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慘敗

    “雷神的時間。”銀白色鎖鏈同時出現十條，漂浮著纏繞在少女身邊，帶著刺眼的電光和銀光飛速掃落著風刃，“劈裏啪啦”的電流聲和“叮叮當當”的撞擊聲響徹庭院，刺眼的鎖鏈在快速甩動中模糊了她的身影，“千流分身術。”單薄的身形在銀光的遮蓋下幻化成七個，動作神態各不相同，四散開來向著沉下眼眸的少年包圍過去。

    七道一模一樣的身影以不同的速度和方向衝向亞洛斯，手中的鬼刺瞄準了不同的要害，然而，亞洛斯隻是迅速地喚出黑金之灰，鐮刀橫掃，影像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一個，三個，五個，六個，七個！七個分身全部消失，真身不在這裏嗎？那會是在哪裏？他終於開始有點兒緊張的感覺，眼前的對手，希望能讓他滿足呢……想到這裏，他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容。

    “空間匿影。”千流分身術的同時空間匿影發動，真身隱身，分身繼續攻擊，在分身全部消失、亞洛斯有短暫的疑惑之時，真身在一瞬間顯露出來，以極快的速度手持鬼刺向他的後背刺去。

    感受到難以躲避的強烈殺意之時，他沒有回頭，而是直接以最快的速度釋放出了防禦魔法陣，燙金色的紋路在他的後背紋絲不動，自以為做好防禦準備的少年迅速轉身，卻聽到了魔法陣破碎的聲音，隨著鬼刺突然刺入他的身體，天藍色的眼睛驚恐地睜大，鮮血從他的胸口噴湧而出，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刺客，一雙充滿驚愕的湛藍眼睛裏倒映著她宛如地獄的黑暗，然而那黑暗卻在眼前的血色刺激下瞬間消失，變成了一瞬間的驚愕和哽咽。

    “天王針。”貝斯輕盈地落地，呆呆地看著插入少年胸口的鬼刺，握著鬼刺的那隻蒼白的手在微微顫抖，天王針，無視對方防禦，而他們的魔力，正好相差在九萬之內。

    少年的血濺在她的手上，她能感受到從他胸口傳出來的溫暖和熾熱，貝斯茫然失措地抬起頭，他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驚訝，而是比之前還要冷的冷漠和殘忍，在他的眼底，出現了微微的憤怒。她沒想到，自己曾經要殺死他的玩笑話，真的實現之後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快樂。

    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隻覺得喉頭有什麽堵得難受，冰藍色的瞳仁在他的注視下有著細微的顫動，而她終於反應過來，現在的他是丟失了記憶的魔君，隻有打倒他才能夠找回他的記憶，但是，從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戰勝……

    貝斯迅速地抽出鬼刺向後退去，鮮血再次噴湧，然而傷口在淡淡的暖光中迅速恢複著。“星空加速！”星空加速，每秒消耗一千魔力，使自身速度提高。不知所措的刺客宛如一道淡淡的銀光向著路西法宅邸之外迅速移動著，動用了自身加速技能的她並不緊張，目的地是前方的一片樹林，她打算，等把他引誘到樹林裏，就使用天體魔法。

    看著瞬間消失無影無蹤的魔王，少年冷酷的瞳孔中浮現出了一絲玩味，用自身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仿佛一道就算經過身邊也無法看到的光。

    在貝斯的眼中，兩旁的景物隻是單一的橫線條，沒有形狀，而在亞洛斯眼中，他的眼裏，同樣沒有兩旁的風景，有的隻是身影越來越清晰的銀發少女。兩人的頭發被吹向腦後，因速度太快，打在臉上的風生疼，好像整張臉都要被吹走一樣，然而，貝斯根本沒有心思管這麽多，直到現在，她才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誤判。就算使用了加速技能，也無法比得過他的速度！當初在卡讚三角的時候明明已經發現，卻還是在關鍵的時刻想不起來，而他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追了上來！身後的殺氣越來越近，也愈來愈濃重，快要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從未感受過的恐懼不由自主地遍布全身，冰藍色的雙眸滿滿的都是不甘、緊張和恐懼，隻有賭一把了！在高速移動中吟唱咒語，節省天體魔法發動的時間，一定要拖住啊！

