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不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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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隨便看一看,也可以看看兀兀舊文! “媽?你叫我啊?真是稀罕!”王秀梅一指台階下的朱大妮兒, “那她是誰?今天她跑到你那兒幹什麽去啦?”
朱相慶滿臉通紅的看著朱大妮兒, 想說那是他的親娘, 可又不敢, 他一臉哀求的看向朱學文,希望舅舅能出麵管一管王秀梅, 這樣鬧下去, 他真的是不能做人了。
朱學文一心幫襯姐姐沒錯, 但這些年,他也是真心把外甥當兒子養了,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帶著兒子, 抱著孫子一享天倫之樂。
可從朱相慶當兵後的表現來看, 他麵兒上姓朱,其實內心還是姓宋的, 要說一點兒也不失望, 那是騙人的,尤其是朱學文心裏清楚, 六年前為給朱相慶辦商品糧,還有上學的事,妻子出的力比他大的多, 甚至為了朱相慶,還少提了一級工資, 王秀梅心裏有怨, 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不叫她發泄出來,以後隻怕更難收拾。
“走吧,難得一家人都聚在一起,誰有話都一次說完了,進屋吧,”朱學文看了朱相慶一眼,背著手進了屋。
衛雪玢看著又開始拿手巾抹眼淚兒的朱大妮兒,心道原來真是什麽年月,什麽地界,這小白花都頑強的存在著啊,她上輩子怎麽就沒注意到眼淚是婆子的利器呢?
朱學文進去了,王秀梅一拉衛雪玢,甩簾子也進到屋裏,她一拍自己身邊的凳子,“雪玢跟我一起坐!”
“好,我也正納悶兒著呢,剛好聽媽跟爸好好給我講講家史,不然別說是將來跟著相慶回老家,就這兒的幾口子人,我都不知道怎麽叫呢,”衛雪玢笑眯眯的在王秀梅旁邊坐下了,連一個正眼兒都沒有給朱相慶。
朱相慶強壓心底的不滿,叫了來慶跟懷慶,去他們屋裏把招待所給配的凳子都搬了來,請朱大妮兒跟宋老二坐了,自己跟兩個弟弟則直接坐在他們順手搬進來的磚上,而宋招娣兒跟宋待見兒,則是連在屋裏坐的資格都沒有,直接被朱相慶趕到外頭去。
“相慶,你這可不對啊,表妹也都那麽大了,又不是哭鬧的孩子,你攆她們幹什麽?”衛雪玢居高臨下的看著朱相慶,大聲說道。
朱相慶都要被自己這個老婆給氣死了,“你少說兩句吧,兩個閨女知道什麽?這兒哪有她們站的地方?”
“相慶,敢情我就是這麽教你的?這都啥年代了,你學的文化知識都進了狗肚子裏去?敢歧視婦女?”不等衛雪玢開腔,王秀梅就不樂意了,“女人啥都不懂,那我跟大姐是不是也要出去?”
“媽,不是這個意思,她們將來都要出門子的,”朱相慶骨子裏還是極其重男輕女的,兩個妹妹親是親,但在他心裏,絕對算不得宋家人。
衛雪玢看著朱相慶,“相慶,你以前跟我說女人就要有知識有文化,照樣能跟男人一樣幹出一番事業來,還說什麽婦女能頂半邊天,原來都是騙我的?那照你的意思,我以後也不用再回衛家啦?還是我有事兒不能去找我媽跟我哥他們了?”
不去衛家?不找衛家幾兄弟?
那朱相慶娶衛雪玢幹什麽使?朱相慶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也得有文化有知識才行,你好歹還讀到初中畢業呢,她們兩個呢?大字不識的,將來就隻能嫁人了。”
“是我不願意識字兒的嗎?還不是咱娘把錢都給二哥跟三哥上學用了,不肯叫我上學?”宋招娣兒不願意了,她今年都二十了,村裏條件好的人家,也有人叫閨女讀書的,宋招娣兒可是打聽比較過了,那進城讀書的閨女,看起來就跟她們不一樣。
那些人將來可是有可能招工進城吃商品糧的,就算是不能進城,將來嫁人的時候,也能找個好人家。
今天他們來可不是說老大閨女上學的事的,宋老二拿煙袋鍋子敲了敲凳子腿兒,“住嘴,現在說這些有啥用?你都多大啦,就算是上學,以後有錢了也是叫待見兒去上,家裏不留人幹活兒?想累死你娘?”
