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整頓軍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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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的女兒靈均,從來都是如花似玉,驕橫刁蠻。他何曾想到,她會走得這般草率,這般狼狽。

    沈靈均一死,她與公子琰的婚事,便算是自動告吹了。

    燧皇聞知此事,疾首蹙額。

    他將公子琰秘密召於寢宮,剛一見麵,便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個畜生,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兒臣做了什麽,惹得父皇如此動氣?”公子琰似笑非笑,一臉無辜。

    燧皇見狀,隻道公子琰是死不悔改,用指使勁戳著他的胸口,憤憤言道:“那是你的表妹,你的未婚妻,你怎麽忍心,下得去?”

    “父皇這般勞心傷神,兒臣還當是什麽要緊事。”公子琰忍著胸口處的疼痛,悠悠笑道,“兒臣可是連胞兄都能殘害的人,一個女人,不足掛齒。”

    公子琰行事向來隱秘,極少露出什麽馬腳,對於沈靈均之死,他卻一改常態,連分辯都省了,一口應承下來。

    燧皇先前也隻是猜測,這事可能與公子琰有關。

    此時,公子琰泰然自若地攬下罪責,燧皇一時之間,竟不知拿他怎麽辦才好。

    若是公事公辦,讓臣子們知道了,他的好兒子弄死了他的好外甥女,兩人還有姻親在身,確實大為不妥。

    而且再怎麽說,他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外甥女,祭出一個親兒子。

    這種事,簡直就是丟人丟臉,不僅丟公子琰的臉,而且還丟他老子的臉。

    這種事,非但不能聲張,反而隻能掩蓋。

    燧皇即使知曉,也隻能裝作毫不知情,對著沈樂康一家痛哭流涕,惺惺作態。

    沈靈均的死法,隻能有一種,那就是自縊。

    公子琰正是拿捏準了燧皇的心態,這才若無其事、舉止泰然地出現在他麵前,說著些戳人心肺的風涼話,眉頭都不皺一下。

    燧皇又怒又急,一口老血噴將出來,公子琰嫌髒,閃身躲過。

    他躲得有多生硬,他爹心裏就有多難受。

    末了,公子琰皺眉捂鼻,略帶厭惡地言道:“再有幾門婚事,結果都是一個樣子。父皇如果不怕得罪朝臣,盡管撮合好了。”

    “算孤求你,不要再去糟蹋安寧了,成嗎?”老人的乞求,聽上去格外真誠。

    公子琰聞言輕笑,他湊近燧皇,在他耳側細語道:“二十年前,兒臣一路從日奐追到玄股,追了天夜,終於追上兄長。那年的雪,也像今年一樣,來得早了些,大了些。父皇當年派兒臣除去二哥時,可曾想過,會有今天這麽一出?”

    他說話比常人慢一些,好像字字發自肺腑,耐人尋味。

    他的身材高大,他的白發惹眼。

    他爽朗清舉,皎如玉樹,那行將就木的老人與他比肩而立,頓時相形見絀。

    在他的心裏,那慣於玩弄權力的一國之君,如果施壓不成,轉而就會打起敢情牌來。對於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所以,無論燧皇用什麽樣的語氣、什麽樣的態度與他說話,他都告誡自己,那不過是權謀,自己不可心軟。

    他於肮髒齷齪的權利旋渦裏,摸爬滾打了數十年,對於這其套路,他如今也是如數家珍。

    老人眼眶濕潤,緩緩問道:“你這是,在報複孤?”

    公子琰那一腦袋白毛,燧皇不可能不介懷。

    他曾將他貶至周饒,許多年裏不聞不問。當他在子車騰的威脅之下,不得不召回公子琰時,當他再次看到他那隻關風月、飄飄蕩蕩的寶貝兒子時,老人瞬間涕淚縱橫。

    他知道,公子琰在外多年,一定吃了許多苦頭,要不然不會早早便須發盡白。

    因為二人之間的芥蒂,他不便深問。他若不問,公子琰斷然不會自己訴說。

    燧皇自覺虧欠公子琰,對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公子琰仗著這份內疚,多少有些有恃無恐。

    他聽老人提到“報複”,側頭輕聲答道:“對。”

    辭藻簡潔,言語溫潤。

    他的對答如流,令人痛徹心扉。

    言畢,他恭敬行禮,悠然告辭。

    燧皇老邁,加上多年來嘔心瀝血,身體早已不濟。因為這個“對”字,老人一陣眩暈,登時昏死過去。

    燧皇這一躺,便是一個多月。

    待到他再次上朝,公子琰端端立於殿,拱而立。

    燧皇問道:“老六可有要事請奏?”

