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女兒殤(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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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十章:女兒殤()

    西城郊外的夜色靜謐,螢火漫野。遠處燈火明媚,此處卻人煙稀少,隻聞蛙鳴陣陣。

    葉雖鈞心不在焉的踱步至此,神色有些頹喪。

    他一整天做事都不在狀態,滿腦子想的都是今天傳遍鳳城的消息,導致頻頻出錯,天素居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索性讓他放了一天假。

    看著靜悄悄的四周,他不禁苦笑,來傳信的人說她會來這裏,他竟然就真的考慮也不考慮的過來了。現在想想,她此刻應該沉浸在即將嫁人的喜悅裏,怎麽會有空來見他?

    如果是戰家生意上的敵對勢力的陰謀,此刻他已經計了。一向謹慎心細的他,竟然也會犯這種錯誤,他真是瘋了。

    聶映梅躲在樹後偷看,見葉雖鈞來了以後,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發呆,抓著包袱的緊了又緊,心裏一片掙紮。

    雖然來之前和臭丫頭說得豪氣萬丈,可等這個人真的站在麵前了,她又無比忐忑。她才發現,她真的賭不起。如果輸了,她大概會萬劫不複吧?

    幽幽的歎了口氣,聶映梅還是緩緩轉過了身子,眼底一片悲傷。

    她果然,還是不夠勇敢……算了,她自己一個人走吧。不說的話,以後有會見麵,還能像久別重逢的朋友不是麽?

    苦澀的安慰了自己一下,艱難的邁開沉重的腳。可剛邁開一步,她又忍不住轉回身看向不遠處的人。

    “葉雖鈞!”

    葉雖鈞渾身一震,不敢相信的轉頭看著從不遠處樹後走出來的女孩,聲音微顫:“聶,聶二小姐?”

    她真的來了!

    “是我。”聶映梅捋了捋耳畔的青絲,慢慢走到他麵前。

    葉雖鈞沉默的和她對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在下還未恭喜聶二小姐,覓得良人……”

    半晌,葉雖鈞眼眸低垂,抱了抱拳不怎麽真心的說了一句恭喜的話。視線不經意看到她上拿著的包袱,微微一驚:“聶二小姐,你這是?”

    “我……”聶映梅將包袱藏到身後,猶豫了下道:“我,我要走了。”

    葉雖鈞不解:“走?”

    “嗯。”

    聶映梅點點頭,灑脫的笑了笑,搬出她平日裏的說話方式,不滿道:“你應該也知道了吧?本小姐要嫁人的消息。我爹硬要把本小姐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本小姐怎麽可能答應。所以,本小姐要逃婚去。”

    “聶二小姐,你這也太胡鬧了。”沒料到葉雖鈞竟然微怒,不讚同道:“你一個姑娘家,從未離開家裏出過遠門,能去哪裏?又怎麽生活?”

    “我才沒有胡鬧!這些不用你操心,我自能活得好好的。”聶映梅不高興的瞪他,咬了咬唇道:“我過來,隻是想跟你道個別……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蒙你多番照顧,離開前道個別還是要的。”

    葉雖鈞仍是搖頭:“聶二小姐,你還是不要意氣用事了。若你真不想嫁,好好跟你父親說說就是了,丞相大人和夫人一向疼你,怎會不顧你意願?”

    “沒有用的,這一回,我爹是鐵了心了。無論我怎麽反對,都是沒用的。”

    聶映梅黯然的別過頭。她怎麽敢告訴他,她和那個陳謀助都發生了什麽呢。

    “那也不能私自出逃啊。你是千金小姐,若是逃了婚,你以後的聲名怎麽辦?”葉雖鈞有些心疼的看著難得失落的她,溫聲道:“最重要的是,你孤身一人在外,難免遇險,在家關心你的人怎麽辦?逃婚二字並非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如果沒有萬全之策……”

    “你怎麽這麽囉嗦啊!我現在哪裏顧得了那麽多?既然如此放心不下,那你就跟我一起走啊!”聶映梅大聲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氣惱道:“有你這個爛好人看著我,我總不會死在外麵了吧?”

    葉雖鈞一怔,搖頭猶豫道:“這不妥……”

    “我就知道,你果然不會願意的。”聶映梅握緊拳頭,忽然生氣到不行:“既然根本不願意,那何必說那麽多廢話來關心我,勸我!你是誰啊?有什麽資格這麽理所當然幹涉我?你說的再多又能如何?對我一點幫助都沒有!”

    “葉某是沒有什麽資格……”葉雖鈞苦笑了下,低眸道:“但總算相識一場,葉某自然無法袖旁觀。”

    “我對你來說,就僅僅是相識一場嗎?”

    聶映梅聲音忽然低了下去,這個爛好人,對一個僅僅相識一場的人都這麽好幹嘛?他不知道他這樣,會令很多人苦惱嗎?

    想起以前的種種,心的不甘忽然泛濫,聶映梅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你對我來說是怎樣的?你不是很聰明嗎?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麽我誰也不見,偏偏要來見你?”

    “我知道逃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我也知道我什麽也不會,隻會把事情越搞越糟……可我能怎麽辦?如果從來沒有喜歡誰也就罷了,既然喜歡了,怎麽能就這麽隨便嫁了?我隻是想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有什麽錯?”

