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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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 他們也有二十多年沒見過麵了,這會兒衛雪玢一看,原來這小夥子長的還真精神, 雖然跟韓延亭一比, 是黑了點, 但濃眉大眼, 笑起來一口白牙閃的人眼花,要是叫二十年後的小姑娘們看見了,妥妥要喊“帥哥”的。
“哪會有人欺負我啊, ”衛雪玢跟華鎮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自然不會對他說實話,“不過是家裏人太多了,我嫌吵的慌,就出來轉轉, 看見包子不錯, 坐這兒吃兩個,省類回去再吃飯了。”
華鎮見衛雪玢不肯跟他說實話, 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隻笑著點點頭, “這結婚頭幾天,可不就是熱鬧的很。”
衛雪玢抬頭看了正跟丁芳湊著頭說話的韓延亭, “你們出來逛街?”
丁芳的漂亮在機械廠也是出了名的, 就是擱十年後, 她也照樣是一枝花。
逛街這個詞韓延亭還是頭一次聽,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啥逛不逛街的,咱們這街從這頭走到那頭兒,十分鍾都要不了有啥可逛類?不能跟鄭原比,那百貨大樓裏要啥有啥!今天不是禮拜天嘛,我閑著沒事兒,就叫著華鎮跟丁芳出來轉轉,一會兒看場電影去!”
他偷偷瞟了丁芳一眼,“等我將來結婚了,所有的東西都去鄭原買,我爸媽都答應了!”
衛雪玢點點頭,“行嘛,反正菊姨跟姨夫有那條件兒,別說去省城了,就算是去首都,隻要人家丁芳說想去,你也是不會反對的。”
“嘿嘿,二姐你真了解我,”韓延亭哈哈一笑,遞了隻包子給丁芳,“你多吃點兒,我跟你說,我跟雪玢姐好的跟親姐弟一樣,你也別認生,有事兒隻管去供銷社找她,想要啥,她包管給你弄來!”
衛雪玢差點兒沒被手裏的包子給噎著了,“吃你的吧,人兒不大,牛吹的不小!”
韓延亭男人吃飯快,一口一個吃了六個包子,又把碗裏的小米稀飯給一口幹了,這才想起來問衛雪玢,“這大中午的,你吃這個也能吃飽?咋不跟我姐夫出來吃個炒麵啥的?嗯?我姐夫呢?我都沒注意,咋就你自己個兒呢?”
你眼裏隻有丁芳,哪會注意這個?衛雪玢也沒胃口了,“他家裏來了一群親戚,我懶得招呼,自己出來轉轉,”
“來了一群親戚?啥親戚?不是說他家幾輩兒單傳,就他一個麽?咋結了婚就跑出來一群親戚了?姐,我跟你說,我早就看那個姓朱的不像個地道人了,你還不信,”
他推了推正在低頭喝湯的華鎮,“你說是不是?我記著你以前說過,那小子一看就是個靠不住的小白臉兒!”
“咳,”華鎮一口湯噴出來,回頭衝韓延亭怒目,“我啥時候說過這話?”
他是說過,但這貨咋能當著衛雪玢的麵說出來類?這個漢奸!
你咋沒說過?韓延亭毫不示弱,梗著脖子準備幫華鎮“回憶回憶”,被丁芳在桌子底下使勁兒扯衣角,他隻得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哼,反正你就是那意思,”
“姐,你跟你說,要是那姓朱的對你不好,你隻管來跟我說,我收拾他!”
衛雪玢的眼淚差點兒又掉下來,她端起碗和著落到碗裏的淚,大口喝著碗裏的稀飯,隻聽丁芳細聲細氣道,“雪玢姐你別跟延亭計較,他就是這麽個脾氣,性子直的很,愛胡說八道,其實大家都說朱師傅挺好的。”
朱相慶在機械廠很會為人衛雪玢是深知的,不然也不會自己帶著孩子辛苦十幾年,大家還都說一分撫養費都沒有掏過的朱相慶是個好人,那些好事的見到兒子,還都以一副知情人的架勢教育兒子,要知道朱相慶的為難跟不易,好好孝敬他。
“是啊,相慶是挺好的,大家都這麽說,”衛雪玢不打算跟表弟和丁芳說家裏的事,“我吃完了,要回去了,你們慢慢吃,看完電影兒早點回家,省類我姨惦記。”
這個點隻怕朱相慶還陪著朱大妮兒她們呢,剛好自己回去可以睡個午覺。
“你真是的,咋恁不會說話?”衛雪玢一走,丁芳就狠狠的擰了韓延亭一把,哪有當著人家媳婦的麵兒說人家男人不好的?而且還是才結婚的。
她又瞪了華鎮一眼,“沒想到你們大男人家家的,還在背後議論這些,醜不醜?”
