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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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母親因為自己新娶的媳婦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朱相慶覺得自己挺沒用的,可他現在有把柄在衛雪玢手裏握著呢,他跟父母也隻能忍一忍這潑婦了,“娘,您放心,咱們先忍她幾天,以後兒子一準兒給您出氣!”

    “好,好,娘信你,”朱大妮兒心裏暢意,握著朱相慶的手囑咐道,“你的身子可得抓緊時間看看,她家不是都是醫生嗎?叫她家人給你治,我不信她家人還有臉傳出去?”

    朱相慶不相信自己會真的不行,也不願意跟朱大妮兒繼續這個話題,“我心裏有數,您就別操這個心了。”

    宋招娣兒的心思全然不在哥嫂的婚姻關係上,她才不信衛雪玢敢離婚呢,離婚,這個詞兒她都是頭一次聽說,她扯了扯身邊的二哥宋懷慶,“哥,你說咱們嫂子拿的啥?是不是給咱舅跟妗子備的禮?我可是聽說了,這新媳婦得給婆子家人見麵禮呢!”

    宋懷慶的年紀在村兒裏,早該娶妻生子了,他一直沒結婚的原因,主要就是他堅信自己將來一定會進城,所以不管朱大妮兒托人介紹誰家的閨女,他都是看不上的,但他可是什麽都懂了,這一仗看下來,他算是明白了,原來自己親哥那玩意兒不行,衛雪玢鬧著要離婚呢!

    宋懷慶揉揉自己被衛雪玢連抽了兩巴掌的臉,心裏卻隱隱有些高興。

    “我說話你聽見沒?!”宋招娣兒用力捅了捅宋懷慶,她跟宋懷慶說這個,可是想叫他跟朱相慶提的,可這貨不知道想啥呢,不理自己。

    “你幹啥?使恁大勁兒幹啥?啥見麵禮不見麵禮的,咱爹娘給人家見麵禮了?”宋懷慶被妹妹捅的肋骨生疼,瞪眼衝宋招娣兒大吼。

    朱相慶聽見弟妹的話,一陣兒心累,轉頭道,“你倆小聲點,也不看看到處都是人!”

    機械廠的家屬區是一排排的小平房,每一排房子裏,大概住著十幾戶人家。

    每天大家都會聚在長長的裝了一排水籠頭的洗水池邊,洗臉刷牙洗衣做飯,順便聊聊各處聽來的八卦。

    衛雪玢她們出來的這個點兒,正是女人們出來燒水熬湯做早飯的時間。

    “喲,新郎倌兒新媳婦出來啦?這才幾點?咋不多睡一會兒?”

    大家看到衛雪玢跟朱相慶,都善意的打趣起來,朱相慶的師母何巧芸咯咯笑著問跟在衛雪玢她們後頭出來的王妙凡,“我說妙凡啊,瞧你這臉黑的,是不是昨天晚上被相慶兩口子鬧騰的沒睡好?”

    王妙凡在機械廠裏的食堂上班,今天剛好輪休,她沒好氣的瞪了朱相慶一家子一眼,冷哼一聲,“可不是咋的,老娘一夜都沒闔上眼!”

    “哎喲!”

    水池邊洗米做飯的女人們全笑了起來,連後來端著臉盆刷牙缸子的男人們也開始對朱相慶擠眉弄眼起來,“我說相慶,你可悠著點兒,人家雪玢可經不起你這個當兵回來的可勁兒折騰!”

    朱大妮兒生怕衛雪玢一個崩不住把兒子不行的事喊出來,忙快走幾步拉了衛雪玢,“雪玢,咱們快些走,你舅他們等著呢,這些人皮厚的很,開玩笑呢,你別往心裏去!”

    衛雪玢甩開朱大妮兒的手,“大姑,我知道好歹的,巧芸姐跟我開玩笑呢!”

    衛雪玢跟朱相慶結婚之前,已經往廠裏分的新房裏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了,說起收拾新房來,出的力比朱相慶還多,她又是個開朗愛說笑的性子,早就跟老住戶們搞熟了。

    尤其是何巧芸,因為朱相慶一下車間就分到了她丈夫苗長有手下當徒弟,對於衛雪玢格外的照顧,幫了她不少的忙,“雪玢,這是誰呀?咋大清早的從你家裏出來?”

    見何巧芸問自己,衛雪玢尷尬的一笑,她看了朱相慶一眼,沒有吭聲,前世她就是說的太多了,成天幫著朱相慶各種解釋,結果反而背上了一個話多愛交際的罪名,這一回,她就把這個交際的權利留給朱相慶好了。

    衛雪玢不吭聲,大家都順著她的目光去看朱相慶,何巧芸又問了一回,“相慶,這是你家親戚?咋這麽早過來?”

