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言不算是什麽正人君子，不過卻還有一些良心。張亦青要他領著蛙神和幾十氏族戰士把石村屠殺一遍——不僅僅是要把周邊震懾一番，而且順道還可以滿足蛙神的血食要求。在青樂鎮每隔一個星期就需要向蛙神進攻人類一名，豬肉百斤，朱砂硫磺各若幹，這麽持續了一年，張亦青也發現青樂鎮這樣毫無忌憚的消耗人口不妥，於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周邊的村落當中。

    一村幾百上千人，蛙神每天吃一個人也能夠持續好幾年。

    張道言終究還是人類，他是在忍受不了蛙神這麽一隻修煉成精的綠皮青蛙把人當豬狗糧食，還美其名曰護蒼生長存。可按照張亦青的打算，恐怕不出兩年，整個青樂鎮就將化成不毛之地。所以蛙神被狼耶嚇跑之後，張道言裝模作樣的和蠻圖做上一場給身後的氏族戰士們看過之後就毫不猶豫的和蠻圖這個北方漢子化幹戈為玉帛，把酒言歡。

    酒桌上，言語中全是對天下大亂，妖孽橫出，人類淪為豬狗糧食的憤懣和擔憂。

    “道言，不是哥哥我說。張亦青那個老家夥沒有絲毫良心——勾結妖孽，殘害同類，你跟著他混能有個什麽好下場？”蠻圖結果從蠻青手中遞過來已經倒滿的酒盅，沙啞著嗓子問道。他左邊坐著一個不惑之年的中年人，此刻正在默默的對付他麵前的豬頭肉。

    蠻圖獨特的個人魅力讓張道言不出意外的和這個北方漢子結成了異姓兄弟。蠻圖的這番話的確是打動了張道言，他武道宗師的身份放在哪兒都好使，也沒有必要在張亦青麾下死磕。雖然他姓張，但是和張亦青隻是家族供奉的關係——也就是說，早早反水，可能還能有一絲出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現在朝廷朝綱不正，妖孽橫出。天道之下的萬物被特定成了人類，水深火熱中的人類默默的承受著天地不仁的後果，默默的承受著不如豬狗，妖孽糧食的苦難。但是朝綱一旦擺正，軍隊控製天下，妖孽必定會被剿滅——君不見聰明的妖孽都開始尋天子，扶龍庭，企圖貪一個從龍之功。自己身為一個人，一個大寫的人。也沒有必要和妖孽狼狽為奸，殘害同胞。

    “得勝，你也說說話。”蠻圖將中年人麵前的豬頭肉往前麵一推，然後用筷子頭敲了敲桌麵。“你一個家財萬貫的地主老財，還沒天天吃上豬頭肉。說話，說話。”

    中年人放下筷子，然後明眼看了看張道言，然後再轉頭發現蠻青小子也在，於是就潤潤喉嚨，拾起筷子在酒盅一點，手腕輕動，一個大大的圓就在桌麵上畫了出來。

    “道言兄，你看。這個大圈就是咱們梁國。”中年人見酒水不太夠，於是又點了一下。

    “這是咱們南方三地，你看看，是不是如同三足銅鼎一般。”張道言隨著中年人在桌麵上的點點畫畫，眼睛卻是越來越亮，到最後甚至蹭的一聲站了起來。

    “得勝兄，你確定要這麽做？成則成，不成就是粉身碎骨啊！”張道言甚至捏著劍柄，內心無比激蕩，可是做了幾十年的武夫俗人，突然讓他去換一個視角看大勢，他卻有些迷茫，有些驚訝。

    有些恐慌......