    “活躍與不活躍的金屬，都在你的夢中沉睡……”清亮的聲音被氣流向後吹去，吹到了少年的耳邊，從她的聲音裏，明顯能夠聽到顫抖的恐懼和焦急。

    少年勾了勾嘴角，腳下的風再次加快，追向了逃竄中手足無措的刺客。

    “想要沉睡，嗎？”吟唱突然中止，貝斯驚恐地扭頭看向一旁一臉輕鬆的亞洛斯，為什麽……這麽快就追了上來…和預計中不一樣………吟唱還不到一半……

    下一刻，所有的意識全部潰散，她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脫離了控製，在一段模糊的景物中，少女的身體宛如一道淩厲的閃電，毫無預兆地被甩了出去，猛烈地撞擊在岩石之上。岩石轟然碎裂成土塊，沙石飛濺，與此同時，整個單薄的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疼痛已經太過巨大而無法完整感受，一瞬間的撞擊，導致高速前進的她被狠狠地撞了出去，五髒六腑都在痛苦地攪動著，碎石割破了她的臉頰，割破了她的手臂、她的腿、還有她的腰腹，身體像是羽毛一般，沒有了任何力氣，一口鮮血噴出，她無力地跪倒在地，眼神渙散無光，大腦之內“嗡嗡”轟鳴作響，像是被放空了一般，隻有一片迷茫的混沌，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看不到斑斕的顏色，世界在她的眼中變成了一片死寂。

    亞洛斯緩緩向她走來，仔細地看著傷痕累累的少女，美麗的銀發沾滿了血汙，慘白的臉頰沾染了自身的血，也濺上了他胸口的血，混雜起來，有幾縷發絲被粘稠的血液粘在了她愈發美麗的臉龐，無神空洞的雙眼失去了冷漠和黑暗，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嘴唇微張，嘴角還掛著新鮮的血液，身上的衣服在撞擊中被撕裂，露出了白皙修長的雙腿和瘦削的肩膀。在這血跡斑斑的現場，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具完美的人偶，卻被殘忍地損壞。

    亞洛斯走近了幾步，蹲了下來，嘴角帶笑，金色的碎發滑落下來，半遮著充滿強烈控製欲的雙眼。他伸出右手，輕輕抬起殘破人偶的下頜，仔細凝視著她微張的眼睛。她慢慢地抬起眼瞼，臉頰的血順著脖頸滑落到了鎖骨，一雙無神的冰藍色虛弱地對著他，完全沒有反抗的力氣。

    人偶幾乎快要碎裂的身體在魔君邪惡的笑容下，終於無法支撐，倒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滿意地抱起自己的君主，朝著路西法宅邸走去。

    信息量巨大的一天在他被斜陽拉長的身影中結束，天邊的紅雲並不淒涼，反而有一種溫暖的悲傷，映照在歸人的身上。

    當貝斯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隻有一張放大的臉。

    “輸了呢，魔王大人。”挑釁而傲慢的聲音，卻沒有輕蔑，亞洛斯坐在床邊，麵對著窗戶，趴在枕頭旁邊，凝視著剛剛醒來的獵物。

    她摸摸臉上的傷痕，已經不複存在，身體的其他傷口也消失無蹤，而現在，應該是當天的晚上吧……像那麽重的傷，對於她這種試驗品來說，至少也得花上一天才能全部愈合，然而這麽重的傷，也許沒等到愈合就已經死了呢……那麽，隻能是他的治愈魔法了。

    “謝謝。”貝斯無精打采地回應，現在的她依舊沒什麽力氣和他拌嘴，更何況是失去了記憶的亞洛斯。

    直起身來的少年無趣地撇撇嘴，沉默地站了起來，把地上破碎不堪滿是血汙的衣服收拾到一邊，又起身去衣櫥裏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轉身麵對躺在床上的人偶。

