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該走了。”白宇在門口催促。

    我低頭看著母親，替她扣好最後一粒紐扣，手攥著她的大掌，不舍的情緒從心底升騰起來，眼窩子也含了滿滿的淚。

    護士已經在等候了，所有人都在等，我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可是，想到母親要被送到國外治療，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我就不舍得離手。

    “南南，到時間了。”白宇歎了口氣，走了上來。

    母親被換到輪椅上，眼睛閉著，一副酣睡的樣子，卻讓人越發的心疼。

    她的眉眼這四年就沒有變過，從來都是那麽幅樣子，我卻感覺到她似乎在笑，她似乎在張著口，對著我笑：“南南，媽媽很快會回來的。”

    “媽媽。”我禁不住低喃出聲，睜開白宇的胳膊，朝著輪椅跑去。

    手因為觸摸到扶手而有些冰涼，我找了條毯子蓋在母親的身上，即使知道，她全然沒有感知，但是我卻仍舊想要讓她享受到更好。

    “伯母會好起來的。”白宇站在我的身後。

    “媽媽，她要去多久。”我抬眼，看向白宇，眼神中全然是期盼。

    “會很快的。”

    我搖了搖頭，對於他的回答並不那麽在意，眼睛全然落在母親的身上，追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被推出了病房。

    送別的場景並沒有太過煽情，也沒有太多人，就我和白宇，還有醫院的護士和醫生。

    即使如此，離別的情緒還是讓我不舍，嬋娟的目光在母親的身上緊鎖，目送著他離去，心中總有萬般不舍，卻也不能表露出來，因為，我知道，隻有這短暫的離開，才會有回歸的喜悅。

    離別，來的太突然，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我隻能這麽無助的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離去。

    沒有太多的時間給我傷春感秋，送別了母親，我再次回到醫院。

    欒夜霖依舊沒有醒過來，這些日子，似乎已經耗盡了大家的耐心，來探望他的人已經沒有了。

    我坐在床邊，細心的替他擦拭臉頰。

    “燁霖，媽媽也走了，她要去國外治療，以後，我隻有你了。”拉著他的手，感受這他的溫度，似乎這樣這樣，才能感受他他的存在。

    “燁霖，以後我們在也不要分開了，我怕。”

    隻有在體會了別離的痛，才能感受到在一起的溫暖。

    那是一種極致傷痛中最溫暖的關懷。

    手指細細的描摹著他的眉眼，看著他精致的麵容，眼中卻多出了一抹愁容，一天一天的日子，卻看不見他醒來的歸期。

    下午的時候，欒母來了，不想和她起爭執，就主動提出了離開。

    “哼，就知道你是做做樣子，去吧去吧，我家霖兒自有我照看。”欒母斜著眼睛，看都不看我一眼，嫌棄的揮揮手。

    “那，伯母，晚上我會過來。”

    “隨便你。”

    最後看了一眼欒夜霖，我退出了病房。

    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走在醫院的小徑上，這條自己走過無數遍的路，路邊的薔薇不知道什麽時候吐出花苞，此時正迎著陽光開的燦爛，紅豔豔的花朵隱藏在一片蔥綠中，像是害羞的小姑娘。

    我穿過小徑，卻被一個人影擋住了前去的路。

    “南南，我等你好久了。”阮書航回過頭來。

    我抬頭看著他，緊緊一年的時間，卻讓我感覺到一種歲月滄桑的淒涼。

    麵前的阮書航，看起來似乎不太好，他的眉眼裏，沒有自己當初離開的英姿，卻有一絲厭倦的感覺，對了，他和沈千凡似乎不太好。

    “抱歉，我沒有記得有約你。”我側過身子，並沒有和他糾纏的打算。

    畢竟是過去的人，無論他現在如何，我也不想做出評述。

    即使欒燁霖現在沒有醒來，他並不知道，但是，我記得他很介懷，那麽我也該提醒自己。

    “南南，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嗎？我知道錯了。”阮書航似乎並不打算讓開。

    “哦，阮總現在說這個什麽意思，不過，我也沒有必要懂了，隻是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你就這麽劃掉我們的曾經。”他突然聲音拔高，看著我，眼裏橫著怒氣。

    “曾經，阮總也知道是曾經，既然已經過去了，還記得他做什麽，我已經忘記了。”我笑著用他的話反駁。

    “南南，我知道欒燁霖現在昏迷不醒，你還要如此執迷不悟嗎？回來吧！我說過，隻要你回來，我就和沈千凡離婚。”他苦笑著看著我。

    “我怎麽覺得這個畫麵有些熟悉呢！”我嘲諷的看著他，畫麵回到了一年前，當初是誰非要離婚的。

    “南南，我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愛的是你，而且，我已經沒有了一個孩子，沈千凡也生不出孩子，隻要你回來，以後我們好好的。”