“我咋不會說話啦?今天我姐才結婚,那朱相慶就敢叫我姐一個人出來,要是我,哼,”韓延亭看了一眼丁芳,他肯定天天粘著丁芳,一會兒也舍不得分開。
丁芳聽懂了韓延亭話裏的意思,臉一紅,呸了一口,“你咋不想想,要是有人在你麵前說我不好,你能高興?”
“那肯定不行,”韓延亭看了丁芳一眼,“你說的對,這事兒是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了,保證再不會犯!”
丁芳瞪了韓延亭一眼,紅著臉道,“我咋看你姐不待見我類?”
“咋可能?你長這麽好,誰會不待見你?我姐人可好了,今天估計還是朱相慶家的親戚惹她不高興了,才沒心情跟你說話兒,你隻管放心去找她,她在供銷社賣布呢,你要是想要啥樣子的料子,提前跟她說,叫她給你留著!”韓延亭心粗,沒留意衛雪玢對丁芳的冷淡,當然他也沒有覺得這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
華鎮看著甜甜蜜蜜的小兩口兒,覺得自己這電燈泡兒當的實在是傻了些,“我走啦,那電影我都看了多少遍了,你們自己去吧,我回去睡覺去!”
等朱相慶被何巧芸拉著“談”完心,從他們住的巷子裏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衛雪玢了,他四周轉了幾圈兒,找不到人,又不好喊叫,隻得寄希望於衛雪玢已經頭前去了招待所,可到了招待所才發現,衛雪玢根本就沒有來!
朱大妮兒好不容易等到了兒子,眼眶一紅,“娘還以為你不想見娘了……”
朱相慶一拉朱大妮兒,把人拉到屋裏,“娘,在洛平,你們可千萬別說跟我是啥關係!千萬不能說!”
雖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但宋老二還是有些不滿意,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他都有一種叫人擼了麵子的挫敗感,“你別說了,你不想認俺們就不用認,俺跟你娘生下你就沒有想過要圖你啥,行了,剛才俺還說要走類,是你娘舍不得你,想再看你幾眼,結果還招人嫌了!”
“哼,也就你還想著他這個兒,人家富貴了的兒從來都是有奶便是娘,你這種窮娘,誰看見你啊,”宋懷慶蹺著腳在一旁陰陽怪氣的,“你看,人家那個城裏的小媳婦,咋連麵兒都不露類?還不是嫌咱們窮,嫌咱們髒?”
朱相慶被宋懷慶說的臉一陣兒青一陣兒紅的,他瞪了宋懷慶一眼,“你知道啥就胡說呢?我不認你們,我要是認下你們,就得跟你們回去種地去!”
“咋?回去種地有啥不行的?你還看不起農民了?看,我就說吧,你看不起俺們這些窮兄弟,”宋懷慶自己進不了城,巴不得朱相慶也跟他一道兒滾回農村呢,都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憑什麽他朱相慶就能住樓房,吃商品糧,自己就得土裏刨食兒?
