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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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輛馬車前前後後的從城門中駛入,馬車莊嚴氣派,裏頭儼然坐著的並不是普通人。

    靜王府早有準備,這時候已經讓人在外等候迎接,等人才進鬧市便有人回府通報,至馬車行駛到靜王府門口緩緩停下時,王府門前已經站好了兩個等候的小廝。

    長華公主的一對胞兒這趟是獨自出來,周圍帶的侍衛卻前前後後有十幾個。兩個孩子不過五歲,臉上還帶著軟綿綿的奶肉,一眼看著也就是個未長成的小奶娃,隻不過兩個孩子顯然被嬌寵慣了,從馬車上伸手要人抱時都頗有氣勢,一副了不得的模樣。

    長華公主嫁得遠,婚後生活更是和普通女子沒有太大的不同。兩個孩子一個叫江子陽一個叫江子恒,在家的時候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因為小時候來過靜王府一趟,心裏對京城又無比向往,年末這段時間便一直興起要鬧騰說來京城看看。

    長華公主到現在也就留下蕭綏一個親弟弟,別人那裏不甚放心,便自然將人送到了這裏。即便兩人關係不算親近,卻也比別人那裏好上很多的。

    長華公主的夫家富有,雖然遠離京城,但是吃穿用度半點兒不差,甚至在寄來的信中還仔細羅列了自己兩個兒子慣吃的口味,四輛馬車裏麵有三輛裝著的是兩個孩子愛吃愛用的東西,就連廚子都毫不吝惜的帶了一個來。

    現下,兩人才下馬車,仰著頭往靜王府中走的過程裏好歹還記著一些自己母親告訴過他們的舅舅脾氣不算好的事情,因而稍作收斂,沒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來。

    冬早從明竹院飛回來後在籠子裏躺倒了消受好一會兒才感覺那一股灼熱感慢慢消退下去,他從籠子裏撲騰兩下站起來,打從心底裏舒了一口氣。好歹是褪了,不然實在嚇人。

    他試探的展開翅膀,又連踢了幾下爪子,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末了才安穩的重新坐下。

    胖瘦婢女此時從外頭一前一後的推門進來。

    “哎,果然是兩個小祖宗,喝口水都嫌燙嫌涼的……”瘦婢女抬頭看見冬早看著自己,笑道,“還是咱們胖胖好照顧。”

    早上一直沒什麽日頭,此時太陽出來穿透雲層,又恰好是個無風的日子,胖婢女拿來凳子墊腳,將冬早的鳥籠摘了下來,而後端到院子裏去。

    “給咱們胖胖曬曬太陽。”

    冬早眯著眼睛在鳥籠裏滾了一圈,愜意的等著曬太陽。

    可走到廊下才發現,這邊的院子背光,現在太陽漸漸斜照起來,已經有些曬不著太陽了。隻是鳥籠都已經拎出來了,平白回去也沒有意思,胖婢女想了想,全府上下也沒有不知道冬早身份的,這鳥籠掛在那裏都不能有什麽差錯,於是快步走到一處開闊的院子裏,將冬早的鳥籠掛在了此時一處正陽光大盛的走廊中間。

    她稍稍坐了一會兒,想到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於是稍稍叫住一個附近院子的小廝請他幫忙看著,自己則先離開了。

    冬早沉浸在暖融融的陽光裏,在鳥籠中來回翻了好幾個身,眼睛半眯著渾身通泰。這麽呆了一會兒忽然聽見一陣熱鬧的人聲傳了過來,使得冬早睡意全無。

    他站起來,兩步走到鳥籠邊上往下看,正好瞧見兩個圓臉奶娃娃仰頭看向自己。

    江子陽和江子恒原本隻是看見個鳥籠,卻不想視線移過去後冷不丁看見個白乎乎圓頭圓腦的小鳥兒湊了出來。五歲的孩子正是愛好新鮮玩意兒的時候,當下江子陽便問,“這是什麽東西,拿下來給我玩玩。”

    冬早聽見了連忙後退兩步,他對這麽大的小孩兒是很有認識的,有幾次到山下捉蟲吃時,還見過這麽大的孩子用機關捉鳥呢,捉了便玩死,末了有些還烤肉去吃。

    他想起那些事情就忍不住後怕,此時再聽見江子陽的話,更是呸呸連說自己倒黴,現在在籠子裏,想逃都沒處逃去。

    好在此時江子陽身邊跟著的一個是蕭綏身邊得力的管事,開口比較有分量,圓滑的將此事推諉了,“這是殿下的鳥兒,平時沒人碰得,怕生的很。”

    一聽見蕭綏,兩個雙胞胎顯然安分了一點,不過稍微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走時一步三回頭的盯著鳥籠看。