    他突然上前，抓住我的胳膊，一副激動的樣子。

    “你要想想，欒燁霖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而且，欒家會接受你嗎？隻要你回來，我會如當初那麽愛你的。”

    他似乎越說越覺得自己是對的，臉上的笑容都大了。

    “南南，我們會生一個大胖小子，我們一家人會開心的生活。”

    我像是看啥子一樣看著他，突然覺得欒燁霖曾經的話那麽的正確，我就是徹頭徹尾的瞎，竟然選擇了這樣的渣男。

    “阮書航，你該去醫院檢查檢查。”我勾起嘴角，撇了撇醫院的方向。

    “我身體沒有問題，你也是知道的。”他像是沒有聽懂，臉上突然一喜，“不過，檢查一下也好，我們一起。”

    “阮書航，你是裝傻還是真傻，前麵右拐，精神科，你真該去看看。”我手指指了指腦袋。

    “你，你什麽意思。”他的臉上表情一變。

    “字麵上的意思。”我轉個身，準備離開，剛剛真是抽風了，才在這裏和他瞎起哄。

    “南南，你會後悔的。”他突然薄怒的喝道，整個人像是精神極度的衰落一樣，大聲的喊著。

    “後悔，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聽了你的話，我才真是會後悔。”

    “好，那我就讓你看看，你會不會後悔。”

    我已經後悔自己剛剛一時好奇，想要看看他如今如何了，果然，我就不該和他說話，這會兒早都已經回去了。

    “不……”

    我剛張開口，眼睛卻在看到他手中的東西時一下子睜大，我驀地搶過他手中的報紙，一份被裁剪下來，殘缺的報紙，臉色霎時就變了。

    “這，你，你在哪裏來的。”

    我不知道這會兒的臉色是不是蒼白的，我手中拿著報紙，眼睛期盼的看向阮書航，大聲的問道。

    “想知道，那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阮書航手插在兜裏，他勾起痞痞的笑容。

    “你說。”我沒有辦法拒絕，我太想知道其中的故事，關於那段塵封的曆史。

    報紙的紙張早已經泛黃，紙張有有陳舊的腐味，我卻看得那麽認真，手指從報紙的畫麵上描摹，落在畫麵上一張略顯模糊，猙獰的臉頰上。

    沒錯，那是四年前的報紙，報紙上的人，是我的父親，那個已經跳樓離去四年的人。

    當年那件事情，在霖城轟轟烈烈，報紙大肆宣揚，我也看過那份報紙，當時隻看了一眼，我就沒有在看，連夜收拾了行禮，坐了車跑回家去。

    我不相信，我想要去尋找自己期待的樣子。

    可是，我找遍了家裏，沒有看到一絲父親的蹤跡，桌子上還放著未涼的飯菜，卻沒有任何人。

    等我找到出事的地方，我看到的就是母親抱著父親，一起坐在血泊中痛哭。

    父親的臉，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張在年幼時，嚴厲的樣子，後來，溫柔的樣子，最後，到在血泊中，滿臉鮮血。

    我呆呆的看著，眼裏充斥著鮮血，眼睛漸漸的模糊，視線裏，再也看不見任何的畫麵，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然後，我在醒來時，已經是一天後了，已經在醫院了。

    母親躺在我旁邊的病床上，我爬下病床，掙紮的爬了過去，摸著她的手，虛弱的喊著：“媽媽，媽媽，你快醒醒。”

    哪一天，任憑我如何哭喊，母親像是拒絕接受一樣，沒有回答我一句話。

    接下來，父親被埋在了墓園，而母親，真的沒有在醒過來。

    那張報紙上的照片，可能是父親最後的一張照片，即使報紙上他的少了莊嚴，多了狼狽，我還是將報紙捏在手裏，留戀的看著。

    “你為什麽會有這個。”我看著阮書航，提出了心中的質疑。

    “你答應離開欒燁霖，答應留在我身邊，陪我，我就告訴你。”

    阮書航伸出手，手指觸碰到我的臉頰，我後退一步躲開。

    “休想。”

    “看來，你並沒有表現的那麽想知道真相，若是你知道了當初的事情，你還會和欒燁霖在一起嗎？你就不怕你的父親在九泉之下不能明目，你的母親，躺了四年，若是知道，她也不會原諒你。”

    “什麽意思，你想要說什麽？到底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