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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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秀想著想著,說道:“臣妾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嘛,皇上何必當真?臣妾焉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褚妹妹如今也怪可憐的,終日隻是在宮裏,除了撫養三皇子,一般都不出門,變了一個人似得,和剛進宮時候的天真活潑,真是兩相懸隔了。”
“她這是成熟了許多,也好,原來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已經不見了,若是還這樣,朕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長大。”皓廣麵色沉穩,語氣也變得嚴肅。
錦秀沒想到皓廣是這樣說話,連忙道:“話是這麽說,不過臣妾看見褚妹妹終日抑鬱,有些憂心。”
“唉,朕知道,她進宮的事,也不怨她,也由不得她,都是太後當年一力做主,她也是被迫無奈,所以,朕現在心裏才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不過,既然已經進宮了,又能怎麽樣呢?這宮裏就是如此,她的命也是如此,朕隻能在生活上盡量照顧她,若說別的,也是做不到,說到底,隻有她成熟起來,才能在這宮裏好好生活下去,不然,一生寂寂,長夜漫漫,她該怎麽堅持下去?”
錦秀一時無言,停了半晌,試探地說道:“臣妾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隻管說就是。”
“皇上既然這麽說,不如開恩放褚妹妹出去,或者悄悄另找個好歸宿,心裏明知褚妹妹受苦,還這麽繼續下去做什麽?”
皓廣歎了口氣:“談何容易?宮中的規矩,na裏能夠輕易出去,就是廢妃,也隻能在宮中老死一生,況且,她出宮了到na裏去?還是這樣,朕能夠照應她,還算放心些。”
“皇上要是信得過臣妾,臣妾明天送行的時候,去問問她,看褚妹妹願不願意出去,有沒有什麽打算?皇上以為如何?”
皓廣沉吟了一下:“也好,你去打探打探她,要是有什麽心意,朕一定會盡力滿足她。”
“隻要皇上不多心,能信得過臣妾就好。”錦秀微笑了一笑。
“朕當然信得過,對你,還會有什麽懷疑不成?”皓廣說著,又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容:“現在不給朕臉色看了?不過也好,朕就是喜歡看你這樣,還像剛進宮時候一般,一點也沒有沾染那些唯唯諾諾的神氣。”
“臣妾就是這個性子,叫臣妾變成那樣,也學不會。”錦秀說著,又像想起來什麽似得說道:“對了,今天還熬了紅棗茶呢,臣妾去給皇上端一碗來吧?”
“不用了,朕今天不想喝。你就在這裏,陪陪朕,咱們說說話兒,好久沒有這樣安靜地聊天了。”皓廣製止著她。
錦秀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她也想起來,許久以來,皓廣就是過來,也是匆匆忙忙,都是快到夜半,兩人說不上幾句話,就到了夜深,第二天早上起來,又要各自忙各自的事去,白天就是過來,也是說不完的前朝後宮的事,人又多,顧不上其它,這份安寧,真的好久都沒有過了。
想到這裏,錦秀的臉不由得又紅了起來,一片溫暖浮上心頭,也露出一絲少女的嬌羞來,想著這些事,她頗有感慨地說:“是啊,好久都沒有這樣說話了,皇上總是忙,臣妾也總是惦記著孩子們,時間不知不覺就這樣過去了,一轉眼,都這麽多年了。”
“是啊,記得你剛進宮時候,總是親手給朕做點心吃,那時候,你的手藝冠絕全宮,誰也比不上呢,現在忙了,有多久沒吃上了?”
錦秀頗有歉意地說:“都是臣妾不好,一忙起來就想不起來給皇上做了,以後一定多為皇上做些。”
“今天你怎麽想起來做的?”皓廣有些奇怪地說。
“前幾天聽說儒兒有些盜汗,所以臣妾想著,紅棗補虛是最好的,怕宮女們做的不幹淨,所以就自己親手做了些,這儒兒以後就要臣妾照料,生怕這段日子有什麽差池,回來沒法向褚妹妹交代。”
“哦。”皓廣笑了笑:“你素來細心,又照顧過遠兒、凝香,怎麽會照料不好?是想多了。”
“細心些總沒有壞處,儒兒身子一直嬌弱,又乍換地方,自然得精心些。”
“儒兒這個身子,朕也一直擔心,總是七災八病的,以後要是做事時候,可怎麽辦?”
錦秀聽了,不由得笑道:“皇上想的倒是長遠,儒兒還這麽小,以後不是久著呢?”
