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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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言下之意,太子琭是假傳聖旨。

    公子珥既有意透露此事,又著力與自己撇清關係。

    他先是攛掇太子琭偽造詔書,假傳聖旨,與公子琰爭軍功。

    他料定這一仗無論勝負,太子琭都絕無活路。因為他們的父皇,可以容忍他們犯任何錯誤,唯獨不能挑戰自己的權威。

    太子琭此番作為,無疑已經觸碰到了王者的底線。他一心沉浸在眼看就要到的卓著軍功裏,顧此失彼。

    公子珥步好這一著棋,緊接著假借出使之便離開日奐,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半途截下公子琰,而後借著巢皇的,除去他最大的眼釘。

    他的段,不可謂不陰險。

    這樣的心,公子琰又豈會想不到。

    他不過是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他的小書童會半路玩失蹤。

    想到古往,他用慣常的口氣調笑道:“蛇鼠一窩,四哥又何必故作清高?”

    此言一出,一盆冰水,順著他背脊的傷口處澆了下來。

    公子琰不再說笑,轉而全心承擔痛楚。

    “咱倆誰故作清高?你這句話,可要和四哥仔仔細細地說清楚,玉宗主。”

    “完全聽不懂,四哥在說什麽。”

    公子珥喚他的雅號,顯然已經打聽到他的江湖身份。

    這時,又輪到公子琰極力撇清,抵死不認了。

    於是,又是一盆冰水,從頭到腳。

    他暗自咬牙,往旁邊瞄了一眼,看看他這無聊至極的四哥,到底搬了幾盆冰水過來。

    如果不是全身太疼,他幾乎想笑——這人費心費力,不嫌累麽?

    冷汗混著冰水,摻雜在猙獰的傷口上,他似乎忍到了極限,幹脆身體後傾,倚在石牆之上。

    石牆凹凸不平,觸及傷口時,他又感到一陣劇痛,終於還是悶哼出聲。

    “這便對了,”公子珥心滿意足道,“早跟四哥示個弱,四哥也不會為難你。誰讓你的臉蛋這麽漂亮,讓人把持不住。”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便要上去摸。

    公子琰側頭,嫌惡躲過。

    “嘖嘖,連自己的寶貝侄女都忍心糟蹋,還在四哥這裏裝什麽高風亮節。老六啊,你這個人,忒不厚道。”

    “一碼歸一碼。男人我也玩,但是四哥這一款,我還無福消受。”

    “既然你這麽不待見我,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留在這兒等死吧,我的好弟弟。”公子珥說罷轉身。

    走了兩步,他好像又想起什麽,陰氣沉沉地問道:“六弟,可還有什麽遺言?”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想到,我能活著出去。”公子琰遵照那人的意思,慢慢交代道,“至於你,我好心奉勸一句,做人,心不可以太大。”

    他說話太慢,讓人聽著心急。

    不等說完,公子珥便走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領,狠狠說道:“你都這樣了,還有什麽資格威脅我?你知不知道,你這冷淡、自大的樣子,從來都那麽讓人唾棄。你為什麽不能有正常人該有的情緒?我羞辱你,你為什麽不生氣?我毆打你,你為什麽不求饒?”

    他越想越氣,越說越激動,幹脆揚又抽了幾鞭子。

    然而,回應他的憤然的,隻有長鞭打在身上的回音,再無其他聲響。那個人,仍舊頷首閉目,無動於衷。

    公子琰如得道高僧一般,不動,不嚷,不悲,不怒。

    當他已經完全習慣了加諸在身上的痛楚時,無論公子珥如何刺激他,羞辱他,謾罵他,他都不再有任何回應。

    公子珥終於自覺無趣,歎著氣說道:“老六啊,我到底該拿你如何是好。”

    “帶我出去。”

    “絕無可能。我等了這麽久,才等來這麽一個會,把你們一網打盡。”

    “隻怕不等你回去,父皇就先知道弟是怎麽死的了。”

    他不僅是靈力全無的酒色之徒公子琰,也是關算盡的九州首富玉采。他步步為營,顧慮周全,又怎會不為自己鋪條後路。

    朝有多少人已被他收買,公子珥根本心裏沒數。

    他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公子珥也絕對不會善終。

    最壞的結果,就是兩人魚死網破。

    他說得這般信誓旦旦,顯然是胸有成竹。

    公子珥見自己有把柄落在他裏,當即收,有些喪氣言道:“是,老是我殺的。可是陳夢,是你的人給我的。”

    公子珮死於非命,公子琨因此而亡,此時此刻,終於有人站出來,攬下罪責。

    勝神的幾個皇子,的確因為公子珮的暴斃而自相殘殺。公子珥雖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但他身為始作俑者,免不了終日擔驚受怕。

