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雲雨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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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窮無盡?安寧聽得驚詫不已,反複掂量著這四個字。
她此前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這事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
她隻以為,他修為高深,注定與那些凡夫俗子不同。她竟不知道,他能勘破她的靈性,並不是因為他靈力高強,而是因為天賦異稟。
她一邊感慨自己那所謂的、無窮無盡的靈性,一邊納悶他的身世。
長略以前說過,公子琰出生時,百獸匍匐,百鳥朝拜。他既這般招蜂引蝶,應該絕不僅僅是一個勝神皇子這麽簡單。
他與雍和、慶忌、青鳥為伍,似乎天生就能操縱這些神獸。
水靈湘君說,他傳授於她的靈法,與六靈修煉的,並無二致。
回想當初,那傳聞司帝之下都,天之九部的陸吾,似乎也對他禮讓分。即使陸吾隻以幻象現身,這也過於古怪。
他的身份,或許另有蹊蹺。
他緩步走到椅子前,慢慢坐下,繼續說道:“我則不同,我的靈性,應是徹底沒了。此前我試過多次,無論如果修行,都絲毫沒有進展。可能我這一生,就這樣了罷。”
他神色如常,語氣淡定,好像是在談論著別人的遭遇。
她在一旁聽著,卻替他驚心動魄,惋惜不已。
她傾慕於他的從容,流連於他的沉著。她為他的淡然所吸引,有時卻又無可奈何。
他將太多的情緒隱藏,連同他的悲喜,都一樣不為人知。
他戴不戴著麵具,都深沉得不像是個正常人。
他或許,真的是從須彌山跳入凡塵的仙神,打個照麵,或早或晚,終於也免不了一場別離。
這滾滾紅塵,又能有幾人,真正做到長相廝守,同生共死?
眼下與他相伴,一同走過的路,便是風景吧。
如此想通後,她也不再糾結於此。
公子琰似乎更為灑脫。
他竟然,又開始自斟自飲。
烈酒素蟻,飲多斷腸。
他卻笑言:“放著美酒不喝,等到氣味散盡,才是真的揮霍。”
這酒鬼,當真是沒得救了。
他似乎心有不甘,悠然歎息道:“我此前怎不知,天下竟有如此至寶?真是為傳聞所累,辜負了前半生。”
“什麽味道,也給我嚐嚐?”她伸要搶,卻被他不著痕跡的躲過。
“以你的酒量,最多不過半杯,就可以去見閻羅了。”
“嚐一口總行吧。”她撇嘴,嬌媚輕浮。
“不成,我吃了,你若是再喝醉,又是一筆糊塗賬。”
他這時提起那強身健體的藥來,無非是讓她心生悔意,知難而退。
但他那模樣,風輕雲淡,爽朗清舉,怎麽看不出來,像是被人灌了**湯。
她本想問上他一句,那藥到底有作用嗎?轉而又想起先前一些事情,便將此問拋至腦後,再也找不到了。
隻見她若有所思,頗為嚴肅地問道:“師父你說,人這酒量,是天生的嗎?”
“不知道。”
“連你都不知道?”她納悶,公子琰是聞名九州的酒鬼,酒場之上,未逢敵。他若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我從未醉過,連酒量是什麽都不知道。”
“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他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邊喝邊說。
安寧突然有些後悔,她之前尚未摸清這人的底細,為何要貿然用這素蟻來試探他,白白送了他一壇子美酒。
她方才還擔心他會不會醉死,現在看來,真的是多此一舉。
敢情她苦兮兮地試探了他半天,又是請罪又是答疑的,他卻一直是在陪她做戲,逗著她玩。
他不是寧可死也不肯表明身份,也不是被她多番試探才不得不說。他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向她坦白,才順著她的套路,陪她說了一晚上的胡話。
她怎麽總是忘記,他就算沒有靈力,還有腦子這件事。
她剛剛看著他那胸有成竹、悠然自得倒酒的樣子,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眼前這個人,從來不值得同情。
即使這樣,她還是覺得惋惜。
像他這樣一個風流人物,集天地精華於一身,若是此生不可再修靈法,好像怎麽著,都少了些什麽。
即使他表現得滿不在乎,她還是心有餘悸。
她似問似答道:“可是靈性卻不一樣。聽聞眾生的靈性都是生而既定,不長不滅,你的又怎會憑空消失。”
“長略也是這麽說,所以他去尋重修之法了。”
所以是重修靈力之法,而不是起死回生之法。長略一句話,騙過了長生,同時也騙過了安寧。
她真是活該,腦子被驢踢了,才能相信長略的鬼話。
他的主子是玉采,是公子琰,就算是對著大哥長生,他也不一定說真話啊。
“師父。”她喚了他一聲,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問,他去了哪裏?”