宋老二看朱相慶被二兒子懟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心裏挺暢意,但他清楚自己不能得罪這個最有出息的兒子,畢竟將來宋懷慶跟宋來慶,還得這個哥哥拉扯,甚至將來他們老兩口進城養老,也得靠這個兒子。
“懷慶你給我閉嘴,有你這麽說你哥的嗎?個欠收拾的,你以為你哥心裏不難受?”宋老二敲敲煙袋鍋子,斥責宋懷慶道。
“相慶別跟你兄弟生氣,懷慶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幹不得地裏的活兒,一讀書又頭疼,唉,”宋老二是真心相信宋懷慶得了一讀書就頭疼的病的,不像三兒子宋來慶,抱著書本子一看就是一天也不動,“他又是個有誌氣的,就想著能幹點兒啥不拖累我跟你娘,偏咱們無權無勢的,給在找不到能幹的活兒,一來二去的,你兄弟心裏也難受……”
朱相慶看了一眼蹲在門口的宋懷慶,他比宋懷慶大三歲,十歲去鄭原前,宋懷慶都是他在帶的,對這個弟弟也是疼的很,“懷慶身子骨確實是弱,地裏的活他幹不來也正常,”
可給二弟在城裏找工作,朱相慶又一時沒有什麽頭緒,“我們廠裏天天工吧,那名額也是有數的,多少人盯著呢,我才來沒兩年呢,又沒有啥硬關係,怕是說了也不中,”而且宋懷慶名義上還是他的表弟。
衛雪玢走的遠了,不知道她們離開之後,後頭還有這麽一出。
她心裏惦記著前世的公婆,腳下飛快。
朱相慶十歲大的時候親娘朱大妮兒把他送到了省城鄭原弟弟朱學文家裏,理由是弟媳嫁進老朱家七八年了肚子也沒個動靜,叫他們先養著朱相慶,說朱相慶命好,自己生完朱相慶,接著就連生了兩兒一女。
當然,要是弟弟兩口子一直沒娃,也不怕,她家相慶就給弟弟當兒子,改姓朱,以後給朱學文兩口子養老送終摔盆兒打幡兒。
朱相慶在舅舅家裏住了兩年,妗子王秀梅見朱相慶長得乖巧討人喜歡,不愛說話但學習刻苦,也挺喜歡他,就直接跟朱學文商量了把朱相慶過繼到他們兩口子名下,還給辦了鄭原的戶口,當然也跟朱大妮兒說清楚了,以後朱相慶姓朱不姓宋,隻是朱大妮兒跟宋老二的侄子,不是兒子,以後永遠都不是。
隻可惜王秀梅低估了朱大妮兒的野心跟無恥程度,在朱相慶上高中的時候,她悄悄跑到鄭原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家裏的困難,朱相慶頭腦一熱,就背著朱學文跟王秀梅自己報名參軍去了,等朱學文知道的時候,都到了政審這一關了。
王秀梅還一心等著朱相慶高中畢業將來家裏出個大學生呢,直接被這個打擊給捫暈了,也看清了自己六年的巴心巴肺,也趕不上人家親娘都一把眼淚,索性便不再多管朱相慶的事了。
這些都是衛雪玢前世被逼跟朱相慶離婚的時候,王秀梅趕過來阻止時跟她說的。
想想王秀梅指著朱相慶大罵他是狼心狗肺的陳世美時的情形,衛雪玢腳下更快了,這對前世跟他們來往不多的公婆,卻是那十年裏對她最真心的婆家人了。
“給我打三碗豆腐,來四根兒油條,”衛雪玢走到招待所門口的熱豆腐攤兒上,給朱學文夫妻買早點,“叔,一共多少錢?”
多年過去,衛雪玢已經想不起來如今的物價了。
“瞧這閨女,結個婚人都傻了,老叔還能因為你嫁個人就漲價?熱豆腐五分,油條兩分,一共兩毛三!”
“嫂子,俺也要吃,俺娘俺爹也得吃!”宋招娣兒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大聲喊。
平時就是親哥,也舍不得給她買這些的,但宋招娣兒心裏明白著呢,這麽多人看著,衛雪玢絕對幹不出不給她買的事兒!
“招娣兒你找打不是?恁貴的東西又不好吃,咱回去吃饃,娘還帶著豆醬類,”朱大妮兒瞟了衛雪玢一眼,裝模作樣的去拉女兒。
衛雪玢根本沒聽見宋招娣兒跟朱大妮兒的話,她從褲兜兒裏掏出錢數了兩毛三遞給賣豆腐的,“叔,借你的托盤用用,我得給爸媽一塊兒端進去。”
“這媳婦孝順,相慶可得待你媳婦好點兒,”賣豆腐的在機械廠招待所門口生意做久了,廠裏的工人也認識不少,何況朱相慶還是新郎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