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新生的王

    貝斯冷冷地注視著米拉，閉上眼睛，冥王星再次發出九道白光，砸中了九具屍體，屍體瞬間化為粉末，飄散在黑暗中。冥王星的光芒黯淡下來，魔法陣也轉得越來越慢，最終停止，貝斯收回了完全沒有發揮本來規模的冥王星，結束了這突然的天體魔法。

    亞洛斯也解除了金色的防護結界，和貝斯同時靠近米拉，在她旁邊蹲下。

    “既然這樣，能告訴我們一些事情嗎？”少年的眸子被燈光照得發亮，盡管最大的對手奄奄一息，他依舊不去掩飾瞳中的冷漠。

    米拉冷笑一聲，虛弱地點點頭。城堡前經過了幾世紀以來最大的洗禮，重歸平靜。

    “泰勒斯·羅倫羅爾和歸來日照·路西法，是你殺的嗎？”再次提起這個問題，他們已經不再悲傷，相反地，即將得知答案的心情，略微有些釋懷。

    “都不是我殺的，雖然我對泰勒斯出手了，但是我沒能殺了他，小小的爆炸終究還是沒辦法打敗泰勒斯那麽強大的對手，在炸彈還沒有爆炸時，我在水晶球裏看到，他的身邊冒出了另一個人影，蒙著麵，我還來不及看清他長什麽樣子，他就殺了泰勒斯，之後炸彈爆炸，畫麵中也失去了他的身影。後來，追查無果，隻好對外界宣稱車禍……再後來他的屍體被挖了出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因為這不是我下達的命令，死都死了，我的目的也陰差陽錯地達成了，我還挖他的屍體做什麽？結果，那屍體再也沒有回來，後來，你倒找過來了，為了不讓你因為我也不清楚的屍體事件起疑心，隻好殺了守墓人，借他的屍體……之後的種種你們也都知道，南城是被我毀的，我也試圖進攻你們的宅邸，但卻是無濟於事，被結界防護得很完美，沒有絲毫破綻。我不甘心，在王城縱橫了這麽多年，沒想到竟被兩個臭小鬼幹掉，不過……也沒辦法呢，誰讓我還是太弱了呢……如果沒有滅魂術，也許今晚的勝利就不會屬於你們。隻不過，你們的目的也沒有達成，告訴你們這些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雖然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力，但是既然事已至此，我又不是完全不愛這個國家，莫赫爾這一代結束了，你們之中，誰會是新的國王？在死之前，我想知道……”米拉心平氣和地解釋著，昔日狐媚的眼眸中竟然帶有一絲欣慰和釋懷，嘴角的血跡已漸漸幹涸。

    幾秒鍾後，亞洛斯不假思索地答道，“穢渺。那個被你毀滅故鄉的孩子。”貝斯的瞳孔中浮現出一絲疑惑，但又很快消失。

    米拉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驚訝和不解，但最終她還是笑了笑，“原因我就不用知道了，你有你的想法，而且，我想，身為公爵的你一定不會讓這個國家走向終結，我很期待，新時代的到來。”不知何時，米拉握在手中的尖刀利落地刺進自己的胸口，她因劇痛而悶哼出聲，鮮血染紅了宮殿前的象牙白小路，米拉掙紮著最後一口氣，聲音虛弱而冰冷，“路西法……我絕對不會祝福你……”說完之後，叱吒加爾菲德多年的女公爵，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米拉最後的一句話，誰都沒有過分在意，她隻是無心地單純地討厭路西法，卻沒想到，這句話真的成了伴隨她一生的詛咒。

    右啟隻感覺到瞬間劇烈的悲傷和龐大的希望，一個強硬的政治家，一個不擇手段的公爵，就這樣殞滅了，人的生命是多麽脆弱，不管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是不堪一擊。

    亞洛斯平靜地起身，“不是她殺的。就算她有理由殺掉我的父親，可是絕對沒有理由殺日照。那麽，隻能是另有其人……”他一邊說著，一邊溫柔地看著貝斯，天藍色的雙眼裏藏著失落和不甘。一旁一直沉默的殺手同樣感到不甘，本以為這樣就足夠了，沒想到，辛辛苦苦顛覆了整個國家，都沒能夠找到答案，反而前進的路途更加艱難。

    殺手終於爆發，不顧一切地嘶吼，“那我們就繼續找！總會有一天能夠找到最終的答案！”晶瑩的淚花隻閃爍了一瞬間，就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突然的任性，讓落寞的少年看到了遠方的白色希望。

    亞洛斯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望著遠方的地平線，一道微弱的白光漸漸浮現在天邊，許久，他凝視著女孩隱忍的雙眸，低聲答應，“好，我陪你一起找。”一句簡單的承諾，就算不必履行，也換來了淡淡的微笑。