    激動的丟下這些話,聶映梅眼眶一紅,轉身就走。

    葉雖鈞連忙拉住她的臂,一向平靜的心湖因為她直來直去的幾句話激蕩萬分,像快要衝出胸口時的。凝視著一臉憤怒的聶映梅,他喉結動了動,聲音微顫,緩緩問道:“恕葉某唐突,聶二小姐喜歡的那個人,是葉某嗎?”

    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鮮明的表情,不是以往對她展露出來的千篇一律的無奈和有禮疏離,而是一種深切的不敢置信和小心翼翼,生怕問錯了問題和得到了與期望不一樣的答案似的。

    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一下子一發不可收拾。聶映梅甩開他的,一邊擦眼睛一邊努力撿起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哽咽道:“你可能會看不起我,一點也不會高興被我這樣的人看上。我想我應該離你遠遠的,不應該一次又一次仗著你的好脾氣厚臉皮出現在你身邊。可是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連你這個爛好人都不願意救我,那我還能去找誰呢?”

    “聶……”葉雖鈞想說什麽卻又被她打斷,她哭的不能自已,覺得丟臉丟到極致了,卻還是沒有辦法停止難過的淚水,隻好一個勁的邊哭邊後退,企圖快速的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好快點離開。

    “我沒有逼你的意思,我沒有。我隻是抱著一絲絲希望來問一下,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自己走吧,我自己走就好了……”

    腳下一個踉蹌,原以為會跌在地上,卻猝不及防的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被緊緊抱住。聶映梅眼淚一停,抬頭迷朦著視線看向抱住她的人。

    葉雖鈞抱著她,埋在她耳邊低沉地歎道:“等得好辛苦,我還以為一輩子都等不到了呢。”

    聶映梅鼻音頗重的問道:“什,什麽?”

    “怎麽可能會讓你孤身一人走?我從來都做不到不管你的。”葉雖鈞放開她,擦了擦她濕透的眼角,無奈笑道:“我帶你走。隻是你要想好了,我隻是一個窮掌櫃,跟著我,會很苦。”

    聶映梅眼睛驀地亮了起來:“你願意跟我一起走了?”

    “嗯,對啊。”

    葉雖鈞目光轉向遠處的燈火,溫潤的眸子裏卻帶著堅定,溫聲道:“我帶你遠走高飛。”

    月老祠前依舊人潮如湧,香火不歇,哪怕到了晚上,也還是有不少遊人和善男信女前來。

    紅塵樹周圍綁滿了彩帶,掛了許多五顏六色的燈籠。夜風微動,燈火搖曳,在漫天星河的映襯下,別有一番美景。

    一盞燈籠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紅塵樹下,執燈的少女仰頭看著跳到樹上去綁姻緣牌的男子,秀麗的麵容上掛著一抹恬靜的笑容。

    過往的行人路過看到這兩人,都會下意識的回頭多看兩眼,不止為少女那如蓮的氣質和美貌所傾倒,更被二人之間的那種情深如許的氛圍吸引。

    那少女眼隻看得到樹上的心上人,那樹上戴麵具的男子更甚,明明氣質清冷無比,可看向少女時,眼眸不時閃過的暖意真真是羨煞旁人。

    雖然來往駐足的人不少,但卻沒有一個人舍得上前打擾這兩人,也或許大家都感覺得出,這兩人不是什麽人想打擾就能打擾的。

    “好了?”

    聶霜紫看著跳下來的蘇垣,抬頭望著並在一起,在風搖擺的一對姻緣牌,滿意的點了點頭。

    蘇垣淡淡的應了一聲。他臉上戴著聶霜紫初見他時的銀麵具,隻露出一雙清冷的星眸視物。

    蘇垣拉過她的,淡淡道:“回去吧。”

    “難得出來一趟,我們逛逛再回去嘛。”聶霜紫拉著他,反而往月老祠前的夜市走去,笑著道:“我剛剛看到賣糖人的了,我們去買吧。”

    蘇垣隱在麵具下的眉頭先是小小的皺了一下,但看到她臉上的笑意,眉頭又鬆開了。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出言冷漠拒絕,而是由著她拉著自己撞進了人群裏。

    月老祠旁最大的一家酒樓裏,蘇易穿著便衣坐在窗旁,透過二樓的窗戶看向樓下,目光鎖著人潮裏笑靨如花的聶霜紫和自己那戴著麵具陪她瘋的親弟弟。

    “這幾天,他每到晚上都會去看她是嗎?”

    淡淡詢問著身邊的暗衛,微涼的茶盞送到嘴邊,他忽然沒了心情喝,又擱下了。

    “是。”

    同樣身穿便衣的暗衛點頭應是。他依照吩咐監視著墨王的一舉一動,但因為墨王武功高強,他接近不了,隻能調查到墨王去了哪裏,卻不能清楚知道墨王幹了什麽。

    蘇易一瞬不瞬的凝視著樓下的兩人,目光逐漸幽深。在墨王府,他看到蘇垣對聶霜紫的親昵,心很是驚訝,忍不住派人監視,看看他二人的關係怎麽樣。他原以為是他想多了,現在看來……

    “我這個弟弟,終於是動情了啊。”

    摩挲著杯口,蘇易低聲喃喃道,語氣裏卻絲毫沒有欣慰,反而有些陰沉:“可為什麽,偏偏是她呢。這個女人,沒那個資格做你的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