安寧點頭,心裏琢磨著,他怎會變得這麽自覺。
果然,他又喝了一杯酒,吊足了她的胃口,才緩緩說了句:“我不知道。”
“哦。”
“他隻說要去須彌山,應是從鹹海走的。”他見她失落,為了顯示自己並未欺瞞於她,隻得苦笑著補充了一句。
鹹海是隔絕人與仙神的天然屏障,其內是須彌山,之其外是九州人間。
無論正史或逸聞,從未聽說有人能跨過那裏,到達須彌山。
所以聽到這個回答,安寧越發不能相信道:“鹹海,那是人去的地方嗎?”
“他也不是人。”
鬼才長略,自有神鬼莫及之才,不能用常理推斷。
“你走了,騰叔走了,景先生走了,如今連長老二也走了,我看你們司幽門,還是早早關門算了。”她掂量了下酒壇,確認壇所剩不多,黯然歎息。
“門生意如今全由祝淵打理,噢,我倒是疏忽了,你們應該沒有見過麵。”
不是疏忽,是刻意安排。她這樣想著,也不揭穿。
她沒有再問下去,祝淵是誰,哪國人,今年多大,有何過人之處。
他將那麽大的家業交托在一人,想必那人,也不是尋常的白丁匹夫。
他們之間,總有一種奇怪的默契——保留一些秘密,成為一些驚喜。
他們出現在彼此的生命裏,仍然各自保有一番天地。
少聞少問,適可而止。單就這一點,他就對她讚賞不已。
他以為,世間少有女子能聰慧至此。
更何況,她不執著,不探究,隨心隨性,任意灑脫。
她是他不能成為的自己,是他心底最深處的企盼,所以他對她,萬般珍重,任勞任怨。
他說:“安寧,天色晚了,我著人送你回去。”
“嗯。”她知他走不了那麽遠的路,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他將她送至門口,兩人相顧無言。
牛賀的皇宮很大,從公子琰的別苑,到她的寢宮,她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草木陰陰,晚風習習,堂燕繞梁,芳草未歇。
他踟躕片刻,猶猶豫豫地開口,頗難為情地問道:“安寧,你明天,還會來嗎?”
他的語氣,似乎是在乞求些什麽,那樣的卑微不堪,那樣的低聲下氣。
安寧聞言,猶如萬箭穿心。
他是多麽桀驁的一個人,利刃在側都不屑眨眼,若非萬不得已,又怎會用這樣的腔調同人講話?
她回想起來,自己今天一大早便派人去請他,他磨磨蹭蹭,過了足足兩個時辰,才慢慢騰騰地挪動過來。她當時還在心責怪,這人莫不是又在沐浴焚香,折騰些有的沒的?
現在想想,他來得那般遲緩,不過是因為路太遠,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心酸楚,強忍著涕淚,小聲說道:“如果當初不是我一意孤行,不聽你勸阻,非要來刺殺先皇,你也不會成了這副模樣。”
“如果不曾遇見你,我活著就像死了。”他眉眼含笑,溫言安撫道,“如果為了你,餘生注定這樣,那我也認了。”
他明明是在安慰她,她聽了這話,心裏卻更加難受。
她趁他不備,飄回桌旁,拾起那酒壇,仰頭將壇剩餘之酒一飲而盡。飲罷,她還使勁晃了兩下,確認一滴不剩,這才將壇子放下。
素蟻至烈,她果真無福消受。
還好,一壇子酒,他也沒剩多少。
她心滿意足地笑著,一如既往地往他懷裏栽,嘴上還輕飄飄說著:“哎呀,我今天怕是,回不去了呢。”
他不搭茬,隻是習慣性地回抱住她,神情複雜。
安寧見狀,心失落,自暴自棄道:“酒和你,我一個也戒不了。”
“那就不戒了。”
公子琰打橫將她抱起,她腰肢纖細,不算太重,他卻抱得格外吃力。
他一路抱著她,顫顫巍巍地走到床側,將她輕輕放下。
她在他懷,借著酒勁,迷迷蒙蒙地望著他。他的白發,他的笑眼,她懶懶抬,一一描摹,心髒狂跳不止。
他方才被她算計,吃了,本就口幹舌燥,環顧四周也不見茶水,隻得接著喝酒,飲鴆止渴。
如此想來,這人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
他情迷意亂,再不管什麽糊塗不糊塗,翻身上床,將她攬在身下。
他一墊在她的頸後,半抱著她,一在她腰間摸索,試圖解開她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