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戰神與死神

    “還沒完呢！繼續！”在被黃沙遮蔽的另一邊，沙漠戰皇做了幾次深呼吸，用巨劍支撐著身體，勉強地站了起來，倔強的聲音依舊是那麽任性。

    亞洛斯沒有動靜，冷冷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蹣跚地走近，到最後，終於再次保持了十米的距離，格羅裏亞看起來很狼狽，係在腰間的鵝黃色長袍沾附了不少黃沙，隨著他的走動，撲簌簌地掉落下來，回歸汪洋的沙漠。

    格羅裏亞重新提好巨劍，雙眼直視亞洛斯，眼中是毅然和決絕；他緩緩舉起暗銀色巨劍，將左手放在了刀刃上，輕輕一劃，幾滴血珠滲了出來，不一會兒，血珠匯成一絲絲鮮血流順著暗銀色巨劍中央的金色刻紋流動，一直貫穿整把巨劍，暗淡的銀色在受到戰皇血液的滋潤之後，瞬間勃發，發出了燦爛的銀色，格羅裏亞的血液也被銀光吸食殆盡。亞洛斯微微一笑，卻絲毫沒有緩解白皙臉龐的霜凍，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寒冷，在一旁觀戰的三人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而一直鎮定觀察的貝斯，此時手心裏竟然全都是汗。

    驚人的是，亞洛斯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將自身的血液供給給了手中鋒利的武器。黑金之灰自身的乳白色光芒全部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到卻能夠真切感受到的暗黑光芒，而在武器吸食血液之後，兩人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首先是格羅裏亞，銀色的雙瞳變得燃燒起來，漸漸向猩紅色轉變，一頭粉白色的短發直直豎立，像是刺蝟一般具有侵略性，全身的肌肉暴漲一倍，胸前的翅膀紋身被肌肉撐得變形，翅膀看起來就像是斷成了好幾截，黑色的紋身顯得更加恐怖，格羅裏亞整個人就像是一頭發怒的雄獅，赫然矗立於狂暴的夜晚。

    平素裏溫柔優雅的公爵也開始了變化。雙眼不再是清澈沉靜的天藍色，瞳中的金色光點也黯然消失，在黑暗的浸染下，少年的瞳中暗藏無限殺意，濃重的稠密黑暗在他逐漸變得暗淡的雙瞳中暈散開來，好似墨染，不一會兒，亞洛斯抬起頭來，重新明亮起來的雙眸驚動了戰神。

    兩股無形的威壓蔓延，在兩人眼神接觸的瞬間，貝斯下意識地後退，西爾維婭和右啟也跟著後退幾步。

    貝斯甚至不太想看到對戰的兩人，因為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緊緊包圍著她，尤其是亞洛斯，突然之間變得令人畏懼，就像掙紮在生死邊緣的人，終於抓到了救命稻草，滿懷希望熱淚盈眶抬頭之時，卻看到了黑暗死神冷漠的俯視。

    戰神。耗費五十萬魔力發動的戰士增幅技能，阿瑞斯戰神附體技能，身體各項物理值猛烈增加，堪稱物理極限。死亡使者。隻耗費三十萬魔力的鐮刀職業黑化技能，而亞洛斯本身光屬性，本不能夠完全發揮這個技能的威力，甚至可能會造成反噬，而他竟然能夠輕鬆地駕馭，引動體內埋藏著的暗黑屬性。[亡靈師]

    隻是相距十米，整個白練大沙漠卻被撕扯成兩個完全不同的景象，一邊是異常旺盛狂怒的戰士，全身的細胞都在暴躁，不容置疑的熱血，然而另一邊的少年，沒有昂揚的銳氣，卻是沉靜無比，異常平和，但那種刺骨的冷漠和暗藏深處的無限黑暗卻犀利無比，那種感覺，就像是跪倒在死神麵前被死神鐮刀冷冷懸在脖頸一般。

    一個陰暗卻令人興奮的未來在下一瞬也是最後一瞬的交手中閃進了貝斯的腦海。也許，他可能適合某種……扭曲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放，然而觀戰的所有人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恐，強大到無法呼吸的壓力死死扼著咽喉，三雙因驚懼而張大的雙眼中，瞳孔在劇烈顫抖，不管是陰沉的冰藍色，熱烈的血紅色還是靜默的黑色，無一不在戰神與死神的威壓下屏息。黑金之灰與巨劍相撞的一刹那，雙方都釋放出了自身幾乎全部的魔力，浩浩蕩蕩的魔力鋪天蓋地地衝擊沙漠，震起了漫天狂沙，紛紛揚揚肆虐在夜晚。觀戰的三人狠狠跪倒在地，勉強支撐著體內的魔力劇烈翻湧的身體，三張精致的臉龐上遍布痛苦和驚恐，慘白如紙。