    因為祝請當日在勝神宮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句句都經得起推敲。

    燧皇並不愚鈍,他尚有藥引陳夢,祝請所指證的事情,他隻需拖幾個活人出來試一試,便知真偽。

    可是對於陳夢背後的腳,公子珥卻沒有證據。

    縱然他猜測得完全屬實,公子琰還是能若無其事地說上一句:“口說無憑,四哥莫要讓我蒙受不白之冤。”

    此人嘴賤,活該又挨了公子珥一鞭子。

    公子珥言之鑿鑿地指認道:“溫雅就是妙音皇族後裔,他根本就不知道有陳夢這種東西。”

    說起溫雅,他難耐心的積鬱憂憤,再次揚。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勝利者,他本該趾高氣昂地將那人踩在腳下,但是自打那人清醒,他的喜怒哀樂,就開始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的情緒,他的舉動,都隨著那人的一言一行而跌宕起伏。

    他看起來,不過是一個仰麵而唾的傻子。

    他將鞭子舉到半空,陰狠怒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死在周饒?”

    公子琰沒有答話。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他從來便是如此。

    一個人身處逆境,他的言行舉止,方顯本色。他的顏色不變,他的從容不迫,絕非庸常之輩所能企及。

    這時,鬥室之內傳來另一個聲音:“他如果現在死了,孤留你還有何用?”

    說話那人,言語不乏驕傲鄙夷。

    他精神振奮,氣概豪邁,甫一登場,便自帶光環。

    他比太陽還耀眼,比星光還璀璨。

    他一到場,周遭景光當即黯淡。

    他一抬,仿佛便能呼風喚雨。

    他一拂袖,萬川轉瞬化為焦土。

    他已過而立之年,舉投足之間,除卻少年時的意氣風發,還有為君為王的氣吞山河。

    他是瞻部的國君,他的名字,叫做有巢容。

    對於容來說,公子琰無疑是一枚極其重要的籌碼。他想用公子琰的項上人頭去向牛賀示好,促成新的聯盟格局。

    如若不然,他不願貿然傷害這個籌碼。

    因為公子琰一死,瞻部勢必與勝神交惡——身為一國之君,燧皇可以不寵愛公子琰,卻絕對不能允許別人糟踐他的子孫。

    凡事隻要提升到外交層麵上來,公子琰的臉麵,就等同於燧皇的臉麵。

    屆時,如果牛賀也未能與瞻部結盟,容相當於是得不償失。

    不得不說,他如今走了一步險棋。

    要論是誰促成了這一步險棋,那個看似敦厚老實的知生建業當仁不讓。

    建業的高明之處正在於此。對待容的示好,一如對待容的求偶,他一直吊著對方的胃口,既不說答應,也不說拒絕。

    建業的曖昧不明,無疑牽製住了容對公子琰的處置方式。

    他們仿佛陷入了一種奇特的角關係,容一旦靠近公子琰,就不禁思慮再,企圖揣摩建業的心思。

    在這種糾結複雜的角關係之,公子珥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容不是個善於繞彎子的人,對於公子珥的輕視,他簡直是一語道破。

    公子珥心分明,雖然隱隱憎恨這種被看輕的感覺,卻還是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知趣告辭。

    他一走,公子琰也算是暫時得以解脫。

    他心知肚明,自己連日來所受的酷刑,雖是公子珥賜予的,但也是容默許的。容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又不屑於親自動。

    盡管如此,他還是彬彬有禮,開口言謝。

    容更是對其禮遇有加——又是命人解下鐐銬,又是好酒好肉的伺候著。他甚至,還著人搬來了床榻,其上鋪好被褥,看上去整潔舒適。

    不僅如此,容簡直連茶水點心、黃卷青燈都替他備好了。

    容既這般細致體貼,自然也忘不了為公子琰準備一套幹淨體麵的衣物。

    公子琰見狀,突然有一種自己可以在此處終老的錯覺。

    他端起碗筷,仔細咀嚼桌上的食物。這一次,他雖然仍是細嚼慢咽,卻不再挑食——困乏潦倒,餓到極限,此前所有的講究,眼下都成了矯揉造作,可以拋至九霄雲外。

    容不問飯菜是否可口,隻是說道:“公子如果還有其他需要,盡管吩咐下人便是。”

    所謂的下人,就是門外重重把守牢獄的重兵。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公子琰除了不能離開這裏,做什麽都可以。因為那囚徒一旦出了這獄門,情況可能就不受他控製了。

    容說道:“孤與公子本無私人恩怨,若非國情所迫,著實想如先皇一般,將公子奉為座上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