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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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 訂閱率達50%可立即看正常內容~  舒知茵淡淡的一笑,眸色清靜, 捏起玉叉,叉住一塊甜瓜放在嘴裏, 慢慢的吃著。

    見公主不以為意,如錦便不再多言,公主殿下常是如此不驕不躁。

    吃完一碟甜瓜, 舒知茵揉了揉依然酸疼的雙腿, 躺在玉榻上,閉目靜心聽著流水潺潺,很悅目的聲音。

    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如瓷來報:“齊三少爺又親自送來兩缸山泉水。”

    舒知茵慵懶的道:“拒收,告訴他,山泉水不過如此, 不必再送。”

    “是。”

    不多時, 如瓷又來報:“齊三少爺求見您一麵。”

    舒知茵美眸睜開,想了想, 便點點頭。她坐起身,飲盡一杯冰鎮梨花釀,整了整散亂的發。

    在如瓷的引領下,意氣奮發的齊汀闊步走來,帶著燦爛的笑容, 遠遠的揚聲讚道:“皆道江南的奇麗景色濃縮於公主府, 集疊石理水亭榭廊閣之大成, 果然名不虛傳,大開眼界了。”

    舒知茵笑道:“是集奇花珍木、疊石理水、亭榭廊閣之大成。”

    “真真素雅富麗。”齊汀駐步於涼亭下,打量她坐著的玉榻,是用一整塊玉石雕製,刻有祥雲牡丹鳳凰,精美至極。目光一轉,她高貴脫俗的身姿映入眸中,輕輕渺渺的,似要禦風而去。

    舒知茵微微笑著,纖指輕執起酒杯,問道:“見我何事?”

    “閑清園的山泉水不過如此?”齊汀驚訝的道:“景兄說,那泉水堪為天下第一泉。”

    舒知茵挑眉,道:“天下第一泉又如何,我說不過如此就是不過如此。”

    “說的是,公主說的都對,在下五體投地的讚同。”齊汀訕訕的笑著,迎著她明亮冷靜的眼眸,從袖中取出一個瓷藥瓶,雙手呈上道:“這是景兄研製的藥,專為緩解酸疼,昨日見公主的雙腿疼得寸步難行,在下特為公主送來。”

    舒知茵使了個眼色,如錦將藥瓶接了過來,她打開藥瓶聞了聞,有一股不好聞的藥味,她輕皺眉頭,道:“他懂醫?”

    “他懂得草藥的作用。”齊汀道:“他主持修建閑清園時,勞工常行山路,雙腿累得酸疼,他便研究出一個藥方,塗抹在酸疼處,可極大減輕酸疼感,仍需休養,但能舒適些,非常奏效。公主殿下試試便知。”

    這藥,是景茂庭昨晚連夜騎馬回閑清園取的。

    舒知茵將藥瓶握在掌中把玩,細瓷藥瓶摩挲著指腹,心底輕輕泛起漣漪,道:“何妨一試。”

    齊汀喜悅的取出另一樣東西,雙手呈上,道:“這是景兄調製的桑葚酒和梨花釀的配方,味美無窮,也請一並試試。”

    舒知茵接過如錦遞來的宣紙,她看著恢弘大氣的字跡,優美端正,很賞心悅目,她字字閱過,問:“他懂鮮果與酒的特性?”

    “對,對,對,”齊汀直言道:“公主殿下喜歡桑葚酒和梨花釀,便投您所好。”

    舒知茵猛得盯向他,問:“是誰投我所好,你,還是他?”

    齊汀猶豫了片刻,訕訕笑道:“景兄。”

    舒知茵笑了,笑聲悠揚,道:“他怎麽不親自來投我所好。”

    “他珍惜他得之不易的名聲和權勢。”齊汀嬉笑道:“在下覺得他是視名聲為妻,視權勢為子。”

    “可以理解。”舒知茵笑意漸斂,“他的年輕有為,肯定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對,對,對,他自幼就勤奮好學。”齊汀特別佩服景茂庭的博學多才並學以致用。

    舒知茵緩聲道:“所以他要攀附好太子殿下,對太子殿下表現出應有的忠誠。”

    齊汀一怔,小心翼翼的道:“您還在為閑清園中他順應太子殿下的挑撥而生氣?”

