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轉職

    亞洛斯不情願地睜開雙眼，刺眼的白光射入眼底。該起床了，天已經很亮了。

    清晨純粹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射在疲倦的容顏上，白皙到透明的皮膚漸漸蘇醒，亞洛斯掙紮著坐了起來，卻在下一個瞬間猛然清醒，與其說是清醒，倒不如說是驚醒更為準確。

    他突兀地發現，體內的魔力達到了一個新的層次。雖然在過去的半年多時間裏，魔力一點點增加，他也知道，但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充足的魔力像是要噴薄而出一樣，這恐怖的總量……難道……

    “貝斯！”亞洛斯腦海中閃現過一種可能，一邊喊著貝斯的名字，一邊急忙地跑出房間，金發亂七八糟地翹著，絲毫不給主人麵子。

    早已醒來的貝斯正懶散地躺在床上，卻突然聽到了亞洛斯殺豬般的嚎叫聲，第一反應是他有危險，殺手以極其恐怖的速度穿梭到了他的麵前，快到隻剩一道肉眼勉強可以捕捉到的殘影。

    突然出現在麵前的銀發少女也是一頭亂糟糟，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空白的大腦反應了幾秒之後，貝斯驚訝的眼神頓時變得無奈，她轉過身去，指了指亞洛斯的房間，“回去穿衣服。”

    聽到這句話之後，亞洛斯的嘴角抽搐幾下，但是他卻依舊鎮定自若，單手扶額，麵色淡定從容地轉身走進房間。

    不一會兒，整理好著裝的亞洛斯厚著臉皮出來了，“其實我體內的魔力有些變化。我想，是不是轉職的征兆……”金發不那麽淩亂之後，他拉一拉領口，整理整理胸前的蝴蝶結。

    貝斯緩緩轉過身來，一臉雲淡風輕，“我沒轉過職我怎麽知道……”一句話噎死希望滿滿的亞洛斯。

    說的也對，但是，此刻，他體內的魔力極不安分，左衝右撞，似是想要衝破身體的束縛，但是又漫無目的，持續翻湧著，魔力極其難控製，他勉強撐著牆壁，臉色有些慘白。

    看起來對此漠不關心的刺客其實一直在思考著，轉職需要的條件隻是魔力達到六十萬，剛剛認識亞洛斯的時候，他的魔力是四十五萬，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已經增長到六十萬了嗎？真是驚人的速度……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也許他的天賦魔法治愈魔法很大程度上開發了體內的潛力……

    “讓西爾維婭來看一看吧……”初見魔女是在卡讚三角，當時她立馬看穿了她的魔法體係，也許，她可以看到或者感知到一個人的魔力總量。

    貝斯扶著體內環境混亂的亞洛斯慢慢坐好，不一會兒，西爾維婭揉著惺忪的睡眼過來了，右啟也跟了過來。

    西爾維婭坐在亞洛斯對麵，聚精會神地凝視著他，她並沒有拿出水晶球，而是直接用雙眼觀察著他體內魔力的流動。

    在血紅色的雙眸裏，看到的是龐大的金力，胡亂衝撞的魔力。閃著淡淡的金光，融於亞洛斯體內，顯然，這些魔力的總量遠遠不止四十五萬。

    “魔力……總量……的確是六十萬……”長時間的凝視過後，西爾維婭顫抖著說出了結果。魔力總量六十萬，意味著轉職，更意味著比之前還要強大的亞洛斯。沒想到這麽快他的魔力就達到了六十萬，這是何等驚人的增長速度！

    然而虛弱的金發少年卻無心顧及同伴的興奮和驚訝，臉色蒼白地倒在貝斯懷裏，微涼的額頭冒著細細密密的冷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發燒感冒的樣子，但是要比生病嚴重得多。昏迷中的少年緊緊抓著貝斯的衣襟，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金色的碎發蹭在抱緊他的手臂上。

    三人緊鎖眉頭，轉職的興奮被壓了下去，貝斯的目光停留在緊閉雙眼的少年身上，冷淡中有些悲傷，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擔心他，她自己也沒發現，在悲傷的底層，是快要哭出來的溫柔和心疼。他現在一定很痛苦吧，並不算強壯，甚至可以說是纖瘦的身體承受著龐大的六十萬魔力的衝擊，那是多麽大的壓力，他都不吭一聲，剛剛還勉強支撐著和自己對話，直到現在終於……