    她這才意識到，現在自己沒有穿任何衣服，那也就是說……想到這裏，人偶的眼眸中閃過不自然的迷茫，臉頰不禁微微泛紅，不過在他看來，隻是從慘白變成了蒼白。

    “穿上這個。”亞洛斯沒有之前那麽冷漠了，但也並不是以往的他那樣溫柔，他走到她麵前，把一套潔白的頗有少女氣息的洋裝放在了枕邊，貝斯瞥了它一眼，似乎對於這種風格的衣裙並不滿意，但她還是用被子裹著身體，慢慢坐了起來，看起來有些吃力。她伸手拿到衣服，看向亞洛斯，“你不回避一下嗎？”

    亞洛斯歪著頭，認真地看著她，“在我麵前穿好。”

    貝斯懷疑地看著他的眼睛，卻發現他並不像在開玩笑，貝斯欲言又止，短暫的沉默過後，在少年的注視下，她遲疑地拿起襯衣，低著頭，銀發遮住了她的側臉，亞洛斯認真卻又不認真地看著她把一顆顆紐扣扣好，再接著套上外穿的白裙，係好領口的蝴蝶結，整理好袖口、裙擺和長發，看著她慢慢地從床上下來，有些虛弱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有些踉蹌，來到了他的麵前，在微微的踉蹌中，銀發再次被弄亂，隨意地散落在胸前和肩頭，沒有了之前的淩厲和攻擊性的雙眼若隱若現，在可愛洋裝的襯托下，可憐的人偶像是一隻柔弱的小動物一樣，來到了強大而扭曲的主人麵前。

    少年帶著玩味地看著她，嘴角的笑容若有若無，“挺不錯的嘛！比之前總是死氣沉沉的黑色好多了！”邊說邊調皮地捏了捏少女的臉。

    “之前總是？”而虛弱的貝斯卻捕捉到了他話裏的信息，“記憶恢複了嗎？”

    亞洛斯沉默了片刻，單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疑惑自己的話，“什麽記憶……”

    “今天見到我之前的記憶。我們已經認識了半年多了，我的確總是穿著沉悶的黑色，但是今天你被所羅門剝奪了關於我的記憶，對於失去記憶的你來說，你是第一次見到我，為什麽，會說我以前總是穿著黑色呢？能想起來嗎？”貝斯的語氣平淡，但是一字一頓。

    亞洛斯注視著她帶著懇求的雙眼，半信半疑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認為你以前總是穿著黑色……可能是感覺吧……關於記憶，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所羅門說，我隻需要知道，你是未來的魔王，而我，是你的第一魔君，是你唯一的伴侶。”少年的語氣從猶豫不決慢慢變得堅定，眼底的光芒不刺眼，卻堅毅。然而當他捕捉到魔王眼底的一絲驚訝時，他才想起來，“所羅門沒有告訴你嗎？”他不情願地看著貝斯，然而她卻茫然地搖搖頭，“這是所羅門的旨意”

    貝斯麵無表情地怔在原地，所羅門設立的新規，對於熱愛自由的殺手來說，無非是一種比咒印還要殘忍的束縛。

    “所以，先吃晚餐吧！我還沒差勁到欺負一個虛弱的病人的地步，雖然你今天的身手不錯，但是我暫時還是不會認可你。”說著，亞洛斯打斷她的思考，拉起纖細的手腕，慢慢走出了房間，趁著這個機會，貝斯不滿地對著他的身影做了個鬼臉。

    沒想到亞洛斯卻突然回頭，一臉高傲，“不服嗎？那就打敗我試試啊！”聽著他挑釁而調皮的陰陽怪調，她忍住爆發的衝動，瞪了他一眼。

    “羅倫羅爾大人，有您的信。”端莊的成穩男聲響起，一個西裝革履的挺拔男子恭敬地走到了他們的麵前，遞上了一封信。

    貝斯的注意力並不在信上，而是在這個很像雷溫的執事身上。她確實記得，雷溫留在了加爾菲德聯邦，和唯風一起輔佐穢渺，那麽，現在這個執事，也是所羅門臨時安排的嗎？

    亞洛斯接過信，對著執事點點頭，“先帶她去吃晚餐吧。我等會兒過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離開這裏。”說完就邊拆信邊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拿著信讀了起來，不理會等同於被監禁的魔王。

    貝斯臨走時瞥了一眼信，瞥到了一個陌生的落款，“卡羅卡·潘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