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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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過渡

    亞洛斯坐在西爾維婭旁邊,兩人都聚精會神地盯著水晶球的畫麵。他沉思了一會兒,金黃色的劉海兒蹭著他的睫毛,他隨手把碎發撥向一邊。

    “看來,我也該行動了。早點兒結束這場無聊的戰爭比較好。”

    “那麽,接下來準備怎麽辦?”西爾維婭一直觀察著整個加爾菲德的形勢,盡管她並不熟悉,但也覺得戰爭該結束了。這些天以來,尤其是貝斯接手的地方,進度快得驚人,如果亞洛斯也再次參與進來,最多兩個星期,就徹底結束了吧。

    亞洛斯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即使現在已經是冬季,天氣越來越冷,半年多過去了,那巨大的榕樹還是一點兒沒變,依舊是一個綠色的巨人,半空飛舞的血色玻璃蝴蝶發著微光,時不時有猩紅色的磷粉灑落,輕輕蓋在宛如烈火殘陽般的鮮豔彼岸花瓣上。

    這個庭院,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一點都沒變。少年向來沉著而不失頑劣的天藍色視線此時變得透明,直直穿入碧藍的天空,隻要生活在這個庭院裏,就不會感到世間萬物的變遷,這裏就像與世隔絕一樣,被侵略者無法進入的絕對防護隔絕,但是這種防護,究竟是什麽呢?這種觸摸不到看不到卻能清晰地感受到的強力防護,到底是什麽呢……

    “啊……下一步……我去解決東部的五個貴族……”少年心不在焉,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的時空,“他們把南方……踏平就好……”

    西爾維婭點點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看到微風吹過彼岸花,不由得陷入了遐想。她想起那天在卡讚三角,在城堡的露台,發生的不溫不火甚至令人毛骨悚然的對話,現在想起來,她甚至突然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正地理解了歸來貝斯的內心,就連亞洛斯都無法理解參透的內心。

    “公爵大人,武器,準備好了。”管家畢恭畢敬地站在米拉身後,而米拉正看著窗外,一臉平靜。

    “嗯,辛苦你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陽光明媚的今天,她卻拉起了厚重的窗簾,把一切光亮都隔絕於外,盡管如此,還是有一些調皮的光線鑽進縫隙,把她妖嬈的身影拉長,落在地上,像是一幅暗色調油畫。

    米拉平靜的表情瞬間變得陰暗,從她黑色的狡黠雙眼中露出抑製不住的得意,她的身體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手指關節被捏得發白。

    黑暗的腐臭牢房裏突然有了一絲光亮。

    右啟被那道突兀的亮光刺得眼睛發痛,過了一會他才慢慢適應,他看到幾個獄卒站在他麵前,打開牢鎖。右啟疑惑地看著他們,正想開口卻被粗暴的獄卒一把拉了出來,長期的牢房生活使得他的身體虛弱不堪,他被這麽暴力的拖拽,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

    右啟被帶到了莫赫爾麵前。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這位無知的傀儡,稚嫩的臉蛋,瘦弱的身軀,一看就是個孩子,而米拉,卻利用這個孩子,不僅是利用,她直接地毀掉了他,全部。

    “我叫你來,是想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他聽得出來,男孩故意把自己稚嫩的聲音用老氣橫秋的強調掩飾,“真是令人驚訝呢,我統治的國家竟然會發生此等暴亂!你也聽說了吧?亞洛斯·羅倫羅爾公爵帶領的叛亂。”莫赫爾雖然是個孩子,但他說話的口氣卻像那些貴族一樣,一副架子。

    右啟點點頭。

    “那就好。目前的形勢,不容樂觀,米拉一個人難以應對。而且,分配在各個貴族的軍隊,有不少都背叛了加爾菲德,就連某些領地的人民也是,嗬!一群不知好歹的畜生!”莫赫爾顯然是依舊被蒙在鼓裏,“咳咳——進入正題,我現在要你加入臨時組編的軍隊,軍隊人數很少,隻有幾百人,成員大多數是這皇宮附近的青壯年平民,這支軍隊的任務就是保衛皇宮,但他們需要一個領袖,我想了想,覺得擁有精湛箭術的你就不錯,你……應該可以當選這個領袖吧?”莫赫爾現在又換上了一副期待的表情。

    右啟一怔,但迅速反應過來,他自己想要這個國家覆滅,想要加入叛亂,但是如果一直待在監獄裏,永遠都不可能實現。而現在,這樣一個好機會來了,脫離牢房,變身為軍隊領袖,隻要他假裝忠心耿耿地守衛城堡,等對方攻來之時立刻投降,順利的話,還可以加入叛亂,這樣,皇宮的最後一道防線也就……

    右啟的嘴角泛起微笑,“是!陛下!我一定會盡全力帶領軍隊守衛城堡!感謝您的恩澤!”