王秀梅對宋家的事沒興趣,也不關心他家兒女的讀書問題,“行了,讀書是以後的事,但咱們這是新社會了,相慶也出來工作了,千萬不能叫人覺得你有歧視婦女的思想。”
自己就是隨便一句話,就被王秀梅拿著把柄教訓了半天,朱相慶恨恨的低下頭,承認錯誤的話他說不出來,隻能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媽,相慶知道錯了,他好歹也跟著您跟爸上過一年高中的,哪會不懂這些道理,就是吧,”衛雪玢瞟了朱大妮兒一眼,“有些自小的老思想老習慣不好改,不過這得慢慢來,我對他有信心!”
朱學文看了衛雪玢一眼,他對朱相慶的媳婦基本是滿意的,他是個教師,親家母是個大夫,算是門當戶對,雖然成分是差了些,但現在已經不像前兩年那麽看重成分了,而且衛家老三還上了醫學院,出來當了外科醫生,這可是了不得的事。
就像王秀梅說的那樣,朱相慶出了工傷叫機器撞了,人家衛雪玢一個大姑娘家的,下了班兒就跑到醫院裏伺候,比他們這些親人還盡心,實在是很賢惠了,雖然性子有些憨直,不知道幫著男人,但衛雪玢畢竟還年輕,等年紀再大一些,就會明白了。
“好了,咱們說正事兒,招娣兒跟待見兒也留下吧,她們畢竟也是姓宋的,就算是出嫁,也是你們的女兒跟妹子,”朱學文抬抬手,“剛才秀梅也說了,現今雪玢進門兒了,有些事不能瞞著她,”
朱學文一指朱相慶,“雪玢,可能相慶沒有告訴你,他不是我跟你媽生的,我們沒有孩子,你大姑怕我們將來沒人養,所以就將相慶過繼給我和你媽了。”
衛雪玢點點頭,“我猜著也是,怪不得相慶不叫姑而叫娘呢,”她一笑,“相慶,咱們可是要過一輩子的,我這人呢,說話直,是什麽就說什麽,你多擔待一些,”
當年她是一心隻看著朱相慶,堅信自己隻要真心付出對宋家人好,朱相慶就能看到她的好,感激她的好的傻女人,而現在,跳出曾經困著她的圈子,在衛雪玢眼裏,宋老二跟朱大妮兒這對夫妻,真是又毒又奸。
朱大妮兒能哭能鬧,多少一點兒付出,就能說的大似天,從來都是不十倍撈回來不會停手,而宋老二,看似不怎麽說話,一向就給人忠厚老實拿自己老婆沒辦法的印象。
其實這個家的節奏一直都把握在他的手裏,朱大妮兒再能再折騰,這些年最終的得利者,都是他跟他的子女們。
“咱們兩個是你們廠裏金姐介紹的,她常找我媽看病,大家就認識了,當時她可是跟我媽把你誇的跟朵花兒似類,高中畢業,複員軍人,家裏獨子,父母都是人民教師,”衛雪玢一字一頓的複述著朱相慶引以為傲的一切,“可是,你現在說說,這哪一條你對得上?”
衛雪玢轉頭看著朱學文跟王秀梅,“爸,媽,我家當初成分不好,我跟二哥都是在學校老被人欺負,最後連學都沒有上成,可是我們家最敬重的就是讀書人了,我就想問問,你是咋教孩子類?這誠實兩個字,小學生會寫啊!”
衛雪玢一番話,將朱學文問的老臉通紅,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衛雪玢,朱相慶,他確實是沒有教好!
“雪玢,現在還說這個幹啥?俺相慶可也是上過高中類,就是複員軍人,一進廠就是二級工,還評過先進,以後能入D類,你們家那成分,沒有一個D員吧?俺相慶以後就是啦,”朱大妮兒可不能認衛雪玢說的話,要按衛雪玢說的,在農村那就是妥妥的騙婚,不但說媒的得被娘家扇臉,遇到厲害的娘家人,婆家也得被砸個稀爛!
衛雪玢冷冷一笑,一臉鄙夷的看著抿著嘴一聲不吭的朱相慶,“以後就是啦?那也等以後啊!我看你們一開始就打著把我騙進門的主意,這證都領了,我還能咋?還不得老老實實給朱相慶當媳婦?”
