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佳人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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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怕一個不小心,被安寧給拆了。這句話,建業當然不好意思說出來。

    長生說道:“他二人的婚事,是先皇定下的,怪不到陛下頭上來。”

    “話是這麽說沒錯,”建業搖頭道,“那你呢,你怎麽辦?”

    “世上或許本就沒那麽多好事,是可以兼得的。”長生神色淡然,話語間卻不無失落。

    兒女情長,從來不過隻適於茶餘飯後,用以解悶消愁。

    安寧對於長生,因此也變成了一味佐料,可有可無。他這人從來便是如此,給他的,他不推讓,不給他的,他也不過分強求。

    如今國形勢如何,容看得懂,長生看得懂,建業自然也看得懂。

    他的一舉一動,都關係到國命脈。他的這個選擇,無疑是重之重——他若答應容的要求,無異於同意與瞻部曖昧,因著清婉的關係,牛賀算是與兩國扯平了,既不談與誰結盟,也不說和誰斷交;他若是將安寧許配給公子琰,勝神與牛賀親上加親,瞻部相當於在這場混戰,徹底出局了,被瓜分隻是遲早的是。

    隻是勝神如今這般強大,屆時瞻部若是不在了,牛賀又會不會唇亡齒寒?

    勝神與牛賀並不接壤,兩國本來就是假道瞻部,明爭暗鬥。如果瞻部被二國碾壓,少了這麽個天然屏障,勝神的軍事擴張,隻怕更加駕輕就熟,輕而易舉。

    條分縷析之後,建業不寒而栗。

    奇怪的是,安寧對勝神如此重要,勝神為何竟無一人提出要與她和親?

    這麽簡單的結盟,這麽豐厚的利益,他們為何會想不到?

    難不成,勝神真的都是一群隻會打仗的莽夫,根本不懂外教之道?

    建業等了八年,卻從來沒有等到,公子琰哪怕隻言片語的提親之說。那人割了兩座城,就好像沒他什麽事兒了,隻是大概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偶爾騷擾騷擾牛賀的邊境,僅此而已。

    建業有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找安寧談一談,親口告訴她:“皇姐,你被那個浪蕩子給玩了。”

    至於那個被玩了的安寧,日子倒是過得沒心沒肺,暢快得很——整日除了裝神弄鬼,就是修行悟道。

    仔細算來,安寧修煉《天問十九式》已有十六載,近幾年來,她一直在第十式徘徊,止步不前。

    修煉到後來,她發現自己愈發心如止水,無欲無求。吃不吃飯,睡不睡覺,好像都已經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

    她漸漸明白了,為什麽自己過去總是睡覺時被人看——因為有的人,似乎已經不需要睡覺了。

    如今想想,那人當年練到第十式,竟還能對葷菜如此偏愛,看來真的是有深深的執念。

    不過人活在世,誰還能少了一兩樣怪癖。比如吃肉,比如看人睡覺,比如調戲猴子。

    安寧沒有毛猴子調戲,吃不吃肉也無所謂,所以她的怪癖,便是睡覺。

    睡覺原本不是什麽怪癖,但她明明不困,還非要睡覺,就有些故弄玄虛了。

    睡覺便睡覺,她還要逆時而行,白天睡覺,晚間修行。如此一來,自然能少見許多閑人,少聽許多閑話。

    這不,夜深人靜之時,她又從床上爬起來,準備夜遊皇宮。

    剛出了門,便有人行禮道:“右司馬請公主去府一敘。”

    右司馬長生,白氏長府,大半夜的,府一敘?

    對於這再明顯不過的邀約,安寧嗔怒道:“有沒有搞錯?”

    仔細算起來,她是未出閣的女子,夜闖他人住宅,似乎規矩搞錯了。

    再一算來,她是堂堂一國公主,被臣子呼之即來,似乎尊卑也錯了。

    看來這長大將軍,不僅公務繁忙,還官升脾氣長。

    又或許,兩人真的是熟到一定程度,不分裏外了吧。

    他可能真的是忙得不可開交,要不然,長生這樣的場麵人,向來守規矩,又怎會在這種小事上拎不清。

    所以,安寧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往長府去了。

    在她看來,說不定長生真有什麽要緊事,要與她秘密協商。不過與安寧,他又能有什麽要緊事要談。要談要緊事,那也得找建業呀。所謂的要緊事,不過是這女子自己給自己找個由頭應約罷了。

    安寧想著,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眼下月黑風高,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一趟,就當是散散步,也未嚐不可。