    “我不生氣。”舒知茵說得輕描淡寫,“他為了前程,效忠依附於太子,順太子的意,討太子歡心,無可厚非。”

    齊汀喜道:“說的好,在下就知道您寬宏大量,會體諒他的難處。”

    “我不體諒。”舒知茵語聲漠然的道:“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承擔結果。”

    齊汀愕然。

    舒知茵隨手將配方遞給如錦,命道:“試一試。”

    “是。”看到齊汀的愕然更甚,如錦不禁偷笑,齊汀當然難以置信,公主就是這樣的人,她對景茂庭不生氣,但也不體諒,卻還會願意試一試他提供的配方。

    舒知茵好整以暇的問道:“他還讓你帶了什麽東西給我?”

    “沒有了。”齊汀想了想,道:“昨晚,是景兄要求太子妃和在下證實您的傳聞是謠言。”

    “我知道。”

    “散布謠言的事與景兄和齊家無關。”

    “我知道。”

    看到她的神色平靜,似乎知道,似乎無所謂,又似乎是不以為意,齊汀一時語塞,在琢磨怎麽能替景茂庭多美言幾句。昨日,她對景茂庭實在冷漠,就像是以前無視景茂庭的存在一樣,甚至更甚。

    舒知茵飲了杯酒,眼睛澄亮,宣布道:“齊汀,忘了我曾說過讓你娶我。”

    齊汀驚聲:“啊?”

    “我不想讓你娶我了。”舒知茵隨心的笑了笑,“願你迎娶的妻子容貌美麗,身姿曼妙,乖巧可愛。願你此生能一直做閑散體麵的官。願你能一直這麽好。”

    齊汀聳聳肩,摸了摸鼻子,感慨道:“公主的心思真是瞬息萬變到令人措手不及啊。”

    舒知茵笑而不語。

    她就那樣溫溫和和,大方,大氣,沒有鋒芒,從容中透著堅定,有一種淩空的尊貴。她不是在試探,隻是通知。齊汀深呼口氣,頓覺輕鬆許多。她跟那些玩弄權術之人一點也不一樣。

    這時,如瓷來報:“西域進貢的貢品到了京城,正在府外候著,奉命由公主先挑選再入皇宮。”

    舒知茵道:“無花果全留下,其餘不留。”

    “是。”

    聞言,齊汀笑嘻嘻說道:“景兄也喜歡吃無花果,能不能讓在下帶些回去給景兄?”

    “不能。”舒知茵篤定的道:“此後景府有任何所需,公主府不會有需必應。”

    “為什麽?”齊汀震驚不已,難道她要因為太子殿下而跟景茂庭決裂?勢不兩立?

    舒知茵目光一垂,道:“他已沒有資格。”

    齊汀急忙道:“景兄他……”

    “我要進宮了。”舒知茵打斷了他的話,和氣的道:“你如果願意,今日可以在府中仔細逛逛,見識見識何為集江南景色之大成。此後,莫再來。”

    齊汀愣住,公主也太冷酷了,幹脆利落的靠近,同樣幹脆利落的疏遠,愛屋及烏,憎屋及烏。

    如錦習以為常公主的性子,伸手示意道:“齊少爺,這邊請。”

    舒知茵不再多看齊汀一眼,命道:“備馬車進宮。”

    齊汀識趣的離去,暗自為景茂庭惋惜。

    望著齊汀走遠的背影,舒知茵眼簾一合,神情中浮現複雜之色,命運無常,她必須守護好自己的命運。

    藥瓶始終在她手裏握著,她再次打開藥瓶,深深的聞了聞,讓侍女為她將藥膏塗抹在雙腿與雙足。藥膏所塗之處,隻覺陣陣涼意自肌膚下滲出,初感不適,漸漸的,涼意漸輕,酸疼感也減輕,確實舒適不少。