    莫赫爾滿意地點了點頭。

    金驚愕地看著亞洛斯,這個不速之客。

    “羅倫羅爾公爵,您來串門都不和我打一聲招呼,你看我什麽都沒準備……”金姆當然知道亞洛斯是此次叛亂的主使,米拉之前就已通告了全國。所以,他這似乎恭敬的語氣裏帶著幾分諷刺。

    “我想來就來,沒必要和你打招呼。你害怕什麽呢?怕我殺了你?”年輕的公爵根本不領情,突破禮儀單刀直入,“我不屑於和你打,但是為了免去很多麻煩,你還是得死呢。”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就算懶得殺,也得殺。

    金並不震驚,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自己的死亡,隻是死亡到來的時間他不知道而已。金偷偷瞄了一下裏麵的某個房間,那個房間裏,是他的妻子和女兒。金知道,自己在公爵的麵前毫無還手之力,就算他們都沒有見過他的攻擊魔法,但他還是希望能夠,或者至少,可以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活下去,畢竟她們是他的全部,和妻兒相比,虛無縹緲的榮華富貴能算得了什麽?他自己的生命,又算得了什麽?他不過是為了擁有幸福的生活而存在,不過是想要守護自己深愛的人,麵對不可避免的死亡,金不害怕,隻是有一絲遺憾。

    “好。隻是,我有一個請求,希望您可以接受。”金抱著必死的決心,仿佛即將遠征卻再不歸來的戰士。

    “你說。”

    “我願意交出兵權,交出轄地,宣布並入加爾菲德聯邦,隻懇請您不要殺死我的妻子和女兒,我很愛她們,希望她們可以活下去,隻要她們可以活著,要我做什麽都願意!”人到死時流露的感情絕大部分是真實的。他的聲音有著微微的顫抖,卻帶著異樣的堅決,金的眼眶濕潤了,滿心祈禱眼前華美而高傲的少年可以手下留情。

    亞洛斯打量了他幾眼,又看了看牆壁上一家三口的照片——金摟著相貌並不是很美的女子,他們一起抱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眼神裏滿滿的都是寵愛,就好像對於彼此來說,她就是他們的全世界。小女孩穿著白色的蕾絲小洋裝,頭發微卷,像一個洋娃娃一般,乖巧地窩在父親懷裏,卻調皮地偷偷揪著父親的鬆軟的胡須。

    他們就像每個家庭一樣,溫暖,和諧。盡管金屬於米拉派。

    這張照片讓他回憶起了一些久遠的東西。在小的時候,似乎父親也是如此寵愛著自己,那樣慈祥的眼神,似乎曾經也感受過,那樣的照片,家裏應該也有一幅,隻是不知道被放到了哪個角落,沾了多少灰塵。

    是啊,自從他們一個個死後,亞洛斯就把所有和他們有關的照片藏了起來,在一個特殊的房間裏,全部都是黑暗、死寂、悲傷和思念的房間裏——父母生前的臥室。多久沒有去看了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他在這裏殺死金,這幅和諧的全家福就會被一張冰冷蒼白的黑白照片代替,也許,根本不會再有任何照片,剩下的隻是廢墟,廢墟裏藏著回憶。說實話,他突然有些害怕,莫名其妙的畏懼。

    亞洛斯歎了口氣。伸手抹了抹微微濕潤的眼角。

    “把令牌給我。”

    金連忙起身去拿令牌,不一會兒就恭恭敬敬地把令牌交到了亞洛斯手上,滿懷期待地等待他開口。

    “不要再和米拉有任何交集,否則,我會讓你失去一切。”少年隻丟下一句警告,下一秒就如同風一樣躍出窗外,消失不見。留下金一個人在原地怔怔杵著,他望著瞬間遠去的金色身影,許久才呢喃出一句謝謝,夾雜著哭腔的謝謝。

