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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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哥哥!”錦秀不斷地輕聲呼喚著,臉上的淚水,想止也止不住。

    “噓!”孟紫成輕輕地將手指放在口邊,示意她不要大聲,錦秀會意,抹抹哭的厲害的臉頰,止住眼淚,卻還抑製不住眼淚,勉強壓低聲音,殷切地看向孟紫成,急切地問:“蘇哥哥,你怎麽改了名字?孟伯父還好嗎?還有珠妹妹呢?她現在也還好吧?她在哪裏?”

    孟紫成沒有急著回答她的問話,而是仔細打量著她:“你雖然長大了,漂亮了,模樣可是沒大改呢,我一眼就看像你。”

    “我那天看見就像是你,可是有不敢認,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居然進宮來了,當了侍衛。十年了,我們都沒有相見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話呢,到底家裏怎麽樣?”錦秀連哭帶笑地說。

    “你不知道吧?那年我們分別後,我就苦練武功,最終,當今皇上在做太子的時候,到這裏來挑侍衛,竟挑中了我,我就跟著皇上進入東宮,後來又進了清宣殿,就當了侍衛。”孟紫成沒有多回答,有意避開了這幾句話,

    錦秀知道,這幾句話裏,包含了太多的內容,隱含著許多孟紫成的傷心過往和不願為人知的艱難曆程,兩人從前小時的事,又在她心中浮現起來,叫她感慨萬千。

    孟紫成的父親孟坦,從前也是個著名學者,在民間設立書院,召考講學,和父親是布衣之交,盡管沒有入朝為官,可是兩家可稱得上通家之好,小時候,父親經常帶她和弟弟到孟家去玩,那時候,他還不叫這個名字,叫做孟蘇,她都叫他蘇哥哥。

    後來父親歸隱山村,正好離孟伯父住的地方也不遠,不在朝為官了,都在民間,兩家來往的更頻繁了,他還有一個妹妹,名叫孟珠,來往之密切,使得他們像親兄妹一樣。

    可是,事情很快發生了變化,她不能忘記那一幕,像是自己家離開京城,歸隱山村一樣,這一幕也成了她永遠難以忘記的一幕,那是一個夏天,天氣特別炎熱,她在家中悶得受不了,覺得特別寂寞,就鬧著要父親帶她到孟伯父家裏去玩。

    父親被她纏不過,剛要帶她出門,孟坦卻帶著一雙兒女來了。

    她高興地上前拉起孟珠的手,興奮地說:“珠妹妹,你怎麽來了?”

    奇怪的是,孟珠今天卻沒有和以往一樣的高興神氣,小臉上顯得有些憂鬱,錦秀不覺奇怪地問:“珠妹妹,你怎麽了?”

    孟珠連話也沒有說,錦秀心裏更是驚慌,抬頭看了看旁邊的孟蘇,隻見他也是一臉的嚴肅,緊緊閉著嘴唇,錦秀摸不著頭腦,還要再說話,父親卻在旁邊喝了一聲:“錦秀,帶著哥哥妹妹到你屋裏去玩,沒叫你不要出來。”

    父親從來沒有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和她說過話,錦秀不知所措,下意識地答應一聲,就帶著孟蘇兄妹到自己屋裏去了。

    到了屋子裏,她迫不及待地問:“蘇哥哥,珠妹妹,你們倒是說話啊,急死我啦,到底是什麽回事呀?”

    孟蘇抬起頭,緩緩地說:“錦秀妹妹,我們就要走了。”

    錦秀頓時大吃一驚,她上前緊緊拉住孟蘇的手:“你們要去哪裏?”

    “反正是要搬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我們和你,恐怕很難相見了。”

    錦秀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她大聲地喊著:“不,不,不會的,為什麽,好端端地,你們為什麽要走?”

    幾天不見,孟蘇完全變了個樣子,像是一個小大人一般,顯得成熟了許多,他低沉著聲音:“我也不知道,聽說是因為什麽陳國的事,父親非走不可。”

    錦秀一頭霧水,她納悶地說:“什麽陳國?那是哪裏來的?”

    “妹妹,你就別管了,總而言之,我們是這就要走了,要是有緣,以後還能再見吧。”

    “不,蘇哥哥,你們走了,我和誰一起玩呢?宣弟也會想你們的啊。”

    剛說到這裏,隻見錦宣也從外麵跑了進來,他大概也聽到了這個消息,臉上還掛著淚痕,一進來,他就小聲哭著說:“蘇哥哥,你還說要教我工夫呢,你不兌現了嗎?”