    她乘上去皇宮的馬車,臨行前叮囑道:“速按配方製兩壇桑葚酒和梨花釀。”

    當舒知茵帶著無花果到平樂宮時,榮妃正踩著凳子剪石榴枝。她坐在樹邊的竹椅上,為母妃剝去無花果的皮,將果肉放在白瓷碗中。

    榮妃見女兒來了,目光柔和溫暖,遣退侍女後,輕道:“你昨日去了閑清園?”

    “去了,認識了齊汀。”舒知茵無事般的笑了笑,“惹了一些謠言,不過,已被太子和景茂庭當眾證實為假。”

    “謠言是太子故意散布?”榮妃的心神難寧。

    舒知茵慢慢說道:“他總是自作聰明的掩飾。”

    “齊汀為人怎樣?”榮妃摸了摸女兒的頭,希望女兒盡快找到能保護她的如意夫君。

    舒知茵誠然道:“他很好,是個好人。”

    榮妃露出開心的笑容,道:“何時向你父皇請旨賜婚?”

    “他不合適。”舒知茵堅定的道:“孩兒不能嫁給他。”

    “為何?”

    “他沒有主見,在形勢所迫之下,他不僅無法護孩兒周全,還會連累了他。”

    榮妃相信女兒的眼光,眸中盡是擔憂,道出了最不願麵對的無奈之舉:“嫁給許元倫吧。”

    舒知茵詫異的道:“嫁給許二哥?”

    “許元倫一定能護你周全。”榮妃溫言道:“他是許國的二皇子,是你皇祖姑的嫡孫,許國與舒國已修百年睦鄰,許國皇室中一團和氣,你嫁給他很合適。”

    舒知茵失笑道:“他一直待孩兒如妹妹,怎會娶為妻。”

    “他並非待你如妹妹,去年他來遊玩之際,察覺到你的處境,曾向我表態有心娶你。”榮妃輕輕歎息道:“我實不情願你遠嫁,事到如今,唯有遠嫁。”

    舒知茵擰眉:“可是孩兒一直待他如兄長。”

    榮妃握住了女兒的手,發自肺腑的勸道:“寫信邀請他前來,你以待他為夫君的心態與他相處,可能你會發現他很合適你,好嗎?”

    “好,孩兒試試。”舒知茵不想拒絕這天底下最關心她的母妃,亦想給自己一個機會證明,她的命運是否隻能通過嫁人而改變。試過之後,無論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她終將不悔。

    山穀空靜,晨陽細灑,舒知茵的目光一瞬不移的盯著他,笑意細細密密,入了他眼的女子是誰?察覺到他眉峰漸攏,一貫冷沉的麵容有些異樣,頗似方寸亂得出奇。

    他沉默著,這位在眾人麵前八麵威風的男子,此刻猶如初涉世事。

    見狀,舒知茵心頭怦然,他的沉默意味著什麽?見他遲遲不語,她深吸了口氣,轉眼望著蔚藍天際,思緒複雜,終究忍不住追問道:“可是我?”

    景茂庭思慮良久,用她慣用的疏離口吻道:“不高興告訴你。”

    舒知茵蹙起眉,得意的輕笑道:“證明我說對了。”

    景茂庭不語,麵罩淡淡的薄霜。

    一陣涼風吹過,舒知茵環抱著雙臂,故意顫抖聲道:“好冷啊。”

    話音剛落,景茂庭便將自己披著的鬥篷解下,披在了她的肩上。瞧著他自然而然的舉動,又瞧了瞧自己披著的兩件鬥篷,她隱隱一笑,冷風中他如此不畏寒,上山尋她不畏險,背她下山不畏累,待她體貼入微,他敢否認入了他眼的女子不是她?!

