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爵米拉

    濃綠的草坪鋪在每個角落，小草頂端尖尖茸茸，貝斯蹲下身子，觸著草尖，微癢的紮手感傳來，她麵無表情地看向麵前雄偉的建築。沙曼是帝國的中心，東部矗立著華偉的宮殿，二十多米的高度，占地麵積相當於十個國立圖書館。大理石做的窗台上裝飾著帶有宗教色彩的彩色玻璃，大門緊閉，金色流蘇裝飾的圓頂和哥特風格的尖頂互相映襯。外表就如此輝煌，內部應該更是奢侈吧。她冷冷地看著華偉的宮殿，將黑色大衣內的幾隻血蝶又往裏貼了貼，銀虎被她收入左臂的七芒星印記中。唯風換上新定做的青黑色戰袍，將長發紮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腰間佩戴的黑色長劍是貝斯從路西法家裝備倉庫中挑選而出的武器，由高級魔獸的利牙作為輔助材料，鍛造時混入攻擊魔法石，極其鋒利堅硬，幾乎能夠劈開任何事物，當然，它的重量也隨之增長。

    一旁的少年走來走去，猶豫地說，“唯風也跟來了，路西法家沒有一人一獸把守，真的沒關係嗎？”亞洛斯多少還是有些擔心，而貝斯隻是點頭，顯然不想和他談論這個話題。

    “好吧，那麽我們……出發吧……”亞洛斯無奈地說，整個對話根本就是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難道她還在因為咒印的事生氣……不過那種情況下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盡管他的初衷是好的，可是采取的方式也許有些強人所難。

    雷溫跟著自言自語的主人，提起行李，準備出發。就在這時，街道上傳來一陣喧鬧。

    “喂！可惡的臭小子！把偷的麵包還我！”眾人循聲望去，一個矮胖的小胡子廚師在憤怒地追著一個滿臉雀斑、渾身泥土的小男孩。瘦弱的小男孩緊緊把一條烤麵包抱在懷裏，拚命奔跑。行人紛紛停下來觀看。

    衣衫簡陋的男孩隻顧著看身後快要追上來的廚師，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路，一個踉蹌撞上了行走在街道的栗發少年，少年嚇了一跳，趕忙扶起摔倒的男孩，關切地詢問他有沒有受傷，男孩推開少年急忙往前跑，身後的廚師揮舞著木棒追來。

    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駛來，馬車橫檔在男孩和廚師麵前，來不及停下的男孩頓時摔得灰頭土臉，這時，一位留著褐色短卷發的狐媚貴婦從馬車上下來，她穿著一套深紫色的正式衣裝，肩上還披著暗金色的狐皮大衣，纖長的雙腿從裙子的開叉處露出，柔軟的腰肢旁別著一把烏金色的王國寶劍。她做出厭惡的樣子，看著滿頭大汗的廚師和髒兮兮的男孩。

    “那是米拉公爵。”亞洛斯對貝斯悄聲說道，貝斯站了起來，望著人群聚集的地方。

    “你們懂不懂禮教！把街上搞得這麽混亂！”米拉的尖細聲音劃過耳膜，也許在周圍的人群看來，這位是加爾菲德最為權勢的女公爵，而在城堡前的幾人看來，她不過是一個為權力而犧牲自我的可悲樣品。

    “公爵大人，實在對不起，都是這個小孩不好，偷了我的麵包……”廚師左眼前突然一黑，疼痛傳來，“啊！……”行人大驚失色，紛紛走開了，男孩捂著眼睛，害怕得縮成一團，米拉用鞋跟刺進他的左眼，一陣翻攪過後，眼珠裹著血漿滑落，“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她若無其事地將腳抽出，鞋跟沾了血跡，廚師的左眼變成了空空的血洞。