    “我已經在準備了。國之將亡，妖孽盡出。不肅清天下，受苦受難的終究是千千萬萬的百姓。多走一步，少走一步，又有什麽區別呢。況且這番事業，終究不是為我們自己準備的。”周得勝夾了一塊豬頭肉，放進嘴裏。言語頗有些含糊，可是話中的意思卻很明顯。

    “我也是這個意思。”狼耶不喜歡吃豬頭肉，不過卻很喜歡喝酒，所以一直悶著在喝酒——不過到這個時候，他卻也是難得道明了他的態度。

    “幾十年的時間不短不長。”蠻圖幽幽的歎了一幾口氣，然後望著房頂幽幽的火燭。“不得不說，天下妖孽叢生，根治起來的確太難。當前做法都是治標不治本。妖孽何其多，哪裏殺得完？”

    幾個中年人同時哀聲一歎，隻剩下蠻青對付著另外一盤白斬雞。

    “殺不完，就做朋友嘛。又不是所有妖怪都吃人的。”蠻青嘴裏喊著一塊白斬雞，含含糊糊的。“你看看，雖然蛙神食人，但是還是有不少妖怪道人扶龍庭，尋龍脈。貪從龍之功，說明還是有明白事兒的妖怪的。”

    周得勝眼睛一亮，而後又黯淡了下去。

    “哪有那麽容易的。天下王侯將相皆有龍相，聰明的妖怪都被吸引了去。還有我們什麽份兒喲。”

    “得勝叔，狼耶叔，道言叔，爸。你們幾個都是要做大事兒的人，思維就不能過於狹隘——你們看看哈，妖怪不來，那是因為啥。因為我們實力差——打了這麽久的啞謎，我跟你們說，三年前我就知道我爸和得勝叔打得什麽主意了。你們看看，咱們石村處於邊境線，人少，沒兵，沒錢。而且妖怪還多。怎麽辦？”

    三個人麵麵相覷，蠻青一通侃侃而談，把幾人都震得說不出話——都還以為眼前這個十五歲不到的年輕人隻會耍耍大刀，將來砍殺衝鋒是個好手，卻沒想到小小年紀的蠻青還有這番見地。

    “你們說說，妖怪為啥要吃人？”

    “他們......他們吃人是為了血食，有了血食就能進化。”狼耶結結巴巴的回答到。

    “是吧，血食就能進化——人類不能當糧食，豬狗雞鴨可以做血食吧。”聽完蠻青的話，張道言點點頭，按照蛙神的說法，其實禽獸血食對於妖怪來說更好——雖然沒有智慧，但是卻也不會沾染過多因果罪孽，到時候化形劫的時候也更好度過。不過吞噬人類，把人類當做血食還是因為人類基數更大，吃起來也更容易飽。

    同時，吃人明智慧。這是妖怪中盛傳的秘聞。

    “你們看，咱們沒人，但是咱們有妖怪啊——我們養雞鴨魚肉，產柴米油鹽，大力發展基礎農業。然後張貼告示，到處宣講，讓周邊有智慧的妖怪們知道咱們這兒有大量的血食，可以滿足他們進化的需求。然後再籠絡幾個實力強大，已經化形的妖怪，咱們再人妖通婚，從根本上同化妖怪。”

    “你看看，到時候咱們人、妖合力，哪裏是去不得？”說到這，蠻青倒是眉飛色舞。上輩子就想著看看什麽貓耳娘，兔耳娘什麽的，這輩子說什麽也要給實現了他。

    “可...可...話是這麽說...人妖不同種，如何通得婚來？”蠻圖也顧不得喝酒了，久久過後才憋出這麽個問題。“想想青子的想法也不是不可以，天地生養，人和妖怪有什麽不同？妖怪度過化形劫，到最後還不是要化成人類？”周得勝也不再懟麵前的豬頭肉，而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至於說張道言，他現在還是懵逼的，沒有反應過來。

    “有什麽不能的——你看看，天子是什麽？說自己是龍種，龍是什麽？是人嗎，不是吧。天子都可以這麽吹，為啥咱就不能這麽做的。”

    蠻青撇撇嘴，然後語重心長的跟麵前的幾個人說道。

    “要打天下，怎麽能這麽扭扭捏捏的呢。不就是養雞養鴨，挖塘養魚嘛。成不了咱們再想其他辦法，這會兒想到了就去做，幾個幾十歲的老男人還比不過我一個十多歲的小夥子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