    笑意自心底攀上她的眉眼,卻又莫名的無限惆茫。

    過了半晌,當她想提議繼續趕路時,他已站起身示意她趴在他背上繼續趕路。

    景茂庭默默的背著她,走走歇歇,牢牢的護著她,每一步都很穩。

    舒知茵亦一言不發,如是火苗親密依偎著火源,緊緊的棲息他的後背上,仔細的看著他們前行的路,不忍再觸動某種漸漸失衡的平衡。

    走了兩個時辰,在將近正午時他們到了山腳下。

    山腳下,幾雙焦急的目光不住的張望,望穿秋水。如瓷先看到了他們,驚喜的喚道:“公主殿下!”

    隻見景茂庭背著舒知茵慢步走著,景茂庭神色如常,一如往常的沉靜清冷,舒知茵麵帶微笑,一如往常的美豔大方。他們在山中住了一宿,真難以想象一冰一火的二人,是以怎樣的煎熬度過了漫漫長夜。

    如瓷狂奔過去,“公主殿下!”

    許元倫也趕緊跟著迎過去:“知茵。”

    如錦跑得最快,第一個衝到舒知茵身邊,帶著哭腔道:“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舒知茵摟著他脖頸的手這才鬆開了些,微笑著搖搖首。

    “給我。”許元倫伸手就要把舒知茵從景茂庭後背上接下來,以抱她的姿勢。

    景茂庭一轉身,漫不經心的避開許元倫的手,將舒知茵交給了壯實的如瓷,正色道:“背著公主殿下回房休息,為公主殿下冷敷腳踝。”

    如瓷立刻彎腰背起公主殿下。

    許元倫爭道:“我來背。”

    景茂庭狀似無意的擋住了許元倫,微不足道的說道:“她隻是扭了腳,很輕微扭傷。”

    許元倫滿臉的不放心,試圖再靠近舒知茵,剛繞過景茂庭走出半步,胳膊就被強有力的握住。他一怔,是景茂庭的手。

    景茂庭不喜他觸碰舒知茵,更不喜他用‘她將成為我妻子’的眼神看她,便阻攔他靠近她,佯裝站不穩,乏力道:“你景兄累得筋疲力盡了,能扶你景兄找個地方坐坐?”

    “能。”許元倫推辭不得,他望著舒知茵的背影揚聲道:“知茵,我晚點去看望你。”

    舒知茵應道:“好,許二哥替我好好謝謝你景兄。”

    如瓷背著公主快步走上小徑,如錦趕緊去找人備來軟轎。

    舒知茵乘著軟轎回去留雲苑,途中所遇之人看到公主殿下神色不佳的樣子,紛紛駐步露出揣測的目光。舒知茵低聲交待了一句,如錦便對詫異之人宣布道:“公主殿下清晨去登山,不小心摔倒,扭到腳了。”

    福國公主腳扭了的消息,飛快的傳遍了妙春山行宮。

    舒知茵躺在床榻上,如錦取來冰水,為公主冷敷腳踝,輕道:“昨日,奴婢按您的交待,去請福王上山尋您,景大人聞訊後,迅速回房取了些東西,又剪了很多布條,叮囑福王和奴婢們見機行事,千萬莫走露風聲,莫驚動任何人。還叮囑福王,如果今日正午你們仍未下山,就率人上山尋找,沿途以布條為記號。”

    聞言,舒知茵問道:“福王任由景茂庭去尋我?”

    “是景大人的動作太迅速了,不等福王反應,他叮囑完就奔去找您了。”如錦道:“奴婢也很驚訝,從沒見過鎮定自若的景大人那麽急切。更令奴婢驚訝的是,他雖然急切,卻還有條不紊的準備鬥篷、點心、火折子、彎刀,詢問您幾時上的山,從哪上的山,交待過什麽,問得很詳細,即穩重又謹慎。”

    舒知茵若有所思。

    如錦又道:“福王很著急,昨晚在山腳下等到深夜,一夜難眠,今日黎明就在山腳下等您了,等得很焦慮。”