    想著想著,她“嗖”地一聲,輕飄飄地,就沒了蹤影。

    那傳話的宮人還愣在原地,看著人影飄過帶動的草木,半天沒有晃過神來。

    要是認真說起來,安寧這還是第一次到長府。晚上看不清,但府上下都規矩,沒什麽引人注目的亮點。要說有什麽特別,可能就是比其他高官的府邸簡樸一些,更容易得到君王的青睞。

    正如安寧所言,長生這個人,還真是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虛偽得厲害。

    她雖是初來乍到,府家丁卻好像都認識她,又或者是,早有準備。

    她剛一進門,便有人接應。家丁恭敬行禮,為她引路,口說道:“公主,這邊請。”

    安寧跟隨家丁,一路走到後院。

    家丁在一間屋子門口停下,輕聲說道:“公主請在此處稍等片刻。”

    安寧點頭,家丁知趣離開。

    打眼望去,室內一燈如豆,卻不見人影。安寧暗自哂笑:建業這右司馬,還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竟讓本宮在此候著他。

    話雖如此,她人還是杵在這裏,老老實實等著那沒規沒矩的右司馬大人。

    人不在房,能去哪兒了呢?安寧正在思考這個問題,房便傳出了一連串詭異妖嬈的聲音,類似於喘息、,好像還是出自女人之口。

    這長生,莫不是請她來聽曲的。

    這樣一場好戲,怎可隻聽不看?

    這長生也真是的,不夠厚道。

    屋外之人翻了個白眼,覺得這種事也不是稍等片刻就能了結的,自己還是不要礙事的好,不如換個情景敞亮的地方,安安心心地等人。

    剛一轉身,安寧轉念一想,又停住了步伐——想來那女子將曲子唱得如此老道,她倒不如聽上一聽,說不定日後還用得上。

    於是,她便真的倚在門口,賞起了曲來。

    不過光聽不看,終究是沒多大意趣。安寧何等聰穎,不一會兒功夫,她便盡得其精髓,聽得厭煩了,忍不住就要走。

    正要抬腳,門卻突然開了。

    室內春光如何,掩在門後,無從知曉。

    她瞥了一眼那位讓其久候的大人,見他不緊不慢地從屋走出。那人從頭到腳都穿得齊整,臉上敷的粉都沒有絲毫淩亂,喘息更是穩得一塌糊塗。

    這麽一個道貌岸然的君子,又怎會是方才與人行**之事的人?

    她不再打量長生,隻是哂笑道:“你這人呀,有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哪一點?”

    “虛偽。”

    “許久未見,小娘子怎麽剛一看到我,就開始罵人?”長生撇了撇嘴,不以為然。

    “別亂喊,我可不想白白遭人咒罵。”她指了指屋內,示意他換個稱呼。

    “我哪有亂喊。先皇臨終前將公主交托給我,陛下也希望我與公主長相廝守,我不過是奉旨行事。”

    “拉倒吧,就你這德性,還想泡我?”好端端一句氣勢淩人的質問,偏讓她說得綿軟無力。這話從她嘴裏說出,無端平添幾分挑逗。

    說話時,她幹脆對著房門,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長生請我看男歡女愛,我憑什麽要與你朝朝暮暮。

    長生倒是問心無愧,答得心安理得:“我是個男人,總要有些需求。”

    “你有需求,那是你的事情,可你請我來,就是居心不良了。大半夜的你不陪著你的佳人,折騰我做什麽?”安寧不悅,抬腿要走。

    雖說她向來平易,可是也沒有平易到這個地步,跑來聽這些非禮之事。

    長生也不管室佳人,拉住安寧就問:“你生氣了?”

    “沒有。”她試著與他較勁,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精進,還是甩不掉麵前這個身形略瘦、看似有些弱不禁風的男子。

    “沒有你走什麽?”

    “我總不能擋在門口,等著看看人家長什麽樣吧。”

    “還說沒有,分明就是吃醋了。”

    “你真好笑。”她含糊其辭,既不肯定,也不否認。

    長生陪在她身邊十年,與她相處的時日,遠遠勝於公子琰。若是人性還有那麽一絲絲的良善,她也斷然不會,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

    “你就不能坦誠一點麽?”長生說道,“就算不是對我,對你自己也好啊。”

    安寧不願與之爭辯,順著他的意願說道:“對,我是吃醋了。”

    “這就對了。”長生笑道,“小娘子,陪我去個地方吧。”

    於是,月黑風高,佳人有約。長生帶著安寧,一路向北,朝著城外走去。

    到了城北時,天際已經泛白。

    城北有土坡。

    一個在安寧眼裏一貫風雅的男人,此刻竟毫不講究地,席地而坐。他兩枕著腦袋,後背倚在土坡上,嘴裏還叼著一根草,不知是從哪裏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