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丞相府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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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兩日,周氏躺在床榻之上不吃不喝,也沒有掉一滴的眼淚。
花郡王的那番診斷,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在整個太師府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一個女人,若是不能生育,整個人生就不完整。而且沒有子嗣傍身,即使是當家主母,那晚年的淒慘孤寂可想而知。
許嬤嬤端著藥進來,看到周氏那一臉的絕望,心裏就無比的悔痛。如果當日她攔著點兒,不惹那個小霸王,夫人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會…
“夫人,奴婢求求您,把藥喝了吧…花郡王也說了,不是完全不能懷上的,您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啊,夫人…”
許嬤嬤一邊勸著,一邊黯然流淚。
周氏依舊一動不動的半躺在床上,放佛沒有聽見許嬤嬤說的話,眼睛盯著前方,木然的望著某一處。
“夫人啊…您這樣下去,那些下賤胚子可都要爬到您的頭上來了!夫人…您振作一點,千萬別想不開啊…”許嬤嬤越是見她這樣,心裏就越難受。
夫人最近大門不出,定然不知道府裏發生了什麽。
老爺似乎對夫人很是失望,雖然也痛恨那不成器的兒子,但也沒有將他怎麽樣,隻是做做樣子送到家廟去關著了。畢竟那是太師府唯一的男丁,老爺≯≧,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將這個根給斷了的。
而後,那一直怯懦怕事的二夫人,竟然主動提出,要幫著夫人管家。老爺也不知怎麽的,居然同意了!這下子,夫人不僅傷了身子傷了神,還丟了管家的權力。雖說二夫人是暫時代管著,但這明顯的意圖,任誰都看得出來。
哼,不就是仗著懷著身子,女兒又攀上了高枝兒嘛!江氏那個賤婦,居然趁著夫人養身子的時候奪了這管家大權,實在是可惡的緊!
周氏臉色蒼白,神色卻依舊呆滯。
她維持這樣的狀態,依舊兩日了。許嬤嬤看著她一蹶不振的樣子,心急如焚。“夫人…夫人…您好歹說句話啊!”
“您好歹也是丞相大人心尖尖兒上的人,心裏有苦,也算是有個可以依靠的。夫人…您醒一醒啊…”
許嬤嬤勸說了這麽久,周氏在聽到丞相二字的時候,總算是有了些許的反應。
她輕輕地撇過頭,看著老淚縱橫的許嬤嬤,淡淡的問道:“丞相…”
許嬤嬤聽到周氏那沙啞的嗓音,立馬止住了淚水,欣喜若狂。“夫人,您總算是聽進去了啊…您別灰心啊,不管怎麽樣,您始終是老太君最疼愛的九姑娘,是丞相府嫡出的小姐。老爺不心疼您,還有老太君啊…”
許嬤嬤這一番話的意圖,就是在提醒周氏,就算沒有子嗣,她仍舊是這個府裏的女主人,是丞相府的女兒,老爺就算再寵愛其他的人,她也是府裏的當家主母!如今她在府裏受盡了欺淩,就該讓丞相府出麵,狠狠地教訓教訓那些狼心狗肺的,這其中也包括司徒長風這個丞相府女婿。
周氏聽後,眼睛總算是亮了起來。
“嬤嬤…我…餓了…”
許嬤嬤聽了這話,眼淚又忍不住掉落下來。
將手裏的藥丸遞到周氏的麵前,許嬤嬤好心的勸道:“夫人先喝了藥吧,老奴馬上叫人把膳食端上來!”
周氏這會兒子倒是像個聽話的孩子一樣,乖乖的將藥喝光,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要吃冬筍燜鴨。”
“好好好,我這就叫人做去!”許嬤嬤見主子肯吃飯了,心裏自然是高興的。
等到許嬤嬤離開了內室,周氏臉上頓時浮現出悲痛欲絕的神情。伸手摸到那依舊幹癟的肚子,周氏的眼淚便撲簌簌的掉個不停。
她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孩子,本想著等到月份大了胎穩了再公之於眾的。可是沒想到司徒青那個該死的耍起渾來,竟然連她也敢打。當他一腳狠狠的踢上她肚子的時候,那鑽心的痛讓她心神俱碎。
那孩子,就那樣活生生的被弄死了!
死死地拽著手裏的雲錦床單,周氏那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其中。她好恨好恨,恨命運的不公!
