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二個國家

    奧古斯汀大陸上有三個國家，加爾菲德聯邦、列斯敦和伊萊。此時他們正在前往東北部的列斯敦。列斯敦的首都是格列，位於大平原的中東部，大平原以北為死亡沼澤和白練大沙漠，死亡沼澤和白練大沙漠呈長條狀，東西接壤，在它們的北方便是這片大陸的最北端——北方雪域，終年冰雪覆蓋，極其寒冷，存在著稀有的戰鬥魔獸銀虎，銀虎中的王者便是雪域之王，統領著上千頭銀虎。北方雪域的唯一建築就是神座密室，神座密室就像伊萊的愛麗絲之境一樣，太過神秘，它們的內部究竟是什麽，至今仍然是個謎。

    經過幾個小時的步行，魔獸們的體力基本恢複，在一段長時間的飛行之後，到達列斯敦的首都格列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們隻好先找一家旅店過夜。

    然而在這異國他鄉的夜晚，所有人都懷著隱忍的難耐的心情，西爾維婭很想出去看看列斯敦的夜晚，而貝斯想熟悉一下周邊，以防萬一，為以後的行動做好準備，亞洛斯雖然想睡覺，但還是很擔心她，於是又造成了四人一起出動的局麵。

    戰鬥力較弱的西爾維婭則有右啟陪同，相比起少言寡語的右啟，魔女活潑得就像是一個孩子，一路上蹦蹦跳跳，東張西望，絲毫沒有在意跟隨在身後的男子的羞澀，拽著右啟融入了格列的夜色中。

    格列代表了整個列斯敦的風貌。就像現在的夜晚，燈火輝煌，暖黃色的燈光是主色調，照亮了熱鬧繁榮的街市，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絲毫不亞於白晝，一張張洋溢著歡樂幸福的笑臉在暖融融的夜晚顯得那麽和諧。

    “小姑娘，要來一串糖葫蘆嗎？”西爾維婭循聲望去，目測年過五十的老大叔脖子上搭著一塊不是很白的毛巾，衣衫樸素卻不襤褸，小麥色的臉龐上布滿了一道道粗粗細細的皺紋，他眯著眼睛對著一個紮著雙馬尾辮的小姑娘微微笑著，真誠又溫暖，無形地感染了周圍的空氣，大叔依舊和藹地笑著，帶起了眼角的皺紋，那都是歲月滄桑在他的臉上留下的證明，同時也是人間對他的磨練。

    “好！我要買！謝謝叔叔！”稚嫩得令人心疼的童聲響起，在這喧囂的夜晚顯得如此美好。小姑娘約莫七八歲的樣子，一身簡單的粉色衣裙，洗得發白，蝴蝶結也發著皺，卻依舊無法遮蓋她臉上洋溢的幸福和滿足。

    西爾維婭呆呆地注視著他們臉上的笑容，聽著有說有笑的夜晚，被動地撥弄開被風吹起擋在額前的火紅發絲，在燈火通明的街巷，她血色的雙瞳裏映照著萬千燦爛的光輝，也許是人間唯一的美好。

