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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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齊國議事殿。

    這裏是皇帝的內書房,殿內清新樸素,一色擺設都無,隻有四麵的書架,架上滿滿陳列著各式書籍,正前方一張楠木大案,上麵是筆墨紙硯等物。外人隻知道,這裏除了皇帝和十分親信的人,是不得輕易入內的,卻不知,內書房中,表麵上是各列書畫,內中卻暗藏機關,珍放著許多秘籍,所以不允許人進來。此時,金龍明黃雕花大椅上,端坐著一個年輕男子,兩道濃重的劍眉,顯得麵龐更加冷峻,神色悠閑,眼神中卻透出一絲寒意,薄薄的嘴唇緊緊閉著,似乎有著無限心事的模樣。

    這個男人,正是當今大齊國的皇帝,李皓廣。

    一向自詡為無所不能,無所畏懼的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卻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煩惱,他心裏想的,是那個正躺在清宣殿中的女子。

    二十一歲登基,如今已經君臨天下三年,二十四歲的他,此生從來沒體驗過失敗是什麽滋味,也很少體驗痛苦是什麽感覺,從出生那一天起,他就是這天下的儲君,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沒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也沒有什麽能夠難倒他。在他勵精圖治之下,大齊國在幾年之內,呈現了前所未有的興旺和繁盛,似乎在外人看來,他沒有任何不幸之處。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內心想的是什麽。

    登基之後,他日夜想的就是怎樣能成為一代英主,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務要招攬天下英才,他一直在暗中籌劃,幾個月前的一天,他帶著幾個人,秘密出巡,為的就是在民間尋訪,以為己用,誰知,在長連山那個地方,突降大霧,隨從失散了,他一個人左衝右撞,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叫錦秀的女子出現了……

    回來之後,他遵照母親的意思,迎娶了宰相陳庭的長女陳瑤釵為皇後,從那一天開始,他的不幸就開始了。

    陳瑤釵出身名門,自幼嬌生慣養,飛揚跋扈,進宮以後,仗著父親是顧命大臣,曆經三朝,更變得頤指氣使,加上她沒讀過幾天書,隻知道任性享樂,大婚之日起,皓廣就恨不得離這位皇後遠遠的。

    不久之後,母親褚太後將他叫去,苦口婆心地秘密談了一次,雖然他現在已經親政,可是陳庭盤踞朝廷多年,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勢力盤根錯節,現在北疆屢屢動亂,陳庭手握重兵,得罪不得,還是安撫他為好。

    那一刻起,他就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盡快鏟除這個老狐狸,擺脫前朝**的困擾。

    這些事纏繞著他,又因為回到宮裏,很快將那個偶然相遇的女子忘得一幹二淨,想的隻是,如何能盡快鏟除陳庭。

    “皇上,孟侍衛來了。”一個內宦怯生生地走上前來,小聲說道。

    這一句話打斷了皓廣的沉思,他懶洋洋地揮揮手,示意叫這個孟侍衛進來,內宦悄無聲息地走出去,不一會兒,就引進一個身穿鎧甲,麵帶英武之氣的男子來。

    走進來的男子身材瘦削,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股英武之氣,挺直的鼻梁,麵色卻很柔和,眼神十分犀利,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周圍的動靜。

    這個男子,正是皓廣的心腹侍衛,孟紫成。

    “叩見皇上。”

    皓廣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起來吧。”

    “不知皇上召微臣來,有何要事?”孟紫成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說。

    “找你來,有一件事,”皓廣慢慢地說著,那語氣卻是叫人不敢小視:“你還記得兩年前咱們在長連山發生的一幕嗎?”皓廣忽然直起身子,注視著孟紫成。

    孟紫成渾身一顫,他想起來了:“微臣記得。那一次真是好險,屬下們和皇上失散了,要不是多虧了山中的那個姑娘,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現在想起來,還叫微臣心驚膽戰,要是出了什麽事,微臣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你知道嗎?她現在正在宮裏。”話語像是從天外傳來,裏麵卻含著叫人心中一顫的味道。

    孟紫成一下抬起頭來:“什麽?那個姑娘怎麽會到宮裏來的?”