她這般聰穎美貌才華過人的人,本該是王侯將相爭相迎娶奉迎的對象,奈何天意弄人,卻偏偏嫁了一個自私自利三心二意的男人!她到底哪裏做錯了,老天爺要這樣折磨她!
周氏越想越不甘心。
憑什麽司徒長風那行將就木的半老頭子可以擁有她年輕溫軟的身子!憑什麽知道她很難再有孩子之後便棄她如敝履?憑什麽那個身份低賤的女人,可以跟她平起平坐?憑什麽那些賤女人生出來的子女,卻要她大方的接受?
外屋伺候的丫鬟,聽到裏間傳出來的痛哭聲,一個個都嚇得靜若寒蟬。
主子可是個看似柔弱卻內心堅強的女人,極少會展現出如此柔弱的一麵。如今這麽放肆的在屋子裏大哭,想必接下來就會有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要發生了。
果然,周氏在哭完之後,便吩咐丫鬟端上膳食,開始進補。
往後幾日,周氏更是積極配合許嬤嬤,該吃的藥,該進補的,她都沒有拒絕,乖巧的像個小媳婦兒。
就這樣過了幾日,周氏便勉強能夠起身下床了。
“夫人,雖說是開春了,但院子裏風大,還是進屋去躺著吧?”許嬤嬤緊緊地跟在周氏的身後,幾乎寸步不離。
周氏的性子比之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變,似乎要更加的沉穩一些。“嬤嬤,明兒個嫂嫂要過來一趟,你去準備準備。”
許嬤嬤先是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想回過神來之後,臉上便露出久違的笑容來。“老身知道,老身這就去準備大少奶奶喜歡喝的雪山雲霧。”
周氏點了點頭,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自從她嫁到太師府之後,丞相府並未前來探視過,放佛忘記了她這個女兒一般。以前她沒有多想,隻道是他們太忙,沒空過府來坐坐。可如今她算是想通了,這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利用的價值兌現了之後,便一無是處。
如今她小產的消息傳到那邊府上,想必有些人背地裏不知道多高興吧?
也是啊,那些和睦的表象,怎麽可能是真實存在的呢?以前,她是府裏最受寵的九姑娘,人人都要巴結著她,以便在老太君那裏留個好印象,為自己多爭取一些好處。就連那一直對她讚不絕口的大嫂,也是為了討老太君的歡心,所以才對自己那般的殷勤吧?不然,在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之後,她並未馬上過府來看望,而是等到她病愈之後?
也是啊,小產這種不吉利的事情,很多人都很忌諱的。她那個精明能幹的嫂嫂,想必也是不想觸了黴頭吧?
周氏兀自笑得陰冷。
梅園
“花郡王的診斷應該沒錯吧?夫人真的不能生了?”
“那以後二夫人豈不是要壓過了大夫人去?”
“看來,咱們小姐是有福的…”
司徒錦一大早的起來,便聽見丫頭們在院子裏議論紛紛。
“都聚在一起做什麽,想要偷懶嗎?”緞兒端了洗臉水過來,見到她們懶散的樣子,有些不快的訓斥道。
那幾個丫頭見是緞兒,便沒敢頂嘴。
在這些下人的眼中,緞兒就是二小姐的心腹,是一等大丫頭,是在主子麵前說得上話的人,不能輕易得罪。
“緞兒姐姐,如今二夫人掌家,小姐的地位也必然水漲船高。咱們院子裏的人,也跟著揚眉吐氣呢!”一個身穿綠色衣裳的小丫頭,天真的說道。
緞兒心裏也很是得意,但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話,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於是訓誡道:“不知道禍從口出嗎?再這般信口亂說,信不信我讓小姐責罰你?”
那丫頭一聽說要責罰,整張臉就垮了下來。“緞兒姐姐何必如此生氣,難道我有說錯什麽嗎?”
“主子的事情,豈是咱們做奴婢的可以議論的?再不收斂一些,闖下禍來,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緞兒狠狠地說教了幾句,這才踏進二小姐的房裏。
司徒錦早已穿戴整齊,並開始自己梳理頭發。見到緞兒臉色有些不快,便詢問道:“又是誰給你氣受了?”
“還不是院子裏的那些丫頭,真真是無法無天了!主子們的事情,她們也該隨意議論,這要是傳到那邊兒去,還不給主子安一個治下不嚴的罪名!”