    “轉職的時候都會這樣嗎？會有危險嗎？而且，轉職的過程需要多長時間？這些重要的東西，我們都不知道。而唯一會治愈魔法的祭司現在處於痛苦的昏迷，我們除了陪在他身邊，什麽都做不了……”輕輕撫摸著柔軟金發的貝斯的聲音低沉，甚至有些沙啞，眼睛沒有看任何地方，略微有些空洞，什麽都做不了，沒錯，是的，他們無法幹涉到他的體內，也不會任何治愈魔法，除了就這樣不離不棄的陪伴，真的什麽都做不了，貝斯眼瞼低垂，日光無法照進她的雙眼，這個樣子的她讓右啟和西爾維婭感到一陣苦澀。

    日光穿透窗戶，打在四位神色焦急的旅人身上，為整個房間增添了一股莫名的蒼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卻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慢到好像經曆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卻依舊等不到少年的蘇醒。蒼白的日光在這一天之中忽明忽暗，少年臉頰的光亮也忽明忽暗，他安靜地睡著，纖長的睫毛不曾顫動一下，淡淡的慘白色憂愁縈繞在眉間，他到底承受著多麽劇烈的痛苦她不知道，但是他們明白，浩瀚的魔力在體內失控的痛楚一定不是刀劍刺傷身體那般輕微。

    貝斯握緊沉睡中少年無力的手，凝神緩緩閉上了雙眼。西爾維婭和右啟也慢慢閉上眼睛，感受著空氣中魔力的變化。四位宛如雕像的男女似是靜止的生命，沉靜祥和，一動不動，任憑微風拂起亮澤柔軟的長發，同樣的心情纏繞在一起，西爾維婭靜靜感知著亞洛斯的狀態，眉目平淡，就像往常的那個魔女一樣，隻要有同伴在身邊就滿足的魔女，善良平和的魔女。

    在一片金色的混沌之中，孤單的少年顯得有些無助和不知所措，清澈的天藍色明眸閃著星星點點的金色光斑，耀眼的金光混雜著慘淡的白光，毫不留情地包圍著眉頭緊皺的瘦削少年。

    亞洛斯用手努力擋著強光，在一片迷茫的混沌中漫無目的地遊走。混沌一片接著一片，仿佛此時他身處的世界裏隻有金色的迷蒙，找不到任何方向，一切都是那麽令人絕望。

    但是他知道，如果不去尋找什麽，那他就永遠都不會找到什麽，永遠也不會從這裏掙脫。此時此刻，他能感受到，同伴就在他的身邊，雙手傳來微涼的溫度，一點兒都不熱情，但又讓人安心的溫度，也許，在外麵的身體，正安靜地沉睡著。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這個金色的混沌世界裏，時間的觀念被扭曲成碎片，一個小時？一天？亦或是一年？到底過了多長時間，他不知道，沒把握猜測，也無法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就好比一個被剝奪了五感的人，你叫他去像常人一樣生活，極其艱難。

    他再次穿過一大片令人絕望的混沌，撥開迷霧的眼前，終於不再是無休無止的金色了。在他麵前的是十扇一模一樣的黑色的門，亞洛斯環顧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麽異樣，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他仔細地觀察著這些門，每道門除了中央的彩色刻紋不同外，其他一切都是相同的。門很高大，足足有三米高，通體漆黑讓它看起來甚是恐怖，亞洛斯走向其中一扇門，仔細打量著門上的就像是教堂彩繪玻璃的刻紋，那是精致的弓箭形狀，而弓箭的主人，是一位異常高大的男性，上半身裸露，粗黑的紋身爬滿了上半身，肌肉並不誇張，他的下半身並不是人類，而且一匹馬，四蹄矯健，躍向空中，蓬亂的長卷發隨意飄揚，孔武有力的雙臂拉開弓弦，指間夾著鋒利的弓箭，瞄準半空。

    亞洛斯對這彩色刻紋的第一反應是遊俠。他又向其他的門走去，果然，每一道門上都有不同的彩色刻紋，太刀，刺客，戰士，祭司，火炮手，鐮刀，幻咒師，召喚師，法師，遊俠，十大職業一應俱全。到此為止，他已經猜到了，這裏是他的內心世界，或者說是魔力聚集地，十道門分別代表十個不同的職業，那麽……現在……