    這時,屋門口響起如瓷的稟告:“太子妃殿下正在院內,為探望公主殿下的傷勢。”

    舒知茵不禁想起景茂庭說過今日要實施一個計劃,說道:“我要睡會兒,今日誰也不見。”

    如瓷又道:“禦醫來了。”

    舒知茵平靜的道:“我說了,誰也不見。”

    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要以示關心的探望舒知茵,都被如瓷勸回了。

    得知女兒腳扭了,榮妃急忙回到留雲苑,見女兒的傷勢無大礙,鬆了口氣,柔聲道:“昨晚與許元倫夜遊泛舟,今晨與他爬山登高?”

    “嗯。”

    “他可是如意夫君?”

    舒知茵笑道:“他是。”

    榮妃露出歡喜笑顏,輕道:“昨日你父皇對我坦言,無論你決定嫁給誰,他都會讓你風光無兩的出嫁,所下嫁的夫君必會前途無量,所嫁入的家族必會富貴昌盛。”

    舒知茵明白父皇的心思,隻要她不做有失體統之事,不壞了規矩,父皇會讓她享盡榮寵。

    榮妃目露期盼之色,問:“何時向你父皇征求你和許元倫的婚事?”

    “孩兒不能嫁給他。”舒知茵篤定的說:“他是別人的如意夫君,並不適合孩兒。”

    榮妃一怔。

    舒知茵安慰母妃道:“母妃不用憂慮,孩兒會再繼續尋覓合適的人,相信這天下之大,定有一人合適。”

    榮妃便不多言,她知道女兒自幼就有主見,任何勸說都無濟於事。

    傍晚,舒知茵獨自坐在床榻上,心事重重的眺望著窗外的群山。

    如錦輕步進屋稟告道:“齊少爺請奴婢轉告給您一句話,景大人說:‘這幾日安心養傷,原定於今日的計劃,五日後再實施。’”她接著說道:“奴婢試探得知,齊少爺不曉得是什麽計劃,隻曉得這個計劃有些冒險,景大人不得不實施,能一舉多得。”

    舒知茵蹙眉,他終是不會放棄與她作對?

    在無序躁動的喧嘩中,舒知茵緩步上前,想趁亂拔走簪子。殺死秦丞相之子非同小可,她已身陷嫌疑,而簪子是最直接指向她的物證。

    她剛邁出腳,忽覺有陣冷氣從身後旋起,轉瞬間,隻見有一男子站在了秦啟明的屍體邊。

    那男子二十餘歲,身著一襲月白色錦衣,英俊硬朗,眼睛像蒼鷹的眼一樣銳利,身姿傲然挺拔,寒氣逼人。

    景茂庭!

    官居一品的大理寺卿,為官剛正嚴明,屢破要案,深受朝廷器重。

    發現景茂庭來了,混亂的氣氛漸漸平靜。他的出現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有他在,一切都會變得有序清晰。

    隻見景茂庭的手從袖口伸出,修長,如寒玉,搭在秦啟明的脈搏上,片刻,語聲清冷的道:“他還活著。”

    秦啟明還活著?!

    景茂庭示意侍衛把秦啟明從血泊中抬去廂房止血,命道:“速去傳葛太醫。”

    侍衛應道:“是。”

    景茂庭冷靜的逐一掃視眾人,便有數雙眼睛和數根手指不約而同的把他引向舒知茵,意味深長。他波瀾不驚的掃過舒知茵,不露聲色的道:“諸位可以散去了,此事在本官查實定論之前,切勿隨意妄議。”

    聞言,身處在風頭浪尖的舒知茵唇角微揚,他心無旁騖,有自己獨立的判斷,是個妙人。冷氣再起,他步伐矯健的從她身邊經過,徑直走進秦啟明所在的廂房。

    眾人陸續散去,邊走邊竊竊私語,且等著景大人查實是舒知茵所為,且等著瞧皇帝的態度。

    舒知茵喚道:“如錦。”

    “在。”

    “去請善醫堂的季大夫。”

