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天國噩夢與身後之瞳

    亞洛斯注意到貝斯的變化，心頭的疑惑越來越多，她這是在……害怕麽？可是周圍並沒有什麽異樣。

    “……貝斯……貝斯？怎麽了？”亞洛斯伸手在女孩麵前晃了晃，她卻沒有絲毫反應，依舊不住顫抖。

    是不是覺得有點兒冷？亞洛斯看著她身上單薄的衣物，暗暗猜測。

    片刻的沉默之後，亞洛斯伸出手，摟過貝斯的肩膀，將瑟瑟發抖的冷血動物圈在自己懷裏，右手按在她的頭上，輕輕撫摸，被溫暖包圍的毒蛇漸漸停止了顫抖，像是回應他一般，她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口，閉著眼睛，眉頭微蹙，不肯放手。

    雷溫默默地看著遠處擁抱的金銀，不去打擾他們，隻把空蕩蕩的點心盤和散落的資料收拾收拾，轉身回屋準備中餐。

    亞洛斯隻覺得心裏揪得慌，懷中那條似乎無惡不作的毒蛇竟完全沒有防備，這和舞會上的感覺不一樣，如果說舞會上出手相助是因為無奈和半分保護欲，那麽現在的感覺，便是無論對她做什麽，讓她生也好死也罷，她都無力反抗，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殺人機器竟然存在莫名其妙的弱點，還好不是落入敵手，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雲……他來了……別過來……”貝斯緊抱他的力度又加了幾分，她努力地擠出這幾個字來。亞洛斯抬頭，雲朵一大團一大團，離地麵很近，的確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但是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難道她害怕這種感覺麽？會害怕到無法動彈任人擺布的地步嗎？而她口中的他又是誰？年輕的公爵皺緊了眉頭。

    “別怕，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像是棉花的雲朵，潔白，柔軟，單純，除了雲朵，你什麽都看不到。”亞洛斯軟下心來，用從未有過的溫柔嗓音哄著身體冰冷的動物，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些詞會從他嘴裏說出來，可此時的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盡管，它們聽起來更像是命令式的催眠。他一邊摸著貝斯的頭，一邊溫柔地哄著她。天上的雲朵還很多，一時不會散去，亞洛斯便抱起她，白色玫瑰花瓣飄落在她的領口，又被風吹到了地上，少年挺拔頎長的身影隨風吹去的方向漸漸消失，原地隻留下幾枚花瓣和一縷玫瑰清香。

    遠方的風突然帶來提琴和鋼琴的協奏曲，飄得很遠很遠，飄進了金銀色的世界。懷抱毒蛇的少年猛地回頭，看到的卻隻有沉悶的白雲和搖動的草葉，仆人們已經回去了，庭院中空無一人，錦簇的白玫瑰被整齊地圈在乳白柵欄裏，空曠的庭院布置十分簡單，待客用的精致桌椅、幾個玫瑰花壇、一架木橋、幾圈灌木，剩下的全是平整簡單的草坪，並沒有奢華的景象，隻是這種時間流逝的感覺，像是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貝斯被抱離庭院，此時他們正在宅邸門口，毒蛇遠離了未知的恐懼後，慢慢恢複到原本的狀態。

    貝斯突然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盡管她的聲音還很微弱。

    “嗯。”亞洛斯溫柔地放下漸漸清醒的貝斯。

    “琴聲裏…有和那起車禍中相似的魔力……”貝斯用懷疑的聲音回答，“要追過去嗎？可能是陷阱。”雖然嘴上這麽說著，實際上，她的心裏早已定好了下一步的棋。

    思考片刻之後，亞洛斯回應，“暫時不必了。既然這股魔力如此有針對性，那就說明，我們很可能處於被監視的狀態，而且，這種監視不知從何時開始，真的是，越來越讓人起疑心呐……”

    “也是啊，那麽，就讓我來替你作出回應吧。”貝斯推門而入，開始搜尋起來，一個出其不意的閃身就把亞洛斯甩在身後。

    憂傷的旋律充滿了整個宅邸和庭園，仆人擺碟的動作變得遲緩，亞洛斯匆忙地尋找聲源，這音律，不就和剛剛在庭院裏傳來的一樣嗎？

    他此時聽到的，是通體純白的八孔簫發出的聲音。潤澤的光華，攝魂的音色，落地窗大開著，窗簾的白紗被風卷向屋內，銀發也被吹散開來，在空中飛舞，少女陶瓷一般精致白皙的側臉若隱若現，簫聲一停，他正要開口，卻被一個無聲的手勢止住，手勢的主人指了指窗外，“你聽。”亞洛斯半信半疑地把頭探出窗外，窗外又飄來了和剛剛一樣的協奏曲。

    “這是怎麽回事？”他不解地問道。

    “誰都不會無緣無故死去，不管是日照還是泰勒斯。也許，我們處於被監視的狀態，那麽我們無論做什麽說什麽，監視者都會知道，既然他想主動聯係我們，那我們不妨予以回應，這樣的行為，相當於簽下了處於絕對弱勢的挑戰書，而這挑戰書，我們遲早都要簽。隻不過，強弱不會永恒不變，現在敵明我暗，未來可說不準。”貝斯將淩亂的銀發別到耳後。

    亞洛斯歎了一口氣，沒錯，她說的很有道理，接下來要麵對的，是終於拉開的帷幕。

    “魔法已經完全超出了常理，在有魔法的世界，一切都是可能的。”貝斯繼續梳理著被風吹亂的長發。在這樣的大陸上，能夠做到監視的魔法也不是沒有。

    “既然這樣……那就交給雷溫吧！”亞洛斯雙手一拍，微微笑道。

    “什麽？”

    “追根溯源——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