    不知道為什麽，一股劇烈的無法抵抗的難受湧上心頭，魔女感到鼻子開始酸澀，她緊緊咬著牙，努力憋著眼淚，卻在更多溫暖的笑容中決堤。

    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繁榮，在卡讚度過了隻有一具殘破的軀殼陪伴的十七年，十七年孤寂和憤怒，十七年的單調紅色，就算是對著龐大的月亮流淚，它也不會懂。一切都開始於老人的死亡，他死了，他終於死了，自己翻找出了被塵土覆蓋的久遠的日記，一點一點拾起了秘密的碎片和往事的回憶，在城堡麵前的無意一瞥，直接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終於迎來了平生第一次相遇。每天用著平淡祥和的目光看著穢渺的努力和進步，看著貝斯如何欺負亞洛斯，看著亞洛斯如何訓練穢渺，看著雷溫如何侍奉主人，看著唯風如何練習劍術，看著卡讚三角的巨變感動不已……終於又迎來了第一次旅行，僅僅是待在路西法家中，每天欣賞著血蝶和榕樹，每天一絲不苟地完成團隊分配的任務，對她來說，累，卻很幸福，很充實，在這個過程中，她也真正懂得了加爾菲德的真麵目，看清了米拉所追求的，也看清了身邊的夥伴，然後卡讚三角並入了加爾菲德聯邦，禁止人類進入的肥沃之地終於煥發真正的生機。旅行卻還沒有結束，雖然自己並沒有確切的目標，但是她卻覺得，隻要跟隨著同伴，就一定能夠發現這個世界的與眾不同。的確沒錯，她也知道了強者也是有弱點的，殺手不一定都是萬惡不赦的，貴族也不一定都是貪腐的，也會有能力卓越卻低調的人才……然而列斯敦帶給她的是更深層次的觸動。明明在同一片大陸，僅僅是一座山相隔而已，兩國人民的處境卻是判若雲泥。西爾維婭從來沒有見到過像格列一樣繁榮的沙曼，她隻見到過動不動就發生暴力事件、以上欺下的沙曼，夜晚是黑暗籠罩的沙曼。山的這頭是歡聲笑語的溫馨世界，山的那頭是人吃人的黑暗地獄，百姓每天瑟縮著，害怕著，顫抖著，被踩在社會的底層，隻能默默忍氣吞聲，將眼淚咽在肚子裏。西爾維婭怔了許久，一直被拽著手臂的右啟低頭看去，魔女竟是熱淚盈眶，像是無助的孩子，晶瑩的淚水裏飽含了複雜的情感。

    一向沉默鎮定的右啟頓時手足無措，茫然地看著反常的魔女，一道道透明的淚水沿著她光滑細嫩的臉頰流下，反射著暖黃的光。右啟不知道如何是好，隻好圍在她身邊盡力哄著她，“西爾維婭你怎麽了？怎麽哭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還是怎麽了？不要哭了好不好，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兒好嗎？難道你也想吃糖葫蘆嗎？我去給你買你不要哭了啊……西爾……”當神色慌亂的右啟拿著晶瑩的糖葫蘆送到淚眼朦朧的魔女麵前時，一直沉浸在複雜思緒中的西爾維婭看到右啟擔心的表情，卻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淚濺在了糖葫蘆上，舉著糖葫蘆依舊焦急的右啟更加不知所措。

    “我沒事兒的，謝謝你，抱歉……讓你擔心了……”就算是止住了淚水，哽咽的聲音還依舊存在，右啟可以聽得出來，每一個音節都十分難過。西爾維婭抬起紅月長袍的寬大袖子，在哭花了的臉上胡亂抹了兩把，捋一捋沾濕的發絲，深吸一口氣，衝右啟綻放出了和往常一樣的溫暖笑容。

    繁華的長街沒有因為兩個孤單的旅人而有所遲滯，月光依舊青睞著格列，就像黑暗總是陪伴著沙曼一樣。

    貝斯根本沒有在享受不一樣的夜晚，格列和沙曼的不同她是看在眼裏的，但是，作為一個殺手，她對國家興衰並沒有太多興趣，也隻有亞洛斯此時會有一些落寞和難過。

    盡管他們也在人群中，但是卻與西爾維婭和右啟不同，他們並沒有在欣賞著熱鬧的夜晚。

    為了不那麽引人注目，貝斯特地換下了黑色的鬥篷，穿上了純白色的襯衫，套著黑白豎紋的馬甲，在襯衫的領口處打了大大的黑色緞帶蝴蝶結，純白襯衫的下擺沒有被收進黑色的西裝短褲，顯得有些隨意，不透明的黑色絲襪隻到膝蓋上麵五厘米，最後便是黑色的小馬丁靴，在她的右腿，依舊綁著武器帶，為了不暴露武器帶的存在，她特意在腰間係了黑色的圍巾，圍巾的一邊正好遮住了武器帶。

    亞洛斯跟在她的身後，如果不是已經知道貝斯的性別，他可能會以為她是一個貴族少爺。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都像極了。如果貝斯因為任務而不得不扮成男性，根本不會被認出來，實在是太中性了，無法分辨，說她是女性，她卻那麽沉穩冷靜，眉宇間銳氣和睿智並存，美麗的雙眼並不是女性那麽柔和，淩亂的銀發宣告著血統的純貴，纖弱的身軀仿佛不堪一擊，像是病弱的貴族少爺，優雅，邪魅，難以捉摸；而如果說她是男性，她卻又缺失了男性該有的呼吸和腳步聲。