    公子琰聽罷,沉思片刻,恭恭敬敬、不緊不慢地答道:“兒臣未婚妻子暴斃,兒臣心痛楚,不願在日奐多做逗留,觸景生情。兒臣請命出征,望父皇恩準。”

    他愁眉緊鎖,胸似有無盡地哀慟。然而,即便他沉浸在這樣極度的悲切,偏偏還要裝得沉著鎮定,舉止得體,談吐大方。

    他的恰如其分像是偽裝,他的情真意切,仿佛才是真的。

    朝眾臣皆知,沈靈均死於自縊,與公子琰沒有半分錢關係。

    兩人尚未完婚,公子琰卻是這般言辭懇切,足見其情深意長。

    眾臣聞言,不住點頭,暗暗稱讚。

    燧皇當然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盡管如此,他還是讚許公子琰的此番作為。這才是他所需要的,一個應時而生、有情有義的權謀者。

    再看看旁邊那個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太子琭,燧皇突然生出一個念頭,覺得這勝神的格局,也不一定非得是一成不變。

    他礙於沈樂康的情麵,出言安撫了幾句,勸慰公子琰道:“你有這份心思,孤與你表叔一家,都已深感欣慰。此番多去戰場曆練曆練,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燧皇如此一說,便算是同意了。

    公子琰俯身跪地,言語哽咽:“兒臣叩謝父皇恩準。”

    他伏在地上,周身不住顫抖,仿佛隻有拚命壓抑著,才能略顯平靜。

    眾臣見狀,無不哀婉痛惜。

    就連此前不著一詞的沈樂康,也悄悄抬起袖子,在眼前遮遮掩掩,作擦拭涕淚狀。

    燧皇輕合雙目,似氣力耗盡,不願多說。

    這父子倆,還真是虛偽到一家去了。

    公子琰一走,最開心的還數太子琭。這樣一來,又少一人在他麵前晃晃悠悠,橫生事端。

    太子琭瞄著以胸貼地的公子琰,偷偷舒了一口氣。

    燧皇看在眼裏,一語不發。

    自此,公子琰帥兵,子車騰為副將,二人與公子珙一頭一尾,開始對周邊大肆擴張。

    公子琰或許不通用兵之事,但他很懂得如何用人。

    子車騰曾與公子瑱搭檔多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的謀略如何,膽識如何,身如何,自不必多說。

    公子琰身邊另有先鋒一人,執一柄長戟,每戰首當其衝,有萬夫莫敵之勇。

    聽聞此人十六歲少年模樣,麵如冠玉,用兵詭譎,段那是出奇的狠毒。

    聽聞此人靈力了得,一招克敵,出隻有一個角度,那便是直取敵人咽喉。

    聽聞此人發色棕黑,眸色棕黑,像是已經亡國的妙音族人。

    消息傳到日奐時,公子珥正擁著一個美貌少年,給他喂葡萄,舉止親昵。

    公子珥一麵撫著少年背脊,一麵神色如常地問宮人道:“有沒有打探到,老六那先鋒是何方神聖?”

    “回稟公子,此人乃是妙音國皇族後裔,姓溫,名……名……”宮人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幾乎聽不清楚。

    “快說。”公子珥不再與少年曖昧,皺眉說道。

    宮人眼見橫豎躲不過去,壯著膽子答道:“六皇子陣前先鋒,姓溫名雅,確實是公子故人。”

    話音未落,公子珥抬一掌,朝著少年揮去。

    少年閃躲不及,被他掀翻在地,委屈得很,卻也不敢造次,隻得隱忍不發。

    公子珥出很重,少年傷得不輕,掙紮良久,也未能起身。他卻看也不看,隻憤憤罵了聲“賤人”,扭頭就走。

    另一方麵,子車騰跟了公子琰多年,終於再次有仗可打,整日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從都到腳,都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煥然一新。

    勝神軍,添了強將,一時銳不可當。

    勝神大軍勢如破竹,攻城拔寨,勝報連連,周邊甚至有小國,還不等打,就先降了。

    公子琰接到捷報,非但不見喜色,反而搖頭說道:“我們的速度,似乎快了些。”

    此言一出,彼時在外鏖戰正酣的子車騰與溫雅諸人,莫名其妙就被召回大營,無一幸免。

    公子琰號令全軍休整,說白了,就是讓大家別打仗了,該喝酒喝酒,該打牌打牌。反正除了打仗,幹什麽都行。

    公子琰此舉,無非是不想太露鋒芒,有所保留,同時也讓另一邊的公子珙有利可圖,有喜可報。

    兩人旗鼓相當,朝才不會有太大異議。

    這道理,子車騰也懂,可是他想著又沒得仗打了,一時間心裏老大不痛快。

    溫雅諫言道:“仗可以不打,兵不能不練。”

    公子琰作為全軍表率,一邊喝酒,一邊回道:“你愛咋地咋地。”

    溫雅得令,又整頓軍紀,糾集一幫兵士,演武操練,一日不敢怠慢。

    兵士若有不滿,溫雅正色道:“公子的旨意,我也隻是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