    亞洛斯最初的無助被胸有成竹和洋溢在嘴角的自信代替，他穩穩地朝著鐮刀之門走去，鐮刀之門上的刻紋和遊俠的有很大不同，高大的男性雙眼緊閉，手中的巨大鐮刀向下揮舞，帶起的風掀卷起黑色的披風，像是來自地獄的守護者，神情嚴肅，一絲不苟。

    亞洛斯有些遲疑，最終還是伸出雙手，輕輕按上了鐮刀之門。在他的手接觸到鐮刀之門的瞬間，黑色的門全部轟然破碎，鐮刀之門破碎之後，萬千道刺眼的光芒卷著呼嘯的狂風向他襲來，亞洛斯抬手護住頭部，勉強睜開眼睛，吃力地麵對門後的光芒，光和風高速穿過他的身邊，將暗色的線條拉長，勾勒出一道斑斕的隧道。

    貝斯猛地睜開眼睛，冷汗順著額頭的發絲滑了下來，她有些急促地喘著氣，像是做了一場噩夢。西爾維婭察覺到氣氛的變化，慢慢睜開了雙眼，站起來走近沉睡的亞洛斯。

    右啟似乎是察覺到了亞洛斯將要醒來，他並沒有圍過去，而且起身去泡茶。

    西爾維婭冷靜地看著貝斯的雙眼，點點頭，貝斯長舒一口氣，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到剛才為止，她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漫天的迷茫和突然的衝擊感，異常猛烈的魔力衝擊，像要瞬間吞沒世界一樣，整個迷茫的混沌為之顫抖痛哭。片刻的沉寂之後，從模糊的廢墟中爬起了一道脆弱得一折就斷的身影，然而在下一個瞬間，那道無力的孤單身影卻迸發出了異常奪目的金色光芒，神聖卻又黑暗，瘦弱的身體蘊藏著無比強大的力量，從肢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肌膚，都覆蓋著厚厚的暗金力，少年回過頭對上探查的冰藍色雙眼的刹那，所迸發的力量讓她生生打了一個寒戰，此時的他，已經無法用恐怖來形容，骨骼有力的蒼白右手緊緊握著閃耀著生命焰火的黑金之灰，白光和暗黑的金光混雜著，呈現出一種異常肅穆的光芒。她看到他的第一眼，腦海中隻有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死神，生存在光明與黑暗夾縫中的死神，在他的注視下，無處遁形。

    終於，貝斯從混沌世界逃了出來，這才有了她略微驚恐，冷汗流下的那一幕。她不是魔女，不能夠像西爾維婭那樣從外界感受亞洛斯的情緒、心境和魔力的變化，她隻是通過左臂七芒星紋章之外的黑色同心圓——咒印，感受到了亞洛斯的處境，雖說咒印是他強加給自己的，但卻並沒有什麽壞處，相反，在有些時候還是會起到一定作用的。

    右啟端著剛剛泡好的紅茶慢慢走了過來，輕輕將紅茶放在桌上之後，默默地坐到了西爾維婭旁邊，關注著亞洛斯的狀態。

    一陣微風吹進窗內，撩開了擋在少年眼前的碎發，靜謐纖長的睫毛突然顫動起來，三人立馬緊張地看著他，隻見他依舊緊緊抓著貝斯的衣襟，力度漸漸減小，與此同時，亞洛斯慢慢睜開了雙眼，呆滯疲憊地注視著前方的虛無。

    一股顫抖而故意放輕的微涼貼上了少年蒼白的臉頰，他靠在貝斯懷裏，安心地閉上雙眼，不一會兒又重新睜開。

    亞洛斯幾乎是掙紮著坐了起來，疲憊不堪的身體卻使不出力，半邊身體隻好靠在貝斯身上尋求支撐。他接過右啟遞過來的紅茶，一點一點地吃力地喝完，虛弱地朝著同伴一笑，“成功了……”在他將要看到他們的欣慰之際，卻終於支撐不住，靠在女孩身上，沉睡了過去。

    她也久違地收起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溫柔地看著沉睡中的容顏，嘴角勾起一抹不經意的微笑。一旁的西爾維婭也欣慰地笑了，成功了，在他堅持到最後的時候，說出的結果令她感動，這麽長時間的掙紮和苦痛，最終隻是為了一句成功，然而隻要有這句成功，就足夠了。

    微風溫柔地吹拂著睡夢中少年的臉頰，夕陽照耀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房間，右啟也在不經意間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在他眼中，經過一天的守候，夕陽普照的畫麵竟然會如此和諧美好，他隻想就這樣，一直一直，永遠沉浸在這祥和的氣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