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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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下雪了
“醫院!”白月瞬間覺得五雷轟頂,眼前猛然一黑,還好王阿姨眼明手快,趕忙上來,扶了白月一把,白月才免得摔倒。
“唉,你說這是什麽事啊!大過年的,”王阿姨把白月扶到沙發上,“我當時也是在家裏,聽到外麵有動靜,趕忙出來看看,就看到了你爸爸白老師,被醫護人員抬了出來。”
“阿姨,我爸他,他去了哪個醫院?”白月抹著眼淚問。
“聽說,好像是醫學院吧,對,是醫學院。”王阿姨仰頭回憶,接著又安慰白月,“月月啊,你別擔心啊,沒事的,白老師那麽好的人,肯定是沒事的。你好久沒回來了吧?阿姨都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
“阿姨,我去看看我爸。”白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不小心碰掉了一個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個老相冊,畫麵正是一年春節拍的全家福,幾個人靠在一起,對著鏡頭,開懷大笑。
好不容易克製住的眼淚,又嘩啦啦地湧了出來。
“哦哦,你去吧,路上慢點,別急啊!”王阿姨歎著氣,滿是關切。
白月飛速地跑下樓梯,攔了個的士,直奔醫學院。
坐在車裏的時候,白月的情緒已經完全崩潰了,往日的一幕幕隨著窗外不斷後倒的景色,浮現在眼前。每一個畫麵都是歡樂的隱痛,直直地撞擊著白月的心,讓她痛得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
貼心的的士司機,遞過來一包紙巾,默默地踩下了油門。畢竟在除夕之夜還打車去醫院,一定不是什麽好事吧。
白月已經忘了自己是如何在車上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時間,隻知道看見醫學院三個字的時候,她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醫院裏並不是想想中的那般冷清,依然還有不少的醫生護士在忙忙碌碌。
白月迷蒙這雙眼,在護士站查問了好久,才的得知爸爸正在心內科接受手術。
手術室在六號樓五樓,白月在樓梯的轉角處,停下了腳步。
因為她看到了前方走廊裏,一個熟悉的身影。
清瘦的身子,微微卷著的頭發挽成一個發髻,筆直地坐著,眼睛盯著前方的牆壁。
她似乎聽到了白月急促的腳步聲,慢慢扭頭看了過來。白月開始挪不動腳步,母女兩個就這樣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對望著。
她又老了,白月想。
白月的媽媽,盯著白月看了一會兒,把頭轉了過去,繼續盯著那麵白牆發呆,她用手攏了一下頭發,好像在擦拭些什麽。
白月多想衝過去,撲進她的懷裏,痛快地大哭一場。可是,她害怕,她挪不動腳步,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麽樣麵對這個三年都沒有見過的媽媽,還有,病房裏躺著的把爸爸。
白月呆呆地站在原地,肩膀聳動,淚如雨下。
媽媽的旁邊,一個年輕的男人站了起來,還是那般安靜,他附下身子對白月的媽媽說了幾句話,就朝著白月走了過來。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越來越近,越來也輕地靠近了她。
白月就像一個等待救贖的人,他每靠近一步,她就好像能抓牢一分。直到他完完全全地站在自己的身邊,白月才覺得,剛剛身體走失的重量,又回來了。
踏實,牢靠,無畏。
“阿月,”薛星說,“跟我過去吧,我們主任主刀,白叔叔沒事的。”
他的聲音永遠是幹燥和溫暖的,就連在這潮濕冰冷得南方下雨的冬夜,也有著舒服的溫度,從耳朵裏,服服帖帖地流淌進心房,然後隨著血管,輸送到全身各個毛細血管和神經末梢。
白月就跟著薛星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
他就是一個指引,看見他,就覺得安心。
就像孤寂一人的夜晚,揚起臉,看到了北極星,雖然它沒有太陽的光彩和熱烈,但是卻篤定地給你了方向。
是什麽時候開始有了這種感覺?
大概是他用瘦小的拳頭,擋住了欺負自己的男同學的時候,大概是他用校服上衣遮住了她青春期第一次羞澀的來潮的時候,大概是,每次放學,他都會在同一個地點等著她,然後一起踏上公交車的時候,大概是她喋喋不休,洋洋得意,或者傷懷憂鬱時候,他在一旁靜靜的聆聽的時候
白雪像是做了一個夢,經過迷霧,彩虹,沼澤,潮水,最後又踏上了堅實的土地。
“坐下吧。”薛星拉了拉白月的衣角,指著白月媽媽的旁邊的位置。
白月立著不動,薛星用力握了一下白月的手,微微一笑,走開了。
隻留白月和她媽媽,她們需要有一些空間來解決一下問題。
寂靜,長久的寂靜。
手術門緊閉著,光是看起來就令人緊張。
媽媽低著頭,好像並沒有看見白月。
白月的嘴角動了幾下,終於喊出了一聲“媽。”
回應她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你還知道回來啊!”