司徒錦知道緞兒是在幫著她維護名聲,心裏自然也是高興的。緞兒總算是有些長進了,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嗯…這院子裏的人,也該清理清理了。”
她即將及笄,又臨近婚期。到時候,她肯定是要帶一批人去王府的。若是想要安身立命,就要有幾個對她忠心不二的丫鬟和婆子。這院子裏的人,大都是周氏當初幫著選的,難免會有些渣子在裏麵。若不及時除去,恐怕留著也是個禍害。
“這院子裏的,可有老實的?”
緞兒見主子問起,仔細回想了一番,才答道:“倒是有幾個。負責灑掃的春容和杏兒,還有打雜的李嬤嬤,都是實誠的。至於其他人,奴婢看著她們要麽懶散,要麽做事心不在焉的,心裏就煩!”
梳洗完畢,司徒錦便吩咐緞兒將她剛才提到的那幾個人給叫了進來。
那三個人平時都在院子裏做事,根本沒有資格進入小姐的屋子。這會子突然被召見,全都有些惶恐不安。
司徒錦看著跪在地上的三人一眼,發話了。“都起來吧。”
“多謝二小姐!”那三人同時磕了頭,然後起身站在一旁,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司徒錦見她們規規矩矩的,心裏也甚為滿意。“你們也侍候我有一段日子了,從平時的表現可以看出,都是老實本分的。可都是家生子?”
那三人互相望了望,異口同聲的回答。“是。”
是家生子那就好辦了!有了她們的賣身契在手上,也不怕她們翻出什麽浪來。司徒錦思慮周全之後,這才說道:“嗯…春容和杏兒一看就是勤快的,以後就負責我屋子裏的灑掃和膳食,領二等丫鬟的月銀。至於李嬤嬤,升為管事嬤嬤,院子裏的丫頭,就交給你管著。”
三人聽完這話,眼睛裏露出不可置信和難以言喻的歡喜。
她們本就是實誠人,隻知道做好自己的本分。沒想到她們這般默默無聞,竟然會得到二小姐的賞識,獲得提升。
於是三人趕緊上前磕頭謝恩,臉上都是抑製不住的興奮。
司徒錦揮了揮手,讓她們出去了,隻留下緞兒一個人伺候。“我讓春容和杏兒分擔了你一部分的差事,你可有意見?”
緞兒被問話,這才回過神來。“小姐看得起她們,那是她們的榮幸,緞兒絕無怨言。小姐馬上就是世子妃了,屋子裏隻有一個人伺候著,也不太像話。多兩個幫手,也是好的。”
見她沒有怨言,司徒錦便放下心來。
可見這緞兒,不是個喜歡拈酸吃醋的,心胸還挺寬廣的呢。若是日後她年歲大了,她一定會為這個丫頭尋一個良人,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小姐,聽說明兒個丞相府的大夫人要過來呢。”緞兒無意中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想要主子有所防範的。
那丞相府,正是夫人的娘家。丞相府的大夫人,不就是夫人的嫂嫂,丞相夫人麽?據說這位丞相夫人也是個厲害的主兒,將丞相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府裏的人無一不佩服她的精幹呢。
夫人嫁過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有娘家人過府來呢。
“周氏也有向娘家求助的時候?這倒是稀奇了!”以她對周氏的了解,那個倔強好強的夫人,才不屑於向別人低頭呢。
“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小姐您可得當心了。說不定那丞相夫人過來,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呢!三小姐不是也要嫁了嗎?想必丞相府是不會放任她不管的。”緞兒說的很含蓄,但話裏的意思,便是在提醒自家的主子,要提防著對方。
司徒錦點了點頭,道:“怕是覺得我娘奪了掌家之權,會對丞相府不利吧?所以趁著這個機會,過來施壓的。”
“可不是麽?如今老爺的態度可是很明顯偏向二夫人了,夫人那邊失了勢,便是將丞相府的麵子也駁了呢。”緞兒分析著。
果然是麵子大如天!
以前也沒見她們這麽關心過周氏,如今看到太師府的女主人要換了,她們就想起這個姑奶奶來了。哼,果真是齷蹉的很。想必周氏心裏也是清楚的吧?不過,為了她自己在府裏的地位,想必也是會借著丞相夫人來奪回管家之權的吧?