    一麵堅實的冰牆“轟轟”地豎立在充滿死亡氣息的沙漠之中，純白如雪的聖潔少年輕盈地落在貝斯身前，雪白的碎發藏不住俏皮的精靈長耳，隨著因劇烈衝擊而產生的波動飄揚。黑暗之中，他的出現仿佛一道希望的光芒，照亮了少女恐懼的臉龐。她艱難地抬起頭仰視著自己從七芒星裏出來的基爾，痛苦的感覺漸漸減輕，她掙紮著站起來，向前微微傾倒，靠在基爾溫暖的後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有了基爾的防禦，西爾維婭和右啟的臉色也漸漸好了起來。

    基爾轉過身來抱著主人，右手搭在她的腦後，輕輕撫摸著，冰藍色的雙眸溫柔至極，難以想象這就是那隻凶悍強大的魔獸銀虎，在麵對主人時，不顧一切要保護，毫無理由的忠誠。

    突然間，大地傳來了猛烈的震動，右啟拉住了快要摔倒的西爾維婭，努力平衡晃動的身體。這時，西爾維婭急忙釋放出了雅雀，胖乎乎的雅雀一出來就張開了褐色絨毛覆蓋的翅膀，帶著西爾維婭和右啟飛到了半空中。貝斯側身像對戰的二人看去，隻見一團光芒不斷擴大，擴大，刺眼的白光迅速擴散開來，金屬撞擊的刺耳鳴聲穿過耳膜，到達神經中樞，勾起了原始的恐懼感。

    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感覺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麽，貝斯眉頭緊皺，雙眼微閉，看起來有些痛苦，刺耳的鳴聲依舊波動在空氣中，一波一波地衝擊著所有人的大腦。

    大地漸漸恢複平靜，白光和鳴聲漸漸消失，露出了站著的二人。武器都被緊緊提在手中，亞洛斯和格羅裏亞低著頭，劉海遮住了他們的表情，一動不動，任憑冷風驕傲地吹起碎發。兩人身上的異常光芒漸漸褪去，隻剩下原本的樣子。

    一旁觀戰的四人安靜地望著沉默的夜晚，眼神沒有一絲波瀾，冷風吹過，帶走了貝斯的熱量和玫瑰清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沙漠的氣氛在時間的碾壓下變得詭異恐怖，一滴一滴，是誰的冷汗流下？握緊的雙拳也漸漸放鬆了，倔強的膝蓋緩緩落在沙粒中，全身的肌肉在超負荷的運轉之後酸痛無比。格羅裏亞沒有歎氣，隻是嘴唇緊閉，銀色的雙眸中沒有任何不甘心。

    “是我輸了。”也許結局是早已注定的，祝福之盾祝福之矛的增幅不可小覷，而龐大的魔力和更加強大的武器是亞洛斯獲勝的關鍵。強者與強者的對決，勝負也許就隻在一瞬間，在那個短暫的瞬間，一切呼吸、感情、動作、思考……隻要有任何一個因素出現了偏差，結果就可能顛覆。

    提心吊膽了許久的西爾維婭和右啟都鬆了一口氣，不愧是貝斯都畏懼三分的公爵，在這一戰中，他用實力徹底說服了所有人。

    “凡是來這裏的人，全部都輸給了我，除了你，當然，在你之前，還有另外一位男孩，他……我記憶猶新，我在他麵前，隻能用狼狽來形容，他強得離譜，毫不費力地打倒了我，我輸得很難看……”格羅裏亞並沒有太過悲傷，他是一位豪爽的戰士，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戰鬥的過程，他打心底裏欽佩比他強大的魔導士，當他說到那位少年的時候，語氣裏滿是尊敬。

    貝斯兩大步踏上前來，冷藍色的瞳中是強硬的目光，“他是誰？”一股冷冷的氣息彌散開來，空氣在格羅裏亞說出少年兩個字時變得凝重，極其可疑的少年，不管是誰，都察覺到了一絲隱藏的躁動。

