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心生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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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作罷。
靈均看著與公子琰寸步不離的古往,心生一計,決定旁敲側擊,曲線救國。
她叫住古往,明明有事相求,卻又放不下大小姐的架子,硬生生問道:“喂,你知不知道,我表哥喜歡什麽?”
古往想了半晌,點了點頭。
“他喜歡什麽?”
“安寧。”許是在公子琰身邊呆得久了,連同那人的脾性,他也一並沾染。
靈均聞言,想怒又不便發作,因為古往說的是真話,至少現在是,於是隻能接著問道:“除此之外呢?”
“吃喝嫖賭,琴棋書畫。”他看上去乖巧老實,在人多的地方又很少開口,因此,他說出口的話,聽上去很有說服力。
即使如此,她還是半信半疑地問了句:“這麽多?”
“嗯,你可以,一樣一樣地試。”他不苟言笑,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靈均聽罷,也不言謝,就興高采烈地想法子去了。
吃喝嫖賭她雖不懂,琴棋書畫還是略知一二的。古往說得對,指不準就有哪一項,能入得了那人法眼。
她這邊想入非非,公子琰卻是心有旁騖,著急忙慌地朝美人落塌處去了。
一桌子好菜,可憐沒有觀眾,隻有肉丁被人吃完,神不知,鬼不覺。
素蟻至烈,安寧一覺醒來時,已是日之後。
是夜,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自己還在公子琰的榻上,以為隻是小憩了一會兒,並未多想。
隻見那人端坐於在桌旁,背對著自己,捧著一卷竹簡,貌似專心。
她掀開被子,看見自己一絲不掛,頓時麵紅耳赤,迅速又將身子裹好。
她動作輕巧,見公子琰並未察覺,又從被褥伸出一隻胳膊,躡躡腳地摸衣物。
穿戴整齊之後,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做賊一樣朝那人背後走去。
直到走近,他都沒能發現。
她有些失落,隻自欺欺人,騙自己道:那人是故意這般,置若罔聞。
燈火恍惚,他將竹簡捧得略高——隻有在這樣近的距離之內,他才能看清上麵的小字。
“叔叔。”她探出半個身子,把頭擱在竹簡上,歪著腦袋,努力調整姿勢,與他四目相對。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展顏問了句:“不叫采采了?”
在刺殺知生皇之後,安寧給眼前這人寫了數十封信,從來沒有回應。
她從起初的翹首以盼,變成後來的傷心失落,最後演變成自娛自樂。在這其,她換著花樣,給他起了數十個綽號。
采采就是其之一。
他如今這樣堂而皇之地提起這稱呼,反倒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怎麽說,這人也是她的長輩,如此戲謔調侃,的確大為不妥。
她尷尬羞赧,眨巴了兩下眼睛,生硬地岔開話題,俏皮問道:“你都收到了?”
那麽大的房間,那麽多的位子,她偏偏要繞到他麵前,在其腿上落座。好像兩人這般擠在一起,才能讓人心舒坦。
坐就坐唄,她似乎還坐不穩當,仰著上半身,直直朝後栽去——她在他身邊時,從不會擔心自己有危險。她對於他,絕對信任。
公子琰看在眼裏,也覺得天經地義。他輕輕放下竹簡,將她攬在懷,替她重新尋回了重心。
她兩環住他的脖頸,笑意盈盈,模樣輕佻,含情脈脈地等著他的回答。
隻聽他淡淡答道:“嗯,後來你收到的那些,都是我臨摹的。”
“啊?”她拔高了聲調,將一個字拉出了一句話的氣勢。
“你自己的字,自己都看不出破綻來?”他眼裏滿是笑意,出言竟是譏諷。
公子琰擅長字畫,他若成心模仿別人筆跡,別說安寧,就是再換千百個人,也未必認得出來。
安寧聽罷,仔細回味著“臨摹”二字,震驚不已。
她四下張望,想找些證據出來,一一比對比對,看看這人是不是又在戲弄她。陡然卻又想起,那些所謂的回信,早就被她當成垃圾燒掉了,當即長歎,懊惱不已。
她搖著頭,自言自語道:“敢情一直以來,我收到的,竟都是贗品。”
許是緣分未到,許是天意弄人,他二人間的信物,似乎總是被她有意無意地扔掉、毀掉。譬如,當年被她醉酒時隨扔掉的外袍,被她刻意留在增城的外衫和長劍,他初次贈她的畫卷,還有這許多許多的盜書信……
“也不全然如此,”他淡然解釋道,“起初我握不住筆,隻好將信原封不動地還給。要說贗品,也就是近幾個月的事。”
“哦,難怪天罡它們回來的速度,也是越來越慢。”她妖妖道道,作恍然大悟狀。
“傻安寧,我就算仿製,也用不了那麽長時間啊。”
“所以咧?”
