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到嵩山幾天後，徐生順利的在那本厚厚的宗名薄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劉成渝一筆一劃的在那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徐生心裏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像是無根的浮萍被什麽東西拉扯住，不再漂流，自己與這個地方終於有了一些連接。

    “好了。”劉成渝將名薄收起，轉過頭對他道，“今天是“開劍”日，你要不要去跟我一起去看看。”

    “開劍？”

    “嗯，這可是很少見的場麵，你運氣不錯，才來幾天就見著了，我來了二十多年，也隻見過一次。”

    “那加上今天就是兩次咯。”徐生問他。

    “嘿。”

    劉成渝笑著拍了一下徐生的肩膀，這個少年對陌生的環境很有適應力。“是啊，把衣服捋順些，跟我走吧。”

    聞言徐生拍了拍身上的衣物，在前幾天他也換上了道士們的大黃袍，寬鬆的衣襟讓徐生很不習慣。

    將身上的皺褶捋順後徐生追上前麵的劉成渝，問他，“開劍是什麽意思？”

    “每個入門弟子在到達一境以後，都會由宗門發放一把寶劍，叫八卦劍，是真正的法寶，這叫賜劍。”

    “但這個時候的八卦劍隻有普通法寶的硬度，並不能通過它來施展法力，隻有在弟子進入第五境以後，才會由劍科首座解開封印，這就叫開劍。”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很快便到了山腳下，一條由青磚鋪成的階梯從山腳蜿蜒往上。

    “開劍的地方在山上？”

    “對，不遠，半山腰的地方。”

    雖然劉成渝一副真的不遠的樣子，但徐生跟著一直走了半個時辰後才遠遠看到所謂的開劍地。走到這裏時徐生注意到周圍漸漸有了同行的人，他們大都是前幾天來記名的弟子，身上掛著黃色的袍子。

    徐生注意到中間也有幾個不一樣的人，他們看起來二十來歲，同周圍的弟子比起來，臉上神情要認真，嚴肅許多。

    “你看他們多大了。”

    劉成渝突然問道，徐生想了一下，“二十一二歲吧。”

    聞言劉成渝微微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徐生覺得奇怪。

    “沒什麽，先去開劍地吧，快開始了。”

    兩人很快到了所謂的“開劍地。”

    那是一片偌大的廣場，能有山下兩個舍院大，白色的理石板被分割成統一大小的四方塊，嚴嚴實實地鋪在腳下。

    在廣場的一麵是懸崖，另一麵則是由同樣是理石構成的階梯，通往著幾座大殿。徐生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在山上能有如此宏大的建築，像是宮殿。

    “這裏能有四十丈長，二十丈寬，那邊是懸崖，有半座嵩山那麽高，最好不要靠過去。”（ps：一丈=三點三米。）

    說罷，劉成渝又指向遠處的三座階梯，“左邊那是藏書殿，用來存放各種書籍，中間是大道宮，用來供首座及宗師商討之用，右邊則是庫房，平常存放著一些材料，五境弟子在開劍後可以再由自己來造一件法寶，材料由宗門提供。”

    說話間，廣場已經聚集一百多人，大都是剛剛登記的弟子，徐生往入口的道路望過去，已經沒有人再繼續往廣場走來。

    “開始了。”

    這時劉成渝提醒了一聲，徐生這才注意到廣場上的人都已經聚集起來，麵朝大道宮的方向，偌大的廣場上安靜的有些可怕。

    鐺。

    一聲鍾響在廣場上蔓延開來，渾厚的鍾聲像是海浪一般要將人推走，明明隻是聲音卻有著力量。徐生探頭張望，想將鍾找出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分辨不出這聲音的來源。

    “別找了，在山頂呢。”劉成渝提醒道。

    “山頂？”

    徐生更訝異了，他記得對方說過這裏才是半山腰，得要多大的鍾才能將聲響傳出這麽遠。

    這時，大道宮的門打開了。

    這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這是一境不到的弟子對即將看見五境才有的開劍時的激動，但他們很快就把這份激動按捺下去，靜靜等待接下來的場麵。

    三個身影緩緩從門中走出，灰色的道袍在身後舞動。徐生踮起腳看去，發現其中一人自己是見過的。

    楊丘山在人群中掃視了一遍，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稚嫩的人將來會成為道門的中堅力量。

    作為宗師，今天他沒有站在中心。中間的人往前一步走出隊列，他在打量這裏的所有人，徐生感覺他的目光像劍一樣鋒利。

    “這是劍科宗師葉逐風。”劉成渝在一旁小聲解釋。

    葉逐風目光移到哪裏，哪裏的人便站得筆直，徐生也趕緊挺直了身子，氣氛一時變得嚴肅起來。

    終於，葉逐風舉起右手，用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廣場上的寂靜。

    “五境弟子出列！”