    “是。”如錦快步而去。

    舒知茵倚靠著圍欄,視線落向掩起門的廂房,接過婢女遞來的冰鎮桑葚酒,慢慢的飲盡。

    她對景茂庭所知不多,從未與他接觸過。隻聽聞他是功成身退的齊丞相的養子,經齊丞相的推薦任刑部侍郎,去年上任大理寺卿,可謂是平步青雲。

    在她飲盡第三杯桑葚酒時,廂房的門忽然打開了。

    景茂庭若有所思的跨過門檻,不可避免的進入了舒知茵的視線。她深深的看著他,他似是萬丈雪山頂的冰雕,幹淨、冷峻,高不可攀。她清楚的發現他隻看了她一眼,僅是一眼,那眼神銳而涼,與他看世間任何景象一樣。

    他的眼簾微垂,麵無表情的看向指間一物。舒知茵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在他指腹間捏著的正是她的那支簪子,璀璨奪目,簪子在他手中,竟像是把柄。

    舒知茵摘去帷帽,以真容示他,緩步走過去,語聲甜美的問道:“需要我告訴你簪子的主人?”

    景茂庭將簪子隱於袖中,迎著她明豔嬌柔的容貌,她的眸子漆黑明亮,唇瓣紅潤粉嫩,她就那樣輕盈的靠近他,遺世高貴,任誰都會陶醉於她無瑕的美麗。他定睛的看著她,神態一如既往的嚴肅,點塵不驚,道:“不需要。”

    舒知茵笑了笑,他真是一個冰雕呢,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寒冰做的。不由得,她很想瞧瞧他消融後熱情溫柔的模樣,盡管他看上去無論如何也消融不了。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如錦帶著季大夫來了。

    胡須花白的季大夫手拎著藥箱,恭敬的行禮:“公主殿下。”

    舒知茵頜首,對景茂庭道:“這是善醫堂的季大夫,葛太醫尚未到,可由他為秦公子醫治。”

    景茂庭道:“不可。”

    “為何不可?”舒知茵眉目含笑的仰視他,道:“秦公子的傷勢危急,季大夫的醫術可以信賴,你無需有顧慮,如有閃失,我全擔著。”

    景茂庭道:“你擔不了。”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的目光冷漠,轉向季大夫,常聲道:“退下。”

    季大夫一驚,愕然的望向福國公主。

    景茂庭道:“這是本官的命令。”

    舒知茵緊接著他的話,說道:“要聽從景大人的命令,季大夫請先回。”

    “是,公主殿下。”季大夫告退。

    舒知茵娉婷佇立,欣賞著景茂庭的強勢,他這是長期以來英明決斷塑成的強勢。見他在等著她離開,她笑道:“你沒有權利命令我。”

    景茂庭道:“臣在辦案,請公主殿下回避。”

    “可以。”舒知茵轉過身戴起帷帽,不再多言的就走了,腳步輕快,豔紅裙擺逆風而揚,像火焰。

    快步跟隨其後的如錦哼道:“他真傲慢,真……”

    “真特立獨行,我喜歡。”舒知茵騎在馬背上,笑容明豔,目光堅定的道:“去查他可有婚配。”

    “是。”如錦驚訝,公主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就是這般神奇,半年前因字跡恢弘大氣,喜歡秦啟明。如今,因特立獨行,喜歡景茂庭。

    暖洋洋的陽光下,舒知茵策馬進宮。皇宮中重重殿宇,巍峨威嚴,生機盎然。

    不用通報,舒知茵摘去帷帽,輕盈的穿行在華麗的樓閣間,徑直踏進禦書房,語聲清脆的笑喚道:“父皇。”

    著明黃龍紋錦袍的舒澤帝,自堆積如山的奏折後抬起首,有著根深蒂固的沉穩,和坐擁社稷山河的王者之氣。

    舒知茵立在紫檀案邊,聞著幽微的龍涎香,隨手拿起琉璃果盤中的葡萄吃著,歡喜的說道:“清早的及笄大禮,真是盛大熱鬧,茵兒收到了足有八十三件賀禮呢。”

    舒澤帝擱下批閱奏折的竹筆,眸中盡是慈祥的寵愛,聲音醇厚的道:“茵兒喜歡就好。”

    舒知茵笑得眼睛彎成明月,“茵兒把幾件賀禮送給了金穀皇姐,金絲楠木雕的十二生肖,行禮用的簪子,祥雲金纏的玉如意。”

    舒澤帝微微皺起眉,“這幾件你不喜歡?”

