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不依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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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二被衛雪玢質問的臉通紅,他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跟朱學文兩口子解釋他們五點不到就悄悄往機械廠跑是幹什麽去了,可要是再像以前那樣推給朱大妮兒,又等於告訴衛雪玢,宋家還是聽朱大妮兒的,又打了他的臉,“俺是農村人,說不過你這城裏的!”
宋老二憤憤的將頭轉向一邊,一副不跟衛雪玢一般見識的樣子。
“你看,這人一沒理講,就農村城市的亂扣帽子,”衛雪玢一句都不饒宋老二,反正她也沒將朱相慶當丈夫,宋老二一家子,在她眼裏,就是來找事的陌生人,不需要禮貌。
“好了,相慶,你要不要跟爸媽說一說,我本來都不打算吭聲,可你身子不好的事,是誰給鬧出來的?”衛雪玢真希望朱相慶能有種一些,起來跟她去打離婚,可惜她知道,這根本就是奢望。
“相慶身子不好?啥意思?他身體挺好的啊,征兵體檢都過了,”王秀梅聽不懂了,看著朱相慶,“相慶你是哪裏不舒服了?”
衛雪玢見朱大妮兒又抹著眼淚兒要開口,先下手為強,“大姑你別說話,相慶是你生的,親,但他是媽養大的,也親著呢,能叫你知道的事,媽也能知道,”
“何況要不是你又哭又鬧的,我跟相慶也走不到這一步,當然,這也挺好,叫我看清楚了朱相慶不但是個騙子,還是非不分,還好離婚也來得及。”
離婚也來得及?這是啥話?還說朱相慶身體不好?王秀梅看著朱相慶窘的滿臉通紅,大眼睛含淚恨不得一頭栽死的意思,一下子明白了,“相慶!?你真的,”
這可是大事,真不行的啊,那可是坑人家閨女一輩子啊!
“秀梅別問了,都是俺不好,都是俺不好,俺該死,俺太多事了,”朱大妮兒從凳子下禿嚕下來直接又坐在地上,拍著腿就開始哭起來,“哎喲我的天啊,都是我的錯啊~我這個老不死的不會當娘啊~最該死的是我啊~啊~我對不起我的兒啊~~~”
又開始了,前世朱大妮兒隻要心願不遂,就會坐地大哭,而隻要她一哭鬧,朱相慶首當其衝的就會認為是自己不孝順他娘了,不過這次麽,衛雪玢不動如山,她倒要看看朱大妮兒能哭多久,反正這裏是機械廠招待所,不是她們供銷社,鬧吧,鬧的越大越好。
朱相慶簡直就是一頭包,他本能的想出聲指責衛雪玢,卻正撞上衛雪玢戲謔的眼眸,他悚然想起,以前他住院的時候,衛雪玢來照顧他,剛好病房裏有一對婆媳在吵架,他就跟她說過,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有事不好好說,動不動就又哭又鬧蠻不講理的女人,一看就是少家施教,誰娶了這樣的媳婦誰丟人。
可現在自己的親娘卻正在表演這一套,朱相慶站起來去拉地上的朱大妮兒,“娘你起來,你別這樣,這事兒跟你沒關係,都是兒不好……”
朱大妮兒要的就是這句話,她不哭了,可憐巴巴的用淚眼看著朱相慶,“真的?相慶你真的不怪娘?俺跟你說,娘真的是無心的,娘就是太心疼你了,才說了她的,沒想到她,”
“沒想到我這麽不能容人,就算是你說錯了,我是小輩兒,也得忍一忍才對,就算是你兒不中,我也得老老實實跟他守一輩子活寡才對,最好還得對別人說是我身體不好不會生養!大姑是不是想說這話?”
想到前世,衛雪玢目光如冰的看著瞪著眼睛抽的哏哏兒的朱大妮兒,“哭半天,說半天,你沒錯,都是別人錯了,”
衛雪玢點點頭,“確實都是別人錯了,是朱相慶騙婚在先,所以全是他錯了,現在我們去把婚離了,你啊,在你們村兒裏好好給你家這麽爭氣的兒子踅摸一個聽話孝順的兒媳婦吧!”
衛雪玢濃黑的長眉一揚,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走吧,朱相慶!”
“我娘不是那個意思,她沒文化,也不會說話,她就是知道自己錯了,才會哭的,”承認自己親娘沒文化,對於朱相慶來說,是一件很屈辱的事,如果有選擇,他也不願意生在那樣的家庭裏,“雪玢,求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就別跟老人計較了,娘這輩子不容易……”
“你的麵子?你覺得你在我這兒有麵子可講?你娘容不容易跟我有什麽關係?她生我了?養我了?她不容易是我造成的?既然不是我造成的,憑啥她大清早的打上門,又哭又鬧的來找我的事,我還得想著她不容易?我看她挺容易的嘛,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跟電影演員似類,”衛雪玢根本不給朱相慶為朱大妮兒辯解的機會,“我還是那句話,你家的破事兒我不沾,咱們把婚離了,你想幹啥跟我沒關係!”