    “啊,是,”朱相慶看了朱大妮兒幾個一眼,不好說這是他的什麽人,他是過繼到舅舅朱學文家的,戶口關係都跟朱學文一家在一起,對外也說自己是鄭原城裏人。

    “家裏的長輩,還有弟弟妹妹,”朱相慶有些不敢看朱大妮兒兩口子,更不敢在外人跟前說他們是自己的親生父母,這讓朱相慶很愧疚。

    “家裏長輩?啥長輩啊?”何巧芸雖然隻有三十出頭,比朱相慶跟衛雪玢大不多少,但她丈夫輩分兒在呢,所以也將自己當作朱相慶的一個長輩,不由就問的多了些,朱相慶的父母她可是見過的,朱相慶剛分到機械廠,人家朱老師可是特意從鄭原過來,請他們兩口子吃過飯的。

    朱相慶被何巧芸問的鼻頭兒冒汗,不自覺的看向衛雪玢,希望他能幫自己解圍,不管衛雪玢說朱大妮兒她們是誰,將來都不能怨他不認親人。

    衛雪玢卻正拿著一塊糖在逗水池邊被媽媽按著洗臉而哇哇大哭的小孩兒,根本沒往朱相慶這邊看,朱相慶心裏直發急,一跺腳道,“衛雪玢,你咋還不走?”

    “哎,這就走,你嚇死我了,也不怕把柱子給嚇著了,”衛雪玢被朱相慶的吼聲嚇的一個激靈,趕忙將手裏的水果糖塞到柱子手裏,跟著朱相慶往外走。

    “這到底是朱相慶啥親戚啊,都不介紹介紹?”朱相慶一行人一出巷子口,後頭水池邊上的人就都聚在一起,“我說巧芸,你可是朱相慶的師母,這些人你沒見過?”

    何巧芸搖搖頭,“相慶跟雪玢行禮的時候倒是見了一麵,沒仔細給我家老苗介紹,”

    她看了一眼獨自占著水管洗臉的王妙凡,“妙凡你知道不?你們可是隔茬兒鄰居。”

    王妙凡一夜沒睡好正一肚子氣呢,昨天她家老張上夜班兒,她一人一張床正準備睡個安生覺呢,“呸,誰知道是哪來的窮親戚?一大早的就來拍門,跟鬼子進村兒了一樣,又是哭又是鬧的,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聽岔了,好像朱相慶管她叫娘呢!”

    “叫娘(二聲)?還是叫娘(輕聲)?”有人追問道,娘(二聲)那可是媽,娘(輕聲)那就是伯母了,這差別可就大了。

    “朱相慶家不是在鄭原嘛?那可是大城市,他這伯跟娘(輕聲)可不像是城裏出來的,”又有人接話,朱相慶在鄭原的爸媽可是來他的新房看過的,跟大家也打過招呼,完全不是一樣的人嘛。

    “誰知道呢,畢竟隔著牆呢,我沒聽清楚,”王妙凡拿著毛巾擦了把臉,“他們一鬧騰倒好,後半夜我想好好睡一會兒呢,也沒睡成,這不,還得跟我家小兔崽子燒湯做飯!”

    這王妙凡的抱怨可叫水池邊的男人們綺思無限,“你有啥可不滿意的,別人想聽房還聽不成呢,你多好,躺在被窩裏聽了個實況直播!早知道昨天張哥不在家,我去跟你睡去了!”

    “你咋不來?”王妙凡呸了多話的漢子一口,大家一個廠裏的,又都結了婚,平時說話犖的素的沒多少忌諱,“我要是聽了個實況直播也算是賺了,可我聽著,怎麽就像高一聲低一聲的,兩口子淨吵架了,這吵的啥吧,又聽不清楚,”

    “你個老不羞,還嫌聽的不清楚,你幹脆拱人家小兩口被窩兒裏聽算了!”何巧芸到底是朱相慶的師娘,該維護還是得維護,她拿手巾在身上撣了兩下,“走吧,都回去熬湯去,孩子不上學啦?”

    “嘿,明明是你們問我,怎麽成了我不知道羞了?”王妙凡一夜沒睡個囫圇覺,出來抱怨兩句還被何巧芸扣帽子,她湯也不說燒了,一叉腰道,“剛才是誰問的那幾個是朱相慶啥親戚的?出來!”

    王妙凡性子彪悍,在機械廠食堂也都是旁人求著她,她一瞪眼,何巧芸也害怕,夾著嘴不敢吭聲了。

    “妙凡姐別惱,咱不是好奇嘛,你看朱相慶那親戚,穿的那尼龍褲子,前頭印著日本產,後頭還寫著尿素!一看就是鄉下來搜刮的,你看相慶那臉,都是黑的,咱不是同情他,怕他吃虧?”

    有好脾氣的出來息事寧人,順便編排朱大妮兒兩句兒。

    有人出來打圓場,水池邊的氣氛和諧多了,王妙凡哼了一聲,“來沾光是肯定的,所以我說,這鄉下一大群窮親戚的就不能嫁!”

    王妙凡婆家跟朱大妮兒也有一拚,三不五時的過來又吃又拿,要不是王妙凡在食堂上班兒有些油水,一般人家真頂不住。

    “你瞎說啥呢,咱們誰不是從農村出來進廠裏的?也不能自己吃上了公糧就不管家裏了吧?”

    洛平不算啥大城市,許多進廠的工人以前都是農村進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