    亞洛斯轉身看向右啟，“接下來就要麻煩你了。”右啟微微濕潤的雙眼倒映著少年讚賞的目光，“解散護衛隊，逼莫赫爾退位。”

    右啟恭敬地鞠了躬，轉身，“我宣布！護衛隊已不複存在！全員解散！”堅定的目光淹沒在晨曦的歡呼聲中，荒謬的護衛隊終於解散，平民不用再被貴族當作肉盾，也多虧了公爵的保護，他們才沒有受到冥王星的傷害，隻在記憶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震撼，也許在多年後的某一天，這些健壯的青年會抱著自己的兒孫，撫摸著灰白的胡子，說起很久以前的這一天是多麽多麽不尋常，講述著荒誕離奇的故事……

    整理好表情之後，右啟毅然決然地踏進了宮殿。

    路西法宅邸的風景總是勾起內心深處的悲傷。穢渺疲憊地躺在床上，單手放在額頭上，雷溫和唯風圍在西爾維婭旁邊觀察著水晶球。

    “穢渺！別睡了，快起來！貝斯要用天體魔法了！”西爾維婭驚喜的輕靈聲音傳來，自然而然地喚醒了穢渺沉睡的大腦。自從在卡讚見識過從未見到過的震撼人心的天體魔法——木星的朱庇特恩賜之後，不敢說所有人，但至少穢渺和西爾維婭都被天體魔法的驚心動魄深深吸引，因此，當貝斯再次施展這強大的魔法時，西爾維婭要比任何人都興奮。

    穢渺急忙爬了起來，匆匆忙忙地到了起居室，在雷溫和唯風之中擠了一個空坐下聚精會神地觀看著黑暗中的冥王星。

    震撼的天體魔法終於結束，之後亞洛斯和米拉的對話，從頭到尾，他們四人都聽得很仔細，當然，聽完之後，四人比看了天體魔法還要震驚。

    對米拉不是凶手感到震驚，對護衛隊長的表現感到震驚。然而最震驚的還是，亞洛斯指定穢渺來當加爾菲德聯邦的國王。

    這件事事先沒有說好，大家都自然而然地認為新王不是亞洛斯就是貝斯，亞洛斯更有可能，畢竟他是這個國家正麵舞台的公爵，而貝斯作為暗中活動的殺手，不一定會被民眾接受。不管怎樣，他們都沒想到竟然由穢渺來當國王！穢渺自己也納悶不已，當他聽到水晶裏的自己的名字時，眼睛瞪得老大，亞洛斯的回答太過難以置信，明明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少年，一次偶然的事件將他們聯係到了一起，然後大家為了他，為了找回答案，竟然信誓旦旦地要推翻加爾菲德，他一開始並不相信，認為走一步算一步就好，但是一步一步走下來，他才驚訝地發現，加爾菲德已經是加爾菲德聯邦了，難以置信，他們，一起踏平了一個國家。

    他並不懂得怎樣拿刀拿叉，並不懂得社交禮儀，更不用說如何治理國家了，這樣的一個牧童，為什麽會被公爵認定為國王……奶奶，這是為什麽……

    而雷溫和唯風隻是略微有些吃驚，既然是亞洛斯的決定，那麽就應該相信他，他們相信，回來以後，亞洛斯一定會作出合理的解釋。

    莫赫爾後半夜一直沒有睡，一個人披著外衣在城堡的露台上望著皇宮外的黑暗。他看到了加爾菲德的王旗被恐怖的黑色的風吹走了，那個瞬間，莫赫爾總覺得很難過。

    年幼的孩子臉色蒼白，平靜地坐在王位上，平靜地看著下麵的右啟。

    “我知道了。也許我根本不適合治理這個國家，我知道的，米拉一直把我當做任意使用的工具，但是我能夠做什麽呢？她的勢力太過強大，我沒有和她抗衡的資本，我隻能高高在上，眼睜睜地看著皇宮外的世界變得越來越黑暗而無能為力。能力和夢想，缺一不可，我隻有夢想，卻沒有相對應的能力，我的夢想早已一點點地被米拉撕碎了。最終，我什麽都不是。所以，我知道我遲早會下台，隻是希望，新的加爾菲德之王，哦不，加爾菲德聯邦的王，能夠代替我，代替米拉，代替我的父親莫裏先，守護加爾菲德聯邦，守護這片屬於我們的土地，讓它煥發生機，永遠存在下去。”右啟從未覺得眼前這個小孩子這樣蒼老過，他明明是個孩子，卻說著成人也不一定能夠說出的話，這讓右啟覺得心頭酸酸的，一個孩子，能有這樣的覺悟，他其實已經很不錯了，隻是，生錯了年代。

    右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沉重地點點頭。隨即轉身離去，不想讓空曠的宮殿內的孩子看到自己眼角的亮光。宮殿內隻剩下了莫赫爾孤獨悲傷的影子和一名挺拔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