    格羅裏亞詫異地看著貝斯，這個小姑娘，從剛剛起就一直冷靜地觀戰，巋然不動，身上散發的無形的氣質讓他感到震驚，像是成竹在胸的自信，卻沒有突兀的自負，而此時卻突然異常激動，甚至釋放著壓抑不住的殺氣，那種感覺，像是對於某種珍視之物的強烈渴求，熊熊燃燒在她冷冷的瞳孔。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處於茫然狀態的格羅裏亞暫時忘記了特有的頑劣，不知不覺順著貝斯的意識回憶著，眼看她的雙眸越來越冷，他慌忙接口，“不過我記得他是銀色的短發，藍色的眼睛，和你長得很像！”脊背一陣發涼，格羅裏亞一口氣說出了他的所有記憶，不過現在回憶起來，他驚奇地發現他們兩個的外貌驚人地相似，甚至可以用完全一樣來描述。一直把注意集中在亞洛斯身上的神經大條的格羅裏亞終於仔細地打量著貝斯，但隻是認真地瞥了一眼之後，便立即轉移了視線，因為看著那張無暇卻冰冷的臉龐，就立馬讓他回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少年，以及他輕而易舉就將自己打倒的場景。

    亞洛斯眼眸中沒有任何感情，隻是走上前去為格羅裏亞施展治愈魔法，暖暖的淡黃色光暈溫暖了黑暗中咆哮過後的白練大沙漠，西爾維婭扯扯雅雀的絨毛，一起朝著格羅裏亞逼近了兩步，基爾則是溫順地站在貝斯身邊，一身雪白，與這片肅殺的寥廓沙漠對比，凜然如畫。

    一抹驚人的笑意宛如殺氣般狠狠地浮現在貝斯的瞳孔中，暖黃色的治愈魔法的光暈微微顫動了一下，亞洛斯眼眸中的光芒有些隱隱的擔憂，她現在的狀態，有些不穩定，她對日照太過執著，就算是唯一的親人，但是這份執著，如果不加以控製的話，也許會成為絆腳石。

    雅雀緩緩降落下來，西爾維婭的嘴角蕩漾著一絲釋懷的笑，看來沒錯呢，那個少年絕對是日照，除了他再不可能有其他人了，進展到這個地步，距離破曉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了，也許是這樣，至少，現在看來是。

    格羅裏亞身上的傷口並沒有因為治愈魔法一瞬間的不穩定而減慢恢複的速度，亞洛斯的治愈魔法真可謂是天賦魔法，沐浴在溫暖光芒之中，疼痛和疲勞一並消除，全身說不出的舒服，隻是現在的格羅裏亞一點兒都沒有心情來享受這種舒適，因為，眼前那張令人敬畏的臉孔用一種莫名的表情盯視著他，這讓他有些心虛，格羅裏亞的目光有些閃躲。

    “那麽，在戰勝你之後，他去了哪裏？”冰藍色雙瞳中的冷冽光芒愈加強盛，咄咄逼人。

    格羅裏亞茫然地抬頭看著貝斯，慢慢陷入回憶中，“嗯……他問我願不願意成為惡魔，跟他走……”眼看著貝斯的眼神更加陰沉，格羅裏亞趕緊接著說，“額，但是我拒絕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成為惡魔是什麽意思，我也並不了解他，最重要的是，我可是沙漠戰皇啊，就算戰敗了，怎麽能就這樣就跟著他走呢！我沙漠戰皇的名號怎麽辦！”果然是單純熱血的肌肉男，說著說著再次跑偏，沉浸於了各種各樣的牽強的理由。

    “他去了哪裏！”突然的低沉聲音闖入了格羅裏亞的意識之中，與夜幕完美相配的銀發少女微怒，語氣上比之前強硬了許多，龐大的魔力悄悄不自覺地滲出，壓迫著聽者的神經。

    格羅裏亞麵對這個實力並不如他的女孩竟然不敢怠慢，反而有一種說不出口的害怕，難道是因為那個少年的影響……

    “死亡沼澤！他說接下來去死亡沼澤找一個擅長毒的家夥！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格羅裏亞徹底說出了他的去向，淡粉色的碎發因為他的激動而晃動。

    晚風漸漸變得柔和，不再像之前那麽刺骨，少女的銀發隨著風飄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