸過來,撐著明亮的玻璃窗。與此同時,一個低沉性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別‘郎君’了。‘郎君’叫你去排練了。”

    “……!!!”何修懿驚覺,左然在離他極近的地方!!!

    他連忙轉頭看。

    左然還是麵無表情,垂著眸看著他,仿佛真的隻是叫他去排練的。半晌之後,左然又開口道:“行了,時間到了,沒什麽事的話立即過來準備。”

    說完一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