“也不久了,眼看就要長大,這軍國大事,托付給他,朕真有些放心不下呢。”
皓廣的語氣雖然淡淡,錦秀卻聽出了裏麵千斤之重的意思,剛才的柔情蜜意都一掃而光,萬分警惕起來,心中一驚,麵上卻鎮定住了,仍舊微笑著說:“皇上多慮了,儒兒不過是身子嬌弱些,許多孩子都是這樣,長大些,自然就強壯了,什麽事不能做呢?”
皓廣似乎細心看著她的麵容,隻見平靜如水,一絲波瀾都看不出來,也繼續說道:“話雖然這麽說,這大任可不比普通人,也隻好看看再說了。”他有意將這個話題岔過去,站起身來:“好了,天也不早了,咱們早點安寢吧。”
錦秀也隻好將疑慮暫時壓在心底,笑著附和說道:“臣妾去端杯熱茶就過來。”
皓廣換了寢衣,隨便歪在榻上等候著錦秀,錦秀端了一個細白瓷盅來,遞給皓廣,皓廣卻搖搖頭:“你先喝,然後朕喝。”
錦秀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仍舊交給皓廣,皓廣端著杯子,看著錦秀的麵容:“錦秀,你為朕生育了兩女一子,辛苦了。”
皓廣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錦秀心中不禁有些驚訝:“皇上今天怎麽了?怎麽說起這樣的話來?你我夫妻,生兒育女,還不是本分?”
“你的這份辛勞,朕一定會記在心上的,後宮這麽多人,隻有你為朕生育子女最多,隻要好好將孩子們帶好,就算朕不在的那一日,也一定不會虧負了你的。”皓廣語氣溫和,卻似乎裏麵沒有帶一絲感情似得。
錦秀心中湧起千百個念頭,反反複複的尋思,皓廣這幾句話什麽意思?聽這語音,似乎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再也用不著自己了似得,若宏遠會被立為太子,後半生還有什麽可考慮的?既然這樣說,加上剛才的話,皓廣已經明顯透出,是屬意於宏儒了。宏遠絲毫也不遜於宏儒,為什麽皓廣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還是他深思熟慮已久,隻是一直埋在心裏,沒有透露出來?以前,可是一點風也沒有透出來啊?
火光電閃間,錦秀心中已經如同波lang翻滾,不過,在宮中這麽多年,她早已練就了感情不露的本事,麵上仍然溫和著,說道:“皇上不許說這樣的話,皇上年富力強,聖壽還長遠著呢,要是這樣說,豈不是叫臣妾傷心?”
“這有什麽?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朕也不過是凡夫俗子一個,難道能逃過這個規律不成?智者不諱命,朕有什麽不能說的?隻是身後的事,要安排好,才是正經的。”
皓廣沒有說完,見錦秀要上來掩住他的口,忙半路上止住她說:“好了,好了,朕不說了,今天都怪朕,如此難得的良宵,還說這些煞風景的話做什麽?趕緊睡吧,明日還有好多事呢。”
錦秀也就放開這個話題,將茶杯拿走,親自吹熄了燈,也臥在皓廣身邊。
雖然躺在他懷裏,心裏卻滿懷心事,沉甸甸的,睜大著眼睛,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著。
第二天一早,錦秀起來,就忙著吩咐上早膳,送走了皓廣,也就往華彩殿來。
華彩殿門口,還是如同往常一樣的寂靜,各宮妃嬪盡管都知道了些風聲,可是誰都沒有想到褚鵑會走的這麽早,況且就是知道了日期,也不敢貿然過來揭破,故此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一個丫頭正好往外麵一探頭,看見了錦秀,連忙說道:“皇後娘娘來了。”
話音剛落,隻見褚鵑已經連忙迎了出來,笑著說道:“皇後娘娘怎麽還來了?什麽事情都預備好了,娘娘不用擔心。”
錦秀笑著往裏麵走,說道:“雖然這樣,本宮還是要過來看看啊,要是有什麽事情,還可以趕緊處置。沒有什麽別的事了嗎?”
“沒有了,娘娘您看,臣妾穿這身衣服行嗎?”褚鵑說著,在錦秀麵前將袖子展開,笑著說。
褚鵑穿的是錦秀前幾天送來的一件青底白花的棉布衣裳,襯著她這幾日略微泛上紅潤的容顏,更加顯得清秀,錦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由得笑著說:“本宮看你這一打扮,倒比宮裝更俏麗了些。”
“娘娘又拿臣妾開玩笑,隻要娘娘覺得行就好。”
錦秀見她頭上的首飾也一件都無,隻戴了一根柳木簪子,不由得說:“當然無事,你看你,一件金珠都沒有了,和普通村姑有什麽區別?”
“臣妾隻想這一去,盡快趕到父親那裏,隻怕還來得及見一麵。”褚鵑說著,不覺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