白月的媽媽低吼了一句,消失在走廊盡頭,又剩下白月一個人待在原地。
臉上是火辣辣的,心卻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
“你還知道回來啊,你還知道回來啊”這句話一直在白月耳邊打轉,我不回來,還能去哪裏呢?
白月靠著牆,慢慢滑了下來,最後雙手抱著膝蓋,深深地埋著頭,無聲地抽泣。
你們不要我了嗎?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嗎?我又要沒有家了嗎?
絕望又開始慢慢包圍了她,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一點一點吸食著她的溫度。
天在這一刻,完全暗了下來。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我在。”薛星說。
壓抑的感情一下子就爆發了,心裏的設防瞬間崩塌,隻是簡單的“我在”兩個字,已經足夠讓白月的心裏天崩地裂了。
或者,她太需要這種崩塌了,那些還正在苟延殘喘的斷壁殘垣,就在這一刻,完全死掉吧。
死掉,才能重生。
白月把頭埋在薛星的胳膊上,放肆自己哭了個痛快。
薛星就靜靜的等著她,等她發泄完,等她抬起頭,然後告訴她,“你看,我還在,愛你的人都在,還怕什麽呢?”
手術室打開了,薛星把白月扶起來,安頓在椅子上,自己迎了上去。
白月眼看著薛星一臉嚴肅地和醫生交流了幾句,看他緊縮的眉頭稍稍放鬆了了,才送了一口氣。
“沒事了,是椎動脈供血不足,引起的暈厥,倒地過程中,又受了外傷。沒事了,放心啊。”
聽著薛星說著沒事了,白月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白月爸爸還沒醒過來,被推進了病房。媽媽隨後趕了過來,薛星上前交代了幾句,白月才看到媽媽的表情也放鬆的下來。
看著媽媽附在病床旁,白月一動也不敢動,薛星示意白月先出去,剩下的交給自己。
白月當然清楚薛星的意思,默默退了出去,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出現在爸爸媽媽麵前,尤其是爸爸,醒來看見自己的時候,情緒萬一激動起來,就不好了。
薛星又安慰了幾句,
“阿星啊,今天多虧你了,要是我一個人啊,還真不知道怎麽辦呢?”
“沒關係,阿姨,叔叔能好起來,就好了!”
“哎,你快回去吧,這大過年的,耽誤你了那麽久。”
薛星看了看表,已經十點多了,媽媽還在等著自己吃年夜飯呢。
於是薛星把剛剛買來的吃的,放在病床邊,又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阿星,”白月媽媽叫了一句,“照顧好她。”
薛星回頭笑了下,點點頭,“放心。”
薛星開車送白月回家。
除夕之夜的路上,車輛很少,道路異常的順暢,薛星還是把車開得很慢。
調了合適的溫度和歌曲,身體漸漸暖了起來的時候,心也開始暖了。
她終於沒有再抗拒他,聽從他安排的一切,乖乖站在一邊看他打點好一切。
這種感覺讓薛星莫名興奮,連帶著作為男人的成就感。
白月雖然有著柔和的外表,但是她的心,太要強了。她習慣優秀,習慣一切都自己扛。
薛星很多時候,都在擔心,自己是不是個對她沒有用人,這種擔心從無憂無慮的童年,到青澀的青春期,再到分開後的那幾年,一直到現在,都牢固地住在自己的心裏,是他的一個軟肋。
然後,薛星笑了。
“阿星,謝謝你 。”白月說。
“不要說謝謝。”薛星扭過頭盯著白月的眼睛,“阿月,以後,永遠都不要對我說謝謝。”
然後,白月也笑了。
梁靜茹的“暖暖”,在車廂裏回蕩,真的很暖。
正在享受這一刻的薛星,臉色突然暗了下來,因為,車子已經駛到白月的樓下了。
“那,就”薛星不舍得講出謝謝兩個字。
“那,就上去坐坐吧?”白月說。
屋子很幹淨整潔,但是空蕩的讓人心疼。
薛星有點局促地找了個椅子坐下。
“要吃點什麽嗎?”白月打開了冰箱,“哦,好像隻有泡麵了。”
“加個雞蛋可以嗎?”
“當然,你很幸運。”白月手裏舉起兩個雞蛋晃了晃。
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麵就端上了餐桌。
“開動啦!”
“好豐盛啊!”
窗外突然開出漫天的煙花。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