看來,她得去娘親那邊一趟了。
這樣想著,司徒錦便有些坐不住了,連早膳都沒有用,就去了江氏的院子。
“錦兒過來了?可有用膳?”江氏雖說懷著身子,但因為代為管著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務,所以很早也就起來了。
司徒錦有些擔心她的身子,問道:“娘親這肚子越發的鼓起來了,如今還要操勞府裏的事務,可吃得消?”
江氏淡淡的笑著,眼中滿是幸福的笑意。“讓錦兒擔心了…你放心,你弟弟很乖,好好兒的呆在娘親的肚子裏呢!”
“真的嗎?”司徒錦嘴裏雖然這麽說,但神色卻緩和了不少。她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江氏的肚子,發現那微微的動靜,不禁又驚又喜。“娘親,這是…弟弟在動嗎?”
前一世,她是沒有這個弟弟的。
重活一世,從頭來過一遍,沒想到卻多了這麽一個意外的小生命,真是驚喜呢。
“嗯,浩兒很乖,沒太折騰我這個做娘親的。”江氏笑得一臉幸福。
“浩兒?是爹爹給取的名字嗎?”司徒錦不禁睜大了眼睛。
江氏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你爹爹想的名字呢!”
“看來,爹爹對弟弟的期望很高!”司徒錦的心也跟著雀躍起來。如此一來,江氏在府裏的地位也會更加的穩固了。
江氏眉眼處都是無盡的笑意,可見近日來她心情是多麽的舒暢。
從一個小小的妾室,到掌握無數人生計的側夫人,江氏的地位可謂是一步登天。以前,她是人人都可以拿來出氣的受氣筒,由一個養尊處優的官家小姐淪落到任人欺淩的小妾,那種改變,讓她吃足了苦頭吧?
如今的她,現在又振作了起來。由妾室一步步的走到了平妻,並將周氏的管家之權奪了過來,總算是找回了原先那個自信的江雲煙。
看著她的改變,司徒錦是打心底高興的。
隻要娘親不再懦弱,那麽今後的日子,想必是會越來越好的。
“對了,你今兒個怎麽過來了?”江氏洗漱完畢,見到司徒錦沉默的樣子,便隨口問了一句。
司徒錦被這麽一問,這才想起正事來。
“娘親,聽說明日丞相府要派人過來呢,女兒過來,就是想提醒您一聲,也好讓您有個準備。”
提到這丞相府,江氏那秀眉也忍不住蹙了起來。
周氏本來就是正室,已經壓過她一頭去了。如今再來一個丞相府,恐怕這掌家大權,怕是要被周氏給要回去了吧?
看著江氏臉上隱約有著憂慮,司徒錦便上前去接過她手裏的梳子,替她盤起頭發來。“娘親…您也別太擔心,您還要爹爹呢。”
一句話,讓江氏徹底安了心。
她也是官家出身,哪裏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雖說太師府與丞相府是姻親,站在同一線上。但是朝廷之中,瞬息萬變,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如今的丞相府雖然還是很受皇上的重視,但說不定哪天,得罪了權貴,就被鏟除了。
司徒長風也是個知道厲害的人,心機也不一般。
如今皇上雖然立了太子,但誰說得準將來的皇位會傳給誰?皇子奪嫡,每一代都異常的激烈。這些朝臣們,目前都處於觀望狀態,不敢亂站隊,生怕一個選錯了,到時候弄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丞相府最近跟太子走得很近,而司徒長風卻不太看好太子,反而覺得五皇子有可能繼承皇位。
如今兩府已然有著不同的立場,這丞相府若是太過強勢,想要過問太師府的事情,想必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畢竟司徒長風還在,以他的脾性,定然是不會屈服於丞相的。所以就算是丞相夫人來了又如何?這府裏,還是司徒長風說了算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江氏便更加的安心了。
她在府裏呆了這麽些年,對司徒長風可是很了解的。像他這樣的大男人,豈會受人威脅?再說了,那丞相府想要插手太師府的家事,也實在是管的太寬了!