    有了這麽一出,冬早在外頭也就很沒安全感了。好在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胖婢女匆匆就跑過來將他摘回去了。

    入夜。

    蕭綏坐在榻上看書,目光放在紙上,然而心思卻並不在。他的餘光忍不住看向窗戶紙那兒,平時這個點便會有一隻小胖鳥兒飛來敲窗戶棱,如果他開窗,冬早便會一氣兒熱情極了的飛進來,若是他不開窗,不多久就會有一隻小小的鳥喙自己啄進來。

    現在外頭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兒冬早的身影。

    蕭綏耐著性子又翻了兩頁書,而後終於忍不住將書本隨手甩到榻上,起身下榻將房門推了開來。外頭夜色漆黑一片,除了走廊下點著的燈籠,藏在雲層裏的月亮並無光明。他的五感敏銳,清楚知道此時院子裏沒有別人,更也沒有那隻胖鳥兒了。

    他心裏竟然有些隱約的失望,蕭綏為此眉頭緊皺,末了拂袖回了屋裏。

    而另一邊的冬早此時想不到自己被蕭綏掛念著,正躺在鳥籠裏做夢。

    此時他的小小的身體在黑暗中隱約冒出淺藍色的光芒,隨著他的呼吸一陣一陣的時隱時現。沒人看見這場麵,就連冬早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夢境中,自己身上的羽毛忽然全都掉了,正驚慌之際,冬早的身體慢慢變幻長大,最後成了一個少年模樣。

    他愣愣的低頭看著自己光溜溜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又摸摸自己的胸口,最後扭頭看向自己肉嘟嘟的屁股。

    “好奇怪呀。”他低聲道,夢境中原本層層籠罩的雲霧忽然隨著這句話散開,周遭的場景一變,他到了明竹院裏頭。

    蕭綏站在台階上神情溫和帶著笑意,又對冬早招手,看的冬早心裏熱乎乎的。

    然而下一刻。

    “胖鳥兒還不過來?”

    這句話跟一拳頭打在冬早心上似的,他霎時間就不高興了,本來要邁出的腳步猛地頓住,少年朗聲反駁道,“我才不是胖鳥兒來的,你不要亂叫。”

    蕭綏默默不語,冬早麵前卻忽然多了一麵銅鏡,將他整個人都照在裏頭。他吃驚的望向銅鏡,發現裏頭站著的少年臉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雖然透著無比的可愛,但是手腕腳腕上看著的確就是個軟綿綿的肉模樣。

    “你說你是胖還是不胖?”蕭綏不知何時走到冬早身邊,雙手環胸挑眉看他。

    “不,不胖……”冬早的反駁心虛的很,急了便忍不住扭頭要跑,這一動彈使他在鳥籠裏滾了一圈,在撞到周圍的欄杆時猛地醒了過來。

    冬早愣神的在屋裏坐了好一會兒,等想明白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夢境罷了的時候長長鬆了一口氣。

    蕭綏在夢裏可太壞了,冬早仰麵躺著,回想起白天親他後自己渾身不舒坦的事情,覺得那也古怪的很。

    可是相公就是自己相公啊,他想,如果這樣就嫌棄他不好是不成的。

    冬早翻來覆去想了一會兒,在再次入睡以前大度的將蕭綏下毒的事情也翻篇不提了。

    靜王府一向平靜安穩,可這份安穩在昨天來了兩個小祖宗以後便一時找不回來了。

    江子陽和江子恒兩人睡得早起的早,幾乎從一大早上就開始折騰靜王府上下的奴仆,穿衣洗漱,吃飯遛彎,種種一圈下來,幾個奴婢心力交瘁,恨不得兩眼一翻暈過去才好。

    以至於到了快中午的時候,幾個負責侍候的小丫頭事事都依著他們,隻盼自己能有些許的安生就是。

    江子陽雖然蠻橫驕縱,但不能說不聰明,昨天那管事雖然否了讓他玩冬早的心思,可不意味著這事情他不放在心上了。他們兩兄弟從小到大什麽東西沒有,那是看上了就要得到的,自從昨天見了冬早,兩人就覺得有趣,忍到了今天是鐵定要弄來看一看的。

    “昨天我還看見一隻鳥兒,覺得頗為有趣,那真的是舅舅養的鳥嗎?”

    小丫頭低著頭,“的確是王爺的鳥。”

    這是全府上下一貫的說法。

    “哦,”江子陽點頭,“那鳥是什麽品種,我看著很新鮮,江南那邊好像是沒有的。”

    “這個,”小丫頭覺得為難,“奴婢並不知道……”

    江子恒笑嘻嘻的插話,“現在那鳥兒在哪裏,我特別想看一看,就看一看便好了,不做其他的。”

    “這……”小丫頭越發為難,拒絕的話不敢說,可做主答應下來就更加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