“路途變遠,它們折返的時間,自然也就變長了。”他知道她又開始裝糊塗,耐心與她演戲。
公子琰起初在周饒,後來回了勝神,兩者到牛賀的距離不一,青鳥飛個來回,用時當然也不一樣。
這其,自然不乏公子琰將二鳥擄走,飽私囊,用於他途。
二人心知肚明,卻誰也不提及此事。
“信呢?”
“什麽信?”要論裝傻,他完全不輸給安寧。
“我寫給你的那些。”
“我都還給你了,不是麽。”他看上去鄭重其事,卻是說著些似是而非的胡話。
安寧撅嘴,一臉嫌棄。
他看她神遊天際,篤定說道:“安寧,你的靈性遠在我二哥之上,他又怎會是你生父?”
夫為人者,靈性隨父母的強者,生而既定,不減不滅。
她的靈性無窮無盡,世間罕見。甫一見麵,公子琰就對她的身份將信將疑。
但他多番派人打探,隻知她在牛賀皇族的神廟降生,其他的,仍是一無所知,沒有任何線索。
她想起他曾多次阻止自己行刺知生皇,還說什麽有莘氏非她生母,他也不知她生父何人,她當時隻當這人不坦誠,並未多想。
如今想想,也覺得蹊蹺。
果然,她問了一句:“那我親爹是誰?”
他還是搖頭,回答她說:“我不知道。”
她既猜透他的身份,又擺明了不介意這其的利害關係,他現在斷然沒理由騙她。
回想起有莘氏對她的冷淡和疏遠,她更加確信,公子琰此話不假。
一個問題想不透徹,可能是方向不對。往往換個思路,便能收到奇效,豁然開朗。
他即便推斷如此,之前還是不告訴她,隻因口說無憑。他得找出些證據,方能讓她信服。
況且她身世究竟如何,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或許這女子真與他有幾分親緣,隻因他心思跑偏,對她有了非分之想,才不斷存著僥幸心理,自欺欺人。
她歎了口氣,幽幽自嘲道:“照你這麽說,我總不能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吧。”
“你貌若仙神,儀態萬千,自然是從天而降。”他看她垂頭喪氣,打趣哄著她。
“噗,你這凡人,還不速速向本座行禮?”
“神女此言不妥,你既這般壓在小生身上,小生就算心敬仰,欲行拜九叩大禮,也是有心無力。”
安寧聽罷,莞爾而笑,隻把剛才的陰霾與頹然,一股腦丟到外麵,喂猴子去了。
“師父。”
“嗯?”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是我叔叔,咱倆該怎麽辦?”
他不說話,深深凝望著她。
她與他對視,萬分執拗地,尋求一個答案。
他緩緩湊近,親吻麵前的女子。
她唇齒輕啟,對他的登堂入室,默然接納,深情回應。
漫漫長夜,二人輾轉纏綿,隻恨彼此相逢太晚,前麵的年歲,統統白過了。
他停在她耳畔,輕聲細語:“你若真心,我絕不放。”
她的眼,有波光流轉,月色如許。
“安寧,我愛你。”他輕撫她的長發,一字一句,如唱如歎。
這最簡單的言語,卻沉重得擲地有聲。
此生此世,此情此景,此刻之後,無論分別多久,相離多遠,這幾個字,就像這輕暖的月色,如影隨形,夜夜照在心頭。
她聽得心內有個聲音,不斷回響,好似在說:“眾生雖苦,吾願往之。”
是夜,安寧入夢,看見一個龍首蛇身的怪物,對著一個眉清目秀的黃口小兒,厲聲嗬斥:“吾兒女岐,汝可知錯?”
轉而又出現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神情倨傲,言辭不屑道:“求仁得仁,吾何錯之有?”
接著,書生變成一紅衣男人,背脊筆挺,長發垂腰,麵色慘白,眼神憂鬱。
她開口,輕聲問道:“父皇,你怎麽又回來了?”
沒有回答。
紅衣男人好像聽不見她在說什麽,直直走向那黃口小兒,黯然問道:“孤牽掛之人,為何都恨孤?”
小兒不言,神色狠戾,抽出一根藤條,將其刺入男子心口。
安寧見狀,驀然自夢驚醒,不覺間涕淚沾襟,好似有萬千懺悔,卻不知從何而起。
她說:“采,我不恨他。這麽多年,原來是我錯了。”
身邊那人,眉眼含笑,赤身**,驀地化成一團火焰,將她層層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