    “怎麽會不喜歡呢,是皇姐更喜歡。”舒知茵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葡萄,一邊道:“及笄禮成後,茵兒剛剛回到府中,金穀皇姐就特意來向茵兒道賀。茵兒見她愛不釋手的喜歡那幾件賀禮,便自作主張的送給了她,讓她帶走了。”

    “你喜歡的東西為何送給別人?”舒澤帝語重心長的道:“這幾件賀禮,沒有一件是能隨意轉送。”

    “父皇教育的是,茵兒知錯了。”舒知茵的態度很誠懇。

    舒澤帝道:“去要回來。”

    舒知茵訕訕的道:“已經送出的東西茵兒就不想要了,下不為例,好不好?”

    舒澤帝不假思索的道:“好。”

    舒知茵展顏笑了,笑容清麗,忽然收起笑意,仿佛是猛然想起般的道:“秦啟明在留映閣遇刺了,茵兒親眼看到他受了重傷。”

    “嗯?”

    “茵兒聽金穀皇姐說她的駙馬是秦啟明,茵兒替皇姐高興,就在送走皇姐後,尋到秦啟明向他道賀,順便叮囑了他幾句。當茵兒踏出留映閣後,秦啟明遇刺倒在血泊中,很慘,很慘。”

    舒澤帝在沉思著。

    “好在景茂庭及時出現,已經著手調查。”舒知茵不確定的口吻道:“他能查出凶手嗎?”

    舒澤帝篤定的道:“他能,定能水落石出。”

    舒知茵點點頭,需讓父皇知道那枚簪子送給金穀公主在前,秦啟明被簪子所刺在後,暫且不再多言。她吃著果盤中最後一顆葡萄,腦中浮現出景茂庭,脈脈春風般的笑意浮在唇角,被父皇信任的人必可依。

    見果盤已空,舒澤帝喚道:“來人。”

    宮女趨步而入。

    舒澤帝指道:“葡萄。”

    宮女如實的稟道:“這是西域的貢品,已沒有多餘的了。”

    舒澤帝命道:“傳令下去,此後西域進貢的瓜果先入福國公主府,福國公主挑選後,再入皇宮。”

    宮女道:“是。”

    舒知茵笑了笑,習以為常父皇的寵愛。江南進貢的瓜果應要到了,她會記得奉給母妃,有出身於江南的母妃愛吃的甘蔗。

    遣退了宮女,舒澤帝輕聲道:“收到西域進貢的無花果全留下,帶進宮給你母妃。”

    “嗯。”

    “祈山的玉蘭花將開遍,過兩日你陪你母妃去看。”

    “嗯。”

    “陪你母妃在妙春山住幾日,泛舟,垂釣。”

    “嗯。”舒知茵乖巧的應著。

    舒澤帝執起筆繼續批閱奏折,遒勁的字跡中流淌著安天下的責任。

    傍晚,舒知茵剛回到公主府,如錦已迫不及待的迎接上前,稟報道:“奴婢查到景大人並無配婚。”

    舒知茵的眼睛一亮,散發著迷人的氣息,笑道:“恰好我的駙馬之位也空著。”

    可是……,看著公主殿下發自內心愉快的笑容,如錦咬著唇,欲言又止。

    舒知茵飲著如錦遞來的冰鎮桑葚酒,站在漫天的晚霞中,披著一身的流光溢彩,下巴微揚,輕描淡寫的道:“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