“錦兒放心,娘親知道怎麽做。”
有了江氏這句話,司徒錦便也放心了。
母女倆又說了會兒話,司徒錦便起身告辭了。
剛回到梅園,便見緞兒一臉焦急的模樣朝她奔了過來。
“何事如此驚慌?”司徒錦攔下她,仔細的問道。
緞兒見到司徒錦,總算是安心了不少。“小姐,大小姐過來了,正在屋裏坐著用茶呢。”
司徒錦挑了挑眉,對於司徒芸的突然造訪,感到很意外。
她們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兩個人,如今司徒芸肯屈身到她的院子裏來,肯定又想給她下套了。
心裏雖然不喜司徒芸的到來,但司徒錦還是不得不去見上她一麵。
“二妹妹可回來了?這大清早了,去哪兒了?”司徒芸見司徒錦進屋來,態度倒是很溫和,還主動打起了招呼。
司徒錦並未因她的幾句話兒改變態度,依舊不冷不熱的問道:“大姐不在屋子裏反省,到妹妹這兒來有何貴幹?”
司徒芸見司徒錦話裏帶刺,眼中閃過一絲戾氣,但很快又換上一臉的笑容,說道:“妹妹這是不歡迎姐姐過來坐坐咯?”
“大姐姐有什麽話就直說吧,這樣拐彎抹角實在不像姐姐你的作風!”司徒錦倒是很直接,點明了主題。
司徒芸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妥協了。
“想必妹妹也知道,明日外祖家的大夫人要過來了吧?我那舅媽可是個厲害的,如今二娘掌管著府裏的大權,恐怕是頭一個要尋麻煩的。妹妹不若去勸勸二娘,讓她將管家大權還給母親吧,這樣舅媽過來,也就無話可說了。如若不然,依著那舅媽的性子,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姐姐我也是為了妹妹著想,萬一丞相府追究起來,就連爹爹也保不住二娘啊。這寵妾滅妻的罪名,可是很大的。”她先是好意的提醒,接下來又威逼利誘,目的就是讓江氏放棄管家大權。
她會這麽好心替她著想,真是笑話!
“讓大姐姐費心了!娘親也不過是代為執行管家大權,等到母親身子好了,爹爹自然會有打算。就算是丞相夫人親自過來,想必也是無權過問府裏的事情的,大姐姐的用心怕是要白費了。”司徒錦臉上不見絲毫的慌張,回起話來也是振振有詞。
司徒芸沒想到她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二妹妹還真是冥頑不靈!別以為你是未來的世子妃,就可以這般目中無人!丞相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那可是大龍的左膀右臂,就算是爹爹,也會給三分的薄麵。你這般囂張,到時候得罪了丞相府的人,就不怕爹爹責怪嗎?”
“大姐姐真是會說笑!我何時囂張了?又怎麽得罪丞相府了?大姐姐可別忘了,自己的姓氏。這裏是太師府,而不是你的外祖丞相府。大姐姐該向著自己人才是,怎麽處處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呢?就算是皇上,也會過問臣子的家事。丞相府再權貴,能大的過皇室去嗎?姐姐也該好好兒的想想,自己的立場吧?”
司徒芸一心想要嫁給太子,而丞相府又與太子走得很近。
如今爹爹處處都向著司徒錦母女,根本已經忘記了自己這個女兒。如此下去,她的地位更加不保,而且心裏的那個願望一直都不可能實現!
所以,她才存了心思,想要借助外祖家,攀上太子這根高枝兒。
“二妹妹可真是伶牙俐齒,以前怎麽不見你如此能耐呢?也是啊,就要嫁入沐王府了,身份高貴了,自然不把規矩放在眼裏了。不管怎麽說,我好歹是你的嫡長姐,你如此這般對我說話,可知道錯?”
司徒錦瞥了她一眼,根本沒有將她的威脅放在眼裏。“大姐姐這話從何說起?咱們姐妹倆不過就事論事而已,怎麽又扯到規矩上去了?”
“哼,別以為你強詞奪理就可以抹去對嫡姐不敬的罪名!我倒要去問問二娘,她是怎麽教導妹妹的!”說完,司徒芸就打算離去。
司徒錦見她要去找江氏的麻煩,心裏一點兒也不見著急。
如今的江氏豈是原先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司徒芸這一去,不過是自取其辱。這可是自個兒的院子,哪裏有人自己送上門來找罵的!就算是這院子裏有周氏的眼線,但她行事一向周全,早就將下人遠遠地打發了,根本沒有人聽到她們之間的談話。
司徒芸見她一派悠閑的喝著茶,並沒有站起身來追著自己求饒,心裏的怒火更旺。她提起裙擺,憤慨的就往外衝。
緞兒從外麵進來,見到自家小姐完好無損的坐在椅子裏,頓時安心不少。“小姐,大小姐沒對您怎麽樣吧?”