朱相慶沒想到衛雪玢心腸這麽硬,當初他們兩個談戀愛的時候,衛雪玢可不是這樣的,但現在已經不是計較她人品的時候了,今天隻要叫她出了這道門兒,自己就別想在機械廠,乃至整個洛平做人了。
朱相慶不得不向朱學文求助了,想要結束這場鬧劇,還得省城裏的父母來辦。
“爸,您跟媽勸勸雪玢吧,”
朱學文也沒有想到朱相慶到這個時候了還拎不清,不但不肯跟衛雪玢服個軟兒,更沒有明白人家衛雪玢想要的是什麽?
“叫我勸雪玢,你先過來跟人家雪玢道個歉,今天的事兒本來就是你娘跟你爹做錯了,他們年紀大輩份高,磨不開臉,你這個親生兒子自然得出麵了,”朱學文瞪了朱大妮兒跟宋老二一眼,平時在村裏挺厲害的,現在知道什麽叫一腳踢到鐵板上了?
真以為人人都跟他和朱相慶一樣,顧念著親情,由著他們胡來?
跟衛雪玢道歉,還是替自己爹娘?
朱相慶一點兒也不想,如果他今天這個頭低下去,別說自己了,就是爹跟娘,以後也別想在衛雪玢跟前抬起頭來,將來再有什麽爭執,隻要衛雪玢提起今天的事兒,他家就占不到理,“這,我跟雪玢……”
王秀梅實在是看不上朱相慶,這種兒子,她寧願當自己六七年的心血叫狗吃了,也不願意再跟這種糊塗人當母子,“你跟雪玢咋啦?你跟雪玢再好,錯了就是錯了,有錯不認是哪個老師教你的?”
朱相慶被王秀梅搶白的臉一紅,他知道自己這個養母恨透自己了,今天的事是絕不會幫著自己的,他也不想被王秀梅看輕了,索性將牙一咬,走到衛雪玢跟前,“雪玢我錯了,今天的事全是我的錯,”
朱相慶到底錯沒錯的,跟衛雪玢真的一點兒關係也沒有,衛雪玢找了一圈兒,也沒有在在屋裏找到一個可以看時間的東西,偏她也沒有手表,“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去民政局吧,不遠。”
王秀梅不將朱相慶當兒子了,朱學文還認這個外甥呢,他怎麽可以就叫這小兩口結婚頭一天就鬧離婚?“相慶,你的書都讀狗肚子裏了?你錯了,錯哪兒了?跟雪玢說清楚,還有,你爹娘的錯你也說清楚,隨便敷衍怎麽行?而且,錯了以後要怎麽改,以後你會咋做,一次跟人家雪玢講清楚了,保證好,我跟你媽,還有你爹你娘都當個證見!”
這真是職業習慣啊,朱學文差點兒沒叫朱相慶當場寫一份檢查出來,但這也叫衛雪玢看明白了,她今天這婚是離不成的。
朱相慶被舅舅這一招逼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可是再看衛雪玢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知道自己今天這一關是必須得過的,“雪玢,是我錯了,”
他錯了嗎?朱相慶真不這麽認為,他隻是將自己的情況告訴了衛雪玢跟衛家人一部分而已,沒說全,但也沒有欺騙啊,“我不該結婚前沒跟你講清楚我家的事兒,也不該事前沒有跟你說我在南固家鄉還有爹娘跟兄弟,”
朱相慶含淚看著衛雪玢,“可他們到底是生我養我的人,我要是不認,不管,豈不成了畜牲了?”
你做的畜牲事兒多著呢,衛雪玢心裏冷笑,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她這雙手啊,以後世小姑娘們的眼光看,真不是什麽好看的手,倒是跟她的個頭兒一樣,修長,隻是不夠纖細,更談不上嫩滑了,甚至指腹上都是滿滿的薄繭。
衛雪玢七八歲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洗衣做飯,跟著母親學醃鹹菜,甚至還燒開水上街去賣,後來響應號召回到老家插隊,不但得跟著村裏人下地幹農活兒掙工分兒,還得替上班的二哥跟二嫂帶小侄子,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其實在衛家,比哥哥幹的活還多。
這皮膚要是能嬌嫩,才是出鬼了。
當年,她硬生生的用這雙粗糙的手,給宋老二家卸了整整一車的煤!
而宋家老屋裏,一群男人圍坐在爐子前,烤著花生喝著熱水,沒有一個人出來幫一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