“現在我進門兒了,市醫院,供銷社,機械廠全知道我跟朱相慶結了婚,這個時候你們再開個會,把朱相慶改成姓宋的,跟我說,他是農村出身,家裏三間破屋,兄妹四個,”
衛雪玢站起身,盯著朱相慶,“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要說感激,他怎麽會不感激把他養大的舅舅跟妗子?如果沒有他們,他能不能活下來且不說,更不可能讀書識字當個城裏人,現在還有一份人人羨慕的工作。
可這些並不代表他就可能忘本,忘了誰才是他的親生父母,忘了是誰叫他過上這樣的好日子的,他現在有能力了,回報一下還在農村過著苦日子的父母有什麽錯?
朱相慶強壓心裏的不滿跟委屈,抬腿往家裏走,他剛才在車間裏轉了一圈兒,愣是沒有借出來一分錢,現在唯一的指望,就隻有衛雪玢了,希望今天晚上能好好哄哄她,怎麽著也得從她兜裏掏五塊錢出來,不然明天爹娘他們可怎麽走?
想到這兒,他伸手把曬的差不多的被子從繩上抱下來,準備回去把屋裏好好收拾收拾,多幫衛雪玢幹點兒活兒,她心情好了,自己也好開口。
……
兒子剛才過來說晚上不能跟他們一起吃飯了,朱大妮兒跟宋老二雖然嘴裏說沒關係,可是心裏的那個不滿,就能井裏的水一樣,汩汩的往外湧。
“他爹,你說咱咋辦?要不我去一趟,我去給他媳婦兒跪下,叫她抬抬手幫咱們這一回,”賣慘賣窮裝可憐可是朱大妮兒的拿手好戲,這些年要是沒有這一手,她們宋家憑啥在荒年裏也養大了五個孩子?
宋老二的手伸到長煙袋杆了懸著的煙絲袋子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拿煙袋鍋子去挖煙絲,看朱相慶的意思,他是手裏沒錢呢,在車間也沒問工友借出來,這次隻怕他們得空手回去了,這叫這幾年花錢自在慣了的宋老二有些不適應,難道以後連這抽慣了的旱煙也要戒了?
“你說那法兒不中,”宋老二拿長煙杆當癢癢撓兒往後背上捅了幾下,擰了擰身子皺眉道,“那貨潑辣成那樣,你一鬧,她一急把咱跟相慶的事說出來,那可咋整?”
“咋整?”朱大妮兒撇撇嘴,不以為然道,“我覺著你們都叫那咋呼貨給嚇著了,她要是喊出來咱們是相慶的親爹娘,那能咋著?就是相慶不入D了唄?叫我說,不入就不入,又不是不給他開工錢,有啥?”
如果真的鬧出來,他們就能理直氣壯的來洛平了,她是衛雪玢正經婆子,到時候想怎麽管教兒媳婦就怎麽管教,誰敢出來說啥?
宋老二瞪了朱大妮兒一眼,“真是頭發長見識短,要是相慶入不了D,以後咋當官類?當不了官兒,咱們懷慶跟來慶咋辦?咱們來慶將來可是要上大學類!誰供他?”
她們老朱家出了個師範生,在省城當教師,朱大妮兒都燒包能啥啦,他們老宋家咋也得出一個,還得出個比師範強類才中!
“那咱們就能一得忍著衛雪玢?”啥叫多年媳婦熬成婆?朱大妮兒終於等到當婆子這一天了,卻不能像想像中那樣擺威風,簡直要憋死她啦,“相慶也是個癟熊,要叫我說,這女人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該叫相慶把她給摁那兒好好收拾一頓,她就乖啦!”
朱大妮兒說的殺氣騰騰,她在村兒裏沒少見男人們收拾媳婦兒,不聽話,打一頓就舒坦了,“不中的話我跟懷慶都去幫幫忙!”她就不信了,她帶著兩個兒收拾不了一個潑婦?
“你省省吧,這裏是洛平,不是咱們宋家莊子,你當人家衛雪玢娘家沒人?真鬧起來咱們可不沾光!還有你兒那毛病,逼急了吵出來他還做人不?”打一頓?真當這裏沒王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