“她能對我怎麽樣?不過是想讓我低頭求饒罷了,那也得有本事才行!”司徒錦不緊不慢的喝著茶,自在的很。
緞兒的心跳這才減緩下來,想起自家小姐還沒有用膳,於是吩咐李嬤嬤去廚房端小姐的早膳過來。
如今朱雀不在府裏,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無形之中緞兒的事情便多了起來。
李嬤嬤安排丫鬟去廚房端了膳食過來,又拿出銀針試探了一番,這才端進來給司徒錦食用。“小姐,這飯菜都是幹淨的,您放心吃吧。”
司徒錦讚許的點了點頭,覺得這婆子雖然老實,但也不是個笨的。“做的好。緞兒,賞些碎銀子給嬤嬤。”
李嬤嬤接過銀子,心裏不知道多開心。她在府裏當了一輩子的下人,服侍過無數的主子,但是這樣賞罰分明的主子,還是頭一個呢。“奴婢多謝小姐賞賜!以後,奴婢定當全心全意服侍主子!”
司徒錦輕輕地嗯了一聲,便讓李嬤嬤下去了。
“小姐,這李嬤嬤看著就不是個簡單的,日後定當有大用處。隻是那春容和杏兒,似乎有些木訥,做事雖然勤肯,但腦子卻不是個靈活的。”緞兒在一旁抱怨著。
司徒錦倒是不覺得木訥有什麽不好,她身邊不需要太過聰明的。聰明能幹的丫頭,必然心氣兒高,絕對不會安守本分。若是將來嫁到了王府,她們還不生出別的心思來?木訥一點兒的丫鬟也是不錯的,至少她們不會對你有二心,也不容易被收買。
“有你這個聰明的丫頭,小姐我就放心了!再多來幾個,恐怕我這個做小姐的,可要被煩死!”司徒錦笑著打趣道。
緞兒先是覺得自豪,後來一想不對呀,小姐這是說她煩呢!於是小嘴一嘟,有些不高興了。“小姐也忒會誇人了。這給一個甜棗又給一個腦瓜兒崩的,還真是高明呢!”
司徒錦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所以也沒有太在意。“好了好了,不煩你還不成嗎?哪有這樣的主子啊,還得看丫頭的臉色,快莫要撅著嘴了…”
“小姐又取笑我!”緞兒這才收起臉上的不快,露出明媚的笑容。
翌日
丞相夫人果然如預料般的來到了太師府,一來就鑽進了周氏的屋子,半晌都沒有出來。
“姑奶奶身子可好些了?近日來嫂嫂遇事纏身,實在是抽不出時間過來,這不,剛處理完手頭的事,就立馬過來了。”丞相夫人也是出身名門,說起話來也是頗為中聽。
周氏不可置否的一笑,道:“倒是難為嫂嫂大老遠的過來了。丞相府一大家子要嫂嫂操心,我也是理解的。”
戚氏尷尬的笑了笑,自知周氏心中有些不快,便轉移話題道:“咦,怎麽不見妾室和子女過來給你請安?”
周氏淡淡的掃了戚氏一眼,覺得她是在故意嘲笑她的無能。“我大病初愈,還帶著病氣,怕過給其他人,就免了她們的晨昏定省了。”
“姑奶奶你也是個心慈的,要是換做其他人,早就發威了。”戚氏如是說著,看向周氏的眼神略帶些責怪。
若不是這九姑娘無能,壓製不住那些妾室,她又豈會走這一遭?
想想九姑娘以前在府裏的時候,那可是老太君身邊的紅人兒啊,要什麽有什麽,也是個心思敏捷的。怎麽這一嫁出去,就失去了那份聰慧呢?是以前別人太過吹捧她了,亦或者這太師府裏真有比她更能幹的人?
周氏被戚氏那番話給刺激到了,心裏頓時生出一股怨懟來。這嫂嫂到底是來幫她還是來損她的?