    人群中走出來三十餘人，他們看起來各個都是二十一二歲的年紀，徐生這才注意到他們背上都負著一把長劍。

    “引劍！”

    三十餘人在聽到命令後同時有了動作，手指飛速掐動，手指劃過的地方留下了白痕，這就是法力的體現。

    唰！

    出鞘的聲音響起，三十多長劍同時飛入空中，懸停在擁有者上方，劍尖指天，整個劍身發出微弱的白光，像是蒙了一層霧。

    徐生攥緊拳頭，死死地盯著空中的一切，連眼睛都舍不得眨。

    “人族受命於天，於天璽繁衍生息，然道不公，惡妖橫行，幸有祖師開宗立派，立嵩山衛道，奪天之造化，護人族之命脈，驅妖邪於遠荒。”

    “今，我嵩山第一百三十二代子弟，學來有術，破第五天塹，願為人族世代保駕護航，為道門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說道這時劍科宗師停頓了下來，他看向台下，仿佛在等待什麽。

    眾人領意，躬身行禮，身上的道袍也發出與劍身一樣的白光。

    “願為人族世代保駕護航，願為道門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願我道興隆！”

    像是宣誓一般，三十餘人齊聲開口，洪亮的聲音經過法力的加持後在廣場上回蕩，久久不停息。

    鏘！

    葉逐風抽出了自己的佩劍，墨綠色的劍身遙遙指著東方，即使在陽光下，劍身上依然散發著凜冽的寒氣。

    “起！”

    這個字像是一道咒語，帶動了這片天地。

    三十多把懸空的劍像是聽到了號令的士兵，有序地在葉逐風上空環繞起來，劍身上的白光被拉長，漸漸明亮，直到整個旋轉的區域都被白色的光芒遮擋，龐大的劍刃颶風在廣場上空呼嘯。

    廣場上刮起了大風，台下百餘人的黃袍被風刮得作響，徐生用手擋住眼睛，看到了站在台上的三人，除了葉逐風以外，楊丘山和另一人都沒受到影響，他們連衣角都沒有動過。

    像是大風自動避開了他們。

    有人捅了一下徐生的腰，轉過頭看，原來是劉成渝示意他抬頭看。

    白色的劍刃颶風已經變成了金色，一個巨大的八卦符以颶風為中心往四周展開，這時葉逐風收起了長劍。

    颶風解體，數十到白虹從中逃出，回到了原先主人的手裏。

    “劍成。”

    葉逐風收劍回鞘，淡淡的說了兩個字，便不再有動作，廣場上回複平靜。

    收回了道劍的人並沒有立即離開，也沒有將劍放回鞘中，他們雙手握住劍柄，劍尖朝下，躬身。

    “願為人族世代保駕護航。”

    “願為道門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願我道興隆。”

    整齊的聲音聲音響起，沒有之前那麽嘹亮，甚至是顯得平淡，但這更像一句承諾，徐生從心底裏相信他們會遵守。

    看著這一切，他感到心中的某根弦被觸動了。

    葉逐風還了一禮，隨後抬起身子，但他依然沒有收劍入鞘的意思，台下眾人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開劍儀式不是完成了嗎？徐生在心中疑惑，這時，葉逐風有動作了。

    他抬起手中的長劍，指向靠中間站著的一人，場上的目光也因此集中到那人身上。

    被指的那人往前踏一步，先行了一禮。

    “薑尚，五十二年前入嵩山道門，現五境道士，三十年前開始鑽研五行之術。”

    他竟然有五六十歲了？徐生在心中暗自驚訝，這些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

    “那以後呢？”葉逐風問他，長劍依然沒有放下。

    薑尚又行了一禮，隨後抬起頭道，“我想繼續走下去。”

    “好，去吧。”

    葉逐風說罷將長劍收入鞘中，至此，開劍儀式正式結束，人群開始離去，台上的楊丘山等人也轉身進了大道宮，隻剩葉逐風還在原地不動。

    “我們也該走了。”劉成渝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時徐生才注意到邊上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其餘的人也在往外走，隻剩下自己和劉成渝還沒動身。

    徐生看了一眼葉逐風，後者還是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嗯，走吧。”

    兩人也向著入口處走去，走出廣場時徐生往身後看了一眼，葉逐風終於動身，緩緩往大道宮的方向走去，從這個地方看過去他顯得瘦削許多。

    “哎，也不知是多少年以後才能再看到這樣的場麵了。”

    劉成渝歎了一口氣，徐生緊跟著他的步伐往山下走去，但心裏卻還在想著葉逐風，那個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

    劍科宗師也會落寞嗎？徐生覺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