    “朕也是那天偶然碰見了她,她原來是前朝吏部侍郎盧見增的女兒,這次,是以罪臣子女的名義被沒入宮的。”

    “為什麽?她父親犯了什麽過錯?據微臣所知,盧見增大人已經告老十多年了,怎麽還會有錯誤?”孟紫成聽見這個消息,似乎格外激動,臉色不知不覺都漲紅起來,急切地問道。

    皓廣沒有一絲感情的語調緩緩道來:“朕原來並不知道她就是盧見增的女兒,這還是兩個月前,陳庭秘密和太後聯手,說是兵部侍郎劉夢陽聯合幾個前朝老臣,妄圖謀逆,將他們都拘捕……”

    孟紫成不待皓廣說完,顧不得身份,急著搶白道:“那是陳庭要鏟除異己,謀害忠良!誰都知道劉大人是最忠心耿耿的,隻有他敢於直言揭發陳庭!他是一直想為皇上做事,恢複朝野清明!陳庭這樣做,分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是,陳庭私自向太後上了疏,這是太後背著朕做下的,等朕知道時,已經晚了。”皓廣的眉頭緊鎖,表情冷的像一塊冰,叫人看了不寒而栗,心生恐懼。

    孟紫成現出驚訝的表情:“什麽?這陳庭膽子也太大了!太後也…..”他嚅囁了一下,終究又吞了回去。

    皓廣眼神深邃:“這件事,現在還在模糊之間,朕早已經知道,劉夢陽的確和幾位先朝老臣來往頻繁,近一年來,似乎又在籌備什麽,所以,現在還不能確定,還得看看再說。真相如何,誰也保證不了,人心難測,不可不防。”

    孟紫成不敢說什麽了,這位帝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心思深密,任何人都捉摸不透,他決定的事情,也都難以駁回。他想了想,從另一側麵進言:“但是皇上!陳庭不除,遲早是個禍患,皇上,夜長夢多,一定要盡早下手啊!”

    皓廣的眼睛直視前方:“朕何嚐不知?但是現在時機還不到,小不忍則亂大謀,凡事不可急躁,朕心裏自有數,三月之內,朕定會將陳庭一事徹底解決!”

    “啪”的一聲,皓廣的拳頭重重砸在書案上,十隻手指握的有些發白:

    孟紫成有些沮喪起來,停了片刻,他忽然問道:“那盧姑娘呢?她現在宮中哪裏?她怎麽樣?家裏遭了這樣大的事?她能承受得住嗎?”

    “朕已經將她帶到清宣殿,讓她做司茶宮女,這樣,在朕身邊,她的處境能好些。”

    “皇上,要是真的心疼她,何不就將她放了?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麽?”孟紫成的目光充滿期待,似乎心中在殷切盼望。

    皓廣嘴角漾起一絲莫名的冷笑:“隻要朕要她留下,她就不可能出去!她一切都要聽朕的!盧錦秀的才華,正能為朕所用,做個內宮的謀士,又不容易引起外人的注意,絕不能錯過這個尋覓英才的好時機。”

    孟紫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神情:“皇上不會是看中了她了吧?”

    皓廣卻沒有反駁,隻是淡淡地說:“朕不想讓她吃苦難過。”

    孟紫成什麽都明白了,他自從跟隨皓廣,一路上出生入死,經曆過種種大驚大難。當年,在登基之前,那樣的腥風血雨,他都保護著皓廣闖過來了,在他心裏,早已經將這條命都交付給了皓廣,兩人既是君臣,又猶如兄弟,對於這位人君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了。

    凡是不在他心上的女子,就算是朝夕相處,他都不會多提起,就算是說,也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絕不會用這樣審慎的態度,這一切的流露都表明,皓廣對於這個女子,是動了真心,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處心積慮的。

    他不打算再說下去,停頓了一下,行禮準備退出,皓廣卻幽幽地吐出一句話:“朕懷疑,她有什麽預謀,朕不能放心!”

    孟紫成的心顫抖了一下,麵色卻仍然平靜如常:“皇上為什麽這麽說?她一個小小女子,嫩有什麽預謀?”

    話雖然這樣說,這位帝王的多疑心性,他再了解不過了。

    “她父親被拘捕,孤身一人流落在宮廷,能不心生怨恨?況且,她不是那種毫無心機的女子,她是怎樣的人,你應該明白。”

    孟紫成半晌無語,盧錦秀的聰明,他是知道的,不過,在這個時候,他一定要為錦秀辯白:“皇上多慮了,盧錦秀盡管有些心機,可是畢竟是一介弱女子,又能有什麽花樣?況且,能得到聖上的恩寵,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還會有別的想法?”他靈機一動,又說:“況且,兩年之前,皇上不是還誇盧錦秀聰明,賽過男兒嗎?皇上剛才也說,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正能為我所用,一舉兩得?”

    皓廣不置可否:“朕早已是這麽想的,隻是——”他一字一頓地說著:“不能不做提防。”

    孟紫成還要再說什麽,忽然,隻見清宣殿的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回——回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後娘娘到清宣殿去了,要責打盧姑娘呢!”

    “什麽?”皓廣霍地站起身來,深不見底的眼眸透出一絲寒光:“她竟敢這樣?朕倒要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