“聽說悅熙也說了親事,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周氏早就聽聞爹爹打算支持太子,這丞相府的千金小姐,自然是要送到太子府去的。
戚氏聽了這話,心裏也是堵得慌。
這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身份何等的尊貴。如今卻要嫁到太子府去做小,比起這九姑奶奶還要不如,心裏哪能痛快。
作為一個母親,自然是希望女兒嫁得好。太子雖然身份尊貴,但她的女兒貴為丞相府嫡女,哪能去給人做妾?而且還隻是四側妃中的一個,同為側妃的人選,身份地位都不低,上邊兒還有一個皇後娘娘家族的女兒,自己的女兒嫁進太子府,想必是會過得艱辛。
“沒想到姑奶奶竟然如此關心悅熙的婚事,聽說大姑奶奶生的三小姐也訂了親了?”既然周氏揭了她的傷疤,那她也就不客氣,說說這太師府的醜聞了。
提到這司徒雨,周氏心裏也是憤恨不已。
近些天來,院子裏的丫頭不止一次的提到司徒雨往江氏的院子跑,根本沒將她這個主母放在眼裏!再想到前些日子,她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給了她難堪,她便已經徹底放棄這顆棋子了。
“她年紀也不小了,該找戶人家了。”
見周氏不冷不熱的態度,戚氏心中隱約有些反感。
以前在丞相府,這九姑娘可不是這般對她的。那一口一個嫂嫂,叫的不知道有多親切。因為老太君的關係,她也得給這個九姑娘一些臉麵,所以當她提出要幫著管家的時候,她也沒好意思拒絕,結果人人隻知道丞相府出了個有能耐的九姑娘,而她這個正經的主母,卻什麽也不是。
想到那些過往,戚氏就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不過想到臨走前,丞相大人的交待,戚氏還是忍了下來。“姑奶奶總是這樣心慈也不是個事兒,倒叫那些卑賤的人騎到頭上去了。”
周氏在心裏冷哼,總算是說到正題上去了。
“嫂嫂的教誨,我自當謹記。不知道嫂嫂過來,可是有什麽話要代為轉達?”
戚氏見她主動提起,也省去了自己的一番猜忌。於是爽快的將自己夫君的話給說了一遍,自己又加了幾句。“如今丞相府與太子一脈相連,早已分不開了。姑爺這邊倒是沒啥動靜,這讓你哥哥很不安啊…”
原來是為了這個!
周氏眼神微微一斂,然後慢慢的放鬆,將眼底的鋒芒盡藏。“哥哥已經決定站在太子這一邊,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見周氏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戚氏隻好細細的將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當然,其中關於女兒是怎麽跟太子搭上眼的,卻是隻字未提。
周氏自然明白,這邂逅肯定是必然的,隻是不知道太子是用了何種方式,將她那大侄女給騙到手的。
“唉…可憐我一個婦道人家,根本無權過問朝政,我家老爺也從不在女人麵前提起這檔子事兒…”
看著周氏有些為難的樣子,戚氏又趕緊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姑奶奶一向是最聰明的,想必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咱們丞相府和太師府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都離不開誰。如今丞相府已經投靠了太子,那與丞相府有著密切關係的太師府,自然也該向著太子才是。”
周氏見戚氏一直往這事兒上扯,便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很大的問題。
若是太子真的是個很好的靠山,那麽很多大臣早就巴結上去了,也不會得到現在。戚氏這般急切想要拉她入夥,想必是另有隱情。
最近可是聽說太子犯了一些事,讓皇上很不痛快呢。倒是那三皇子,由一個默默無聞的主兒,忽然一躍成為皇上跟前的紅人,這裏麵的水很深呢。
誰不知道,三皇子以前可是唯太子馬首是瞻的。如今將自己的能力顯現出來,怕是實力早已壓過太子一頭,所以迫不及待向著那皇位去了吧?
跟在太子身邊這麽多年,太子的底細他定是再清楚不過的。
如今他風頭正盛,丞相府卻在這個當口攀上了太子,難道就不怕押錯了寶,將來不得善終嗎?
“姑奶奶你這話說的…誰不知道這府裏你才是正經的主母啊?那江氏與你比起來孰輕孰重,姑爺心裏難道不清楚?我可都聽說了,那江氏也隻是暫代主母之職,等你身子大好了,必定是會將掌家大權重新交還到你手裏的!”
戚氏的話說的很動聽,身子有些奉承之意。
周氏總算是漾出一絲笑意來,對戚氏說道:“那就借嫂嫂吉言!老爺一會子也下朝了,嫂嫂有什麽話,不妨就去老爺說吧?”
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戚氏,周氏倒是悠閑自在起來。
戚氏看著她,半晌沒有發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