    “好弟弟,哥哥的工夫還淺著呢,你以後聽盧叔父的話,好好讀書,一定會有出息的。”

    “不,蘇哥哥,我就想學工夫,你不能這樣撇下我就走,你教教我吧。”錦宣拉著他的衣袖,央求著。

    “哥哥說了,這點工夫,教不了呢,不過,哥哥要到陌生地方,再拜師學武去了,那時候,哥哥一定會比現在強的。”孟蘇的神情顯示出異乎尋常的堅定,眼睛望著前方,好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樣。

    “錦秀姐姐,這是我的幾件小物品,你拿著吧,以後我在了,你也當個念想兒。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是嗎?”孟珠眼睛也哭的紅紅的,走上來,拉著錦秀的手說。

    她拿著孟珠給她的這些東西,心裏酸酸的,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停了一會,她一拍腦袋,忽然說:“蘇哥哥,你們不能不走嗎?什麽事情解決不了?我去求求孟伯父,好嗎?”

    “錦秀妹妹,你別去!這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孟蘇連忙在後麵召喚她。

    “可是,你們到底為什麽要走啊?我去找孟伯父去!”

    錦秀心急如焚,不管身後孟蘇的連聲呼喚,就向外麵跑去了。

    剛到堂屋門口,隻聽孟坦和盧見增在低聲說話,錦秀也不覺煞住了腳步,兩人的談話清晰地傳進她的耳中:“孟兄,你這一去,可要好好保重啊。”

    在她記憶中,孟伯父一向是個開朗、和藹的人,今天這低沉的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我知道,不過,現在已經如此,前途吉凶未卜,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蘇兒和珠兒怎麽辦?”

    “你放心,不論如何,我會安排好他們的前途的,就是搭上我這一條老命,也不會叫他們受半點委屈。我打算叫蘇兒能去拜名師,學些本事,以後,也能有些作為。”孟坦的聲音平靜,卻有一種堅定的意味,不知為什麽,錦秀聽見這幾句話,心裏驀地一緊,好像覺得,孟坦似乎到了生死關頭一般。

    “蘇兒怎麽說?”

    “蘇兒也是這麽想的,自己非要闖出去不可。”

    “這孩子有魄力,有出息。”

    孟坦片刻沒有說話,隻是一聲長歎:“唉,一切也隻有依天命了。”

    “孟兄,這事,都怨我。”父親忽然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像是自怨自艾似得。

    錦秀不禁豎起了耳朵:這事和父親有什麽關係?難道?她家也會被牽涉進去嗎?

    錦秀的心更收緊了,她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一動不動地聽著:“不,這事和你有什麽關係?本來應該如此,就是你不做,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下,陳國最後的幾個人也沒了,以後,就隻有靠我們了。”

    “見增,老夫是鞭長莫及了,隻有靠你了。君子一諾千金,千萬不要半途而廢啊。”

    “這個何用孟兄說:愚弟自當盡心竭力,孟兄千萬保重。”

    “老夫別無他求,唯有盼望蘇兒能夠出息,珠兒能夠找個好人家,老夫此生的心願就足矣,死了也瞑目了。”

    短暫的靜寂,錦秀似乎聽見了幾聲輕輕的抽噎,她不敢相信,這是父親抑或孟伯父發出的,小小的心靈,在想著剛才的那“陳國”是什麽意思?怎麽提那裏?莫名其妙的有關係嗎?

    揣著剛才的那一肚子的百思不得其解,加上此時的好奇,不由得探著腦袋試圖偷看一下,不想腳下一個失去平衡,一下撞到了門扇上!

    盧見增和孟坦聽見門口的響動,都向這裏看來,盧見增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他站起身來,陰沉著臉說:“錦秀!不是告訴過你嗎?不叫你不許出來,你怎麽這麽不聽話?”

    錦秀嚇得將手指放在口中,大睜著眼睛,說不出話,盧見增正要繼續嗬斥,隻見孟蘇三個都急忙跑了過來,孟蘇忙上前一步,向盧見增行了個禮道:“盧叔父,饒了錦秀妹妹吧,她也是聽見我們要走了,心裏著急,所以才急著跑過來,念在我們就要走了,錦秀妹妹也傷心,就不要斥責她了。”

    見孟蘇也來求情,盧見增才發話道:“看在你蘇哥哥這份兒上,就饒你這次!以後再要這樣,可就別想逃過去了!”

    小小的錦秀,嚇得說不出話,剛才要問的也說不出來了。孟坦卻已經站起身來,向盧見增拱手長揖:“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你我不必做俗人,就此別過吧。”

    “兄長這一去,無以為贈,這幾兩銀子,留著路上盤纏吧。”盧見增從身上取出一包銀子來,硬往孟坦手裏塞。

    “老夫剛才說了,不做俗人,這我就收下了。”孟坦接過銀兩,向兩個兒女說:“給盧叔父再磕個頭吧。”

    幾個孩子哭成了一團,孟坦露出堅毅的神色,拉起一雙兒女,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錦秀和錦宣跟在後麵哭喊著,直到馬車絕塵而去,再也看不見了,還在那裏佇立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