    亞洛斯踩著風,來到了米歇爾的宅邸。

    他一撩金發,血紅色的耳釘從發絲縫隙中露了出來,將他輪廓完美的側臉襯托得更加高貴。現在的他,不想說話,不想要令牌,隻想痛痛快快地發泄一下,他打算直接毀掉米歇爾的宅邸和軍隊。

    宅邸內的米歇爾對亞洛斯的到來渾然不知,現在還在細細咀嚼魚肉,他的身旁,簇擁著幾個柔美卻略帶哀傷的女子,幫他倒酒夾菜。因為長期縱欲酗酒,米歇爾已被疾病纏身,而此時,他還是屈服於自己的。

    亞洛斯握緊手中沉重的黑金之灰,天藍色的雙眸裏霎時被凶狠憤怒和黑暗填充,壓抑在心底的與生俱來的嗜血傾向猛地爆發,殺氣迅速蔓延,濃鬱窒息,不給任何人絲毫喘息的機會,大範圍全方位的淹沒這充斥著、權欲、金錢欲的腐臭宅邸。

    恐怖殺氣蔓延到的地方,土地變得灰黑幹硬,就像死去一樣毫無生氣,剛剛冒出的小草也全都枯死,空氣中的詭異的氛圍不斷蔓延,少年全身被黑色光芒籠罩,而他亮金色的碎發卻蕩漾著明亮的色彩,天藍色的雙瞳雖然被黑暗充斥,卻依舊散發著像是被點燃的藍色,如靈魂一般灼灼燃燒,他的眼睛,要比平常明亮很多,眼眸內,兩攤融化的鑽石光彩在憤憤躍動。

    三米長的黑金之灰上的細小文字開始被金紅色滲透,摻雜著微微的暗黑粒子,金屬製的黑色荊棘像是活過來一般,開始變得柔軟,伸展開來,纏繞上金發少年較為纖瘦卻十分結實的右手腕,荊棘刺入他雪白的皮膚裏,美麗的血色滲了出來,荊棘吸吮到高貴血液的同時,骷髏頭空洞的眼窩裏瞬間燃起血色的火焰,散發著妖冶的紅色光芒,三顆紫色的攻擊魔水晶也亮了起來,鐮刀本身的乳白色光芒已經完全被覆蓋,所有華美的光芒全部都散發出來,此時的亞洛斯就像是黑暗中的魔君一樣高貴卻危險。

    他自己還不知道,黑金之灰竟然和他自己如此契合,自然而然地發動了武器自身的威能,還沒開始殺戮就已經達到了如此絕佳的狀態。

    亞洛斯首先釋放祝福之矛和祝福之盾這兩個分別增強攻擊和防禦的輔助技能,便靜止不動,他在蓄力。

    蓄力完成的那一瞬間,沉重的骷髏鐮刀黑金之灰綻放出最燦爛的光芒,暗黑血紅亮金冶紫一齊迸發,鐮刀橫掃,在宛如化為妖魅的少年的控製下,勾勒出一圈完美無瑕的銀白色光環,光環靜止了一秒,隨即立刻向遠處擴散,就像石子在水中蕩開的漣漪,卻沒有漣漪那麽溫柔,光環肆無忌憚毫無阻攔地以光速擴散,牆壁被光波震爆,發出“轟轟”的巨響,磚瓦四濺,灰塵肆意地飛揚,蕩漾在空氣中,樹木被割裂成粉碎,木屑宛如尖利的小刀四處割劃著幹硬的土地,整座宅邸處於相互擊撞的巨大轟鳴聲中。

    米歇爾和女子的頭顱突然從脖子上滑了下來,還沒有安穩地落地,就在在下落的過程中被光環轟裂,頭骨被擊成碎片,血漿四濺,生死隻在一瞬之間,他們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已經身首異處。

    整座宅邸被這個美麗的光環從中生生撕裂崩毀,震耳欲聾的響聲吸引了眾多路人的圍觀,當他們看到宅邸像是瀕臨末日一般轟然倒塌,生生愣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倉皇地瞪大著眼睛逃走。

    絕對領域,鐮刀橫掃範圍內所有目標全部死亡,使用一次消耗十五萬魔力。亞洛斯和黑金之灰還需要磨合,這一擊遠沒有發揮出絕對領域原本的殺傷力,攻擊範圍也被他強製限定在一座宅邸之內,才避免了外人的傷亡。如果,他能夠真正發揮出它的威力,恐怕,這片轄地就要化為斷壁殘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