    “還敢頂嘴嗎？”米拉雙臂環胸，看著廚師痛苦的表情，他恐懼得連連搖頭，看到他這幅狼狽模樣，米拉得意地笑了起來，眼神中掩飾不住的輕蔑。

    “喂！你怎麽能這樣！”米拉聞聲看去，栗發少年正憤怒地指著自己，琥珀色的瞳孔裏滿是痛恨。明明已經散開的人群又再次聚攏，等待著下一次製裁。

    米拉跺了跺帶血的鞋跟，一臉戲謔地盯著少年，對他剛剛的指責嗤之以鼻，她略微有些憤怒，自己身居公爵之位竟然被一個野孩子當眾指責。

    “沒看見他很痛苦嗎？如果別人這樣對你，你會怎麽樣！”米拉挑眉，如果別人這樣對待自己？她從來沒這樣想過，從來都是自己隨心所欲，怎麽可能輪得上別人對自己怎麽樣？米拉怒瞪著一臉憤恨的少年，“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在這個國家裏，還沒有和我作對後還能活下去的人。”她不自覺地笑得有些傲慢，美豔的外貌在少年看來卻像是腐臭的酸肉一樣，招惹著蒼蠅和蛆蟲，和著貪婪的目光，將這個國家如同玩具一般隨意擺布。少年氣得漲紅了臉，揮著右拳要砸向她那張醜惡的麵孔。米拉不屑地背對他走開，幾名侍衛衝上前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纖弱的少年奮力一拳擊倒了高大的近侍，男子的頭被少年鐵一般的拳頭砸得轉了一圈，再也沒有回轉過來。少年的怒火還沒有熄滅，看著倒地的屍體，米拉又驚又氣，單手一揮，惡狠狠地命令，“給我殺了他！”頓時，她身邊所有的侍衛群起而攻之，然而他卻像是瘋狂的屠殺者，毫無章法可言，胡亂揮舞著拳頭，鮮血接連炸裂在空中，侍衛一個一個倒地，而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少年的臉色“唰”地變白，顫抖地看著橫七豎八的屍體和盛怒的公爵，感受到從拳頭傳來的溫熱和粘稠感，明白自己已經失手殺了人，他難以置信地攥緊拳頭，卻再也無法使出剛才那樣猛的力量。少年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看著臉色沉怒的女子，米拉強大的殺氣牢牢鎖住了他，他動彈不得，眼看盛怒的米拉就要加害無力的少年，突然，從不遠處飛來幾根冰棱劍，“嗖嗖嗖”地插入米拉腳邊的大地。少年和米拉同時吃了一驚，順著冰棱飛來的方向望去。

    一張冷漠而精致的麵孔映入眼簾，她的肌膚透著冰雪的氣息，眼瞼微垂，晶瑩透亮的冰藍色雙眼在額前幾縷發絲的遮蔽下若隱若現，長發宛如傾斜的銀河，在晴空之下閃爍著刺目而凜冽的光芒。順著她的銀發往下看，是漂浮在手邊的冰棱。

    “這樣的場景，總覺得有幾分熟悉呢……”亞洛斯自言自語道。

    米拉陰沉著臉，一步一步挪向陌生的少女。而貝斯卻突然調皮地一閃，藏到了亞洛斯身後，偏著腦袋假裝害怕的樣子，偷偷瞄著越來越近的米拉。

    “米拉公爵，好久不見。”雖然因為身後某人突然的動作一臉鬱悶，但他還是出於禮儀，向米拉問好。

    看到亞洛斯出麵，米拉立即收起先前的怒火，笑著說：“哎呀，這不是羅倫羅爾公爵嗎？怎麽會在這裏？身邊這些陌生麵孔，都是新來的仆人嗎？”

    亞洛斯努力掩飾內心的嘔吐感，“我來辦理出境手續。他們不是仆人，是我的朋友。”在她的眼裏，難道任何不具有高貴血統的人都是仆人嗎？

    “出境？要去哪兒啊？”

    “卡讚三角。”

    “卡讚三角？那麽危險的地方？總不可能是去觀光吧！你可千萬要小心哦，加爾菲德不能沒有你啊！”米拉虛偽地笑著，亞洛斯斜視著她意味深長的笑，勾了勾嘴角。

    “不勞您費心。”

    “公爵身後的……是誰啊？在我的印象中，你可從未在公眾麵前和女性如此親昵。”米拉揚起眉毛威脅地打量著探出腦袋的貝斯，貝斯裝作沒看見，繼續躲在他的身後。

    “她啊，”亞洛斯側身，溫柔地看著一臉不爽的貝斯，輕輕撫摸著藏在他腰間的那顆小腦袋，略帶寵溺地笑著，“大概……是我的婚約者。”

    雷溫的右眼抽搐了一下，心裏為主人默哀，唯風則擔憂地觀察著貝斯的反應，隻見貝斯扯著亞洛斯衣服的手似是威脅地狠狠攥緊，臉上卻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亞洛斯隻覺得後背傳來一陣疼痛，果然，被掐了。

    米拉因憤怒握緊了拳頭，竭力掩飾著自己內心的嫉恨，擠出假意的笑容，“公爵難道不懂貴族隻能和貴族結婚的規矩嗎？”

    亞洛斯放開貝斯，輕蔑一笑，瞳孔中釋放出幽幽的藍色，“規矩？如果人人都守規矩的話，我想，某些暴力事件會大幅減少吧？而且，我的生活，好像和你無關吧？”

    “嗬嗬。也是啊。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米拉竭力抑製著殺人的衝動，擠出一抹假笑，扭頭朝城堡走去。

    “歸來貝斯·路西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麽……”米拉惡恨恨地重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