    盡管現在，她更像一個紈絝子弟。看似高貴的裝扮實則很隨性，銀發依舊是自由地散亂著，就連走起路來，都沒有看上去那麽安分有規律。

    吊兒郎當的貴族少爺目光流轉，帶著邪邪的慵懶和戲謔，淡粉色的嘴唇輕抿，嘴角卻勾起了一抹淺笑，被燈火映照得更加清冽明亮的冰藍色雙眼迅速地觀察著格列，捕捉著所有能夠捕捉到的信息。異於常人的能力的優勢在她的魔法被封印的那一刻起開始顯現。

    亞洛斯仍然跟在她身後，貴族血統的冷漠高傲和貝斯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兩人一前一後，相距很近，一道黑白色的銀光和一抹暗金色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竟是那麽和諧。

    兩雙眼睛掃視著街上的每一個人。男女老少、商人農民……一個接一個，貝斯的目光在他們身上短暫停留之後就立馬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就這樣，用極快的速度掃視著龐大的人群。

    長街走了一半之後，亞洛斯拍拍貝斯的肩膀，停止掃視的紈絝少年轉過頭來，順著亞洛斯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起來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商鋪，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五顏六色，它的前麵圍著很多小孩兒，吵著嚷著想要買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商鋪的外麵是這個樣子，然而往裏麵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竹簾之後的牆壁上和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

    “看得差不多了，我們直接去問他吧！”同樣受到燈光的影響，亞洛斯左耳的紅寶石耳釘變得晶瑩剔透而溫暖，碎發被風吹得有些雜亂，反射著柔柔的金光，蕩漾在喧嘩的夜晚。走了這麽長時間，以貝斯的眼力，一定已經知道了在這個國家裏，職業的應用已經普及到了平民，而且有職業的魔導士還不是少數，擦肩而過的許多人中，至少有一半是魔導士，而且在這些魔導士中，強者也不少。更何況，他們終於找到了這家武器店。

    貝斯朝他神秘一笑，沒有說話，但亞洛斯已經意會，他已經知道了貝斯下一步想要幹什麽。

    “老板，你的武器賣得怎麽樣啊？”貝斯徑直走過去，指著竹簾之後的武器，帶著痞子的腔調，微笑地看著老板。

    武器店老板摸著後腦勺傻嗬嗬地笑笑，“還好啦……法師的法杖倒是賣得不錯，但是刺客、召喚師、幻咒師的就不行了……”老板歎了口氣，“也許是因為列斯敦的魔導士很多都是法師職業吧……”

    亞洛斯滿意地點點頭，“那麽，在你認識的魔導士中有誰去過白練大沙漠嗎？”話題一轉，老板努力地回想，口中碎碎念著什麽。

    “嗯……有倒是有……但是……他們去了就再沒有回來過……”老板的語氣變得沉重，許久，又緩緩開口，“隻有一個人，身負重傷地逃了出來，滿臉驚恐，說他再也不敢去白練大沙漠了，那裏有一個異常強大的怪獸守護著白練大沙漠，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漸漸地，他回憶完了，所有關於白練大沙漠的信息隻有這些。

    二人並沒有在意更多關於沙漠的情報，他們在意的是，那個怪獸到底是什麽？它到底有多強……除了重傷逃離之外無人生還嗎……那的確是充滿挑戰的地方……貝斯不覺笑出了聲，一旁陷入回憶的老板突然聽到陰沉的笑聲，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亞洛斯對著武器店老板尷尬地笑笑，拉著貝斯匆忙離開了。

    “明天上午我們就要去白練大沙漠了，今晚玩兒夠了就好好休息吧！據說白練大沙漠很恐怖，有一隻非常強的怪獸守護……雖然對於我們來說可能不會太恐怖，但到時候還是要小心。”所有人都回到了旅店，亞洛斯慢慢地囑咐著明天的行程和注意事項。

    淚痕在昏暗的燭光下不是那麽明顯，西爾維婭在突然的難過之後，重新恢複了精神，現在的她，依舊和往常一樣安寧美好。隻有右啟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還是有些擔心她，畢竟是需要保護的同伴，就一定要保護好。

    銀虎和雅雀依舊處於休息狀態，為明天的長途飛行養精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