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國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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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意外的,卿睿凡在榻邊上看到了皇帝。 vw仍舊是那一身明黃色的袍子,胸前的五爪金龍皺起來,看起來醜得威嚴全無。明明就是那麽英姿勃發舉世無雙的人啊,現在就像一張毫無用處的紙一般單薄的呈現在自己麵前。卿睿凡覺得自己心裏被捅了一刀,心髒好像被人抓住狠狠揪了一把,眼睛鼻子都發酸。那一刻突然覺得天地塌陷,這好幾個月來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那是他的父皇,對於他來說就是天一樣的存在。

    顧陵歌輕輕的在背後拉了一把他的袖子才止了他往前的念頭。卿睿凡突然就醒過來了,呆愣愣的看著那個已經死去,麵容安詳的人。顧陵歌看他一眼,聲音清冽:外麵還有人等著。

    卿睿凡狠狠的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後轉身走出去,沒有看顧陵歌一眼。

    皇上,駕崩。卿睿凡站在高台上,眼眶紅紅聲音卻平穩的說出這句話。初春午後的陽光並不烈,但是卿睿凡覺得刺眼,感覺快要哭了。

    那個曾經教他仁政安民,教他為人之道,永遠溫和的父皇,永遠見不到了啊。天人永隔說起來輕鬆,但真正經曆的時候永遠都是痛徹心扉的。下麵嗚嗚咽咽的響起了哭聲,真心的,假意的都有。卿睿凡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討厭女人,哭起來像是一團蜜蜂,嗡嗡嗡的讓人聽著心煩。

    傳令下去,發布國喪。全國上下舉喪三年。卿睿凡這次放開了嗓子,擲地有聲。顧陵歌的一身黑衣現在倒是異常應景,然而她渾不自知,冷著一張柳眉桃花臉雕塑一樣的站在卿睿凡身邊。她也不喜歡哭哭啼啼的人,太軟弱一看就是好欺負的。

    每個人的經曆不同,就常棟而言,看到這一眾美人哭得梨花帶雨,心裏說不定得怎麽疼惜,然而對顧陵歌來說,哭泣隻是廢物的做法,她從來不喜歡廢物,留著也隻是拖後腿,還不如在發現的時候就斬草除根。顧陵歌討厭人多,更討厭多嘴多舌。

    卿睿凡被空氣中的脂粉味熏得眉頭皺起,他擺擺手,把那些個注定要成為太妃太嬪或者殉葬的人又都攆回自己的宮裏。然後派了傳令官回去通報軍營士兵,順便貼了皇榜昭告大殤,整個皇城都沉浸在悲痛中。

    卿睿凡的父皇卿皓軒執政多年,與民休養生息,從未苛捐雜稅也從未挑起戰亂,為整個國家的國力強盛找到緩衝期,也奠定了基礎,因此深受人民愛戴。即使是逼宮這種事傳出來的時候人民都沒有說過要暴亂,他們始終堅信隻要卿皓軒在,就是鬧破大天也有的是機會補救。但現在,雖然人們仍舊沒做什麽,但確實能夠用舉國哀悼來形容。

    皇宮裏經曆了最開始的混亂之後,後宮被楊憐兒掌控。太後已是傷心欲絕,幾度昏聵,而其他的妃嬪品級太低或者一樣傷心,根本沒有行政能力,於是隻能交給楊憐兒。畢竟她還是卿睿凡這麽多年唯一承認的人,也能夠說得上幾句話。

    卿睿凡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禦花園裏,下了死令不準任何人靠近。楊憐兒手裏拿著食盒也仍舊被阻攔在回廊上。那個男人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早上過來就一直垂著頭,連動作都沒有變過一絲一毫。整個人,就像,死了一樣,毫無生氣,一點活力都不曾留下。

    楊憐兒能夠理解。她曾經無數次聽卿睿凡說過卿皓軒是什麽樣的父親,他很喜歡他這個兒子,從寫字運筆之法到治國為君之道,事無巨細,細致入微,身體力行的教導他,從來沒有保留或者算計,是個很難得的父親,就是對後宮姬妾也從沒見他發過一次火。

    這麽好的父親,就是不是死在自家兄弟手裏,也是一樣的難過,更何況但是,最是無情帝王家,隻要是進了皇家,哪裏還有餘地論感情權利地位,從來都是誘惑人的罪魁。

    楊憐兒現在仍舊住在東宮,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她在決策。卿睿凡既然成為了王座上新的皇,那麽一切都要是新的,這改變之間,卿睿凡不管,就隻有唯一女眷的楊憐兒有資格。顧陵歌是不屑於這些小事的,自從那天逼宮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人影了。對於這點,楊憐兒倒是喜聞樂見的。女人,天生就是會嫉妒的動物。

    現在已經是午間了,看起來卿睿凡還是鐵了心要在這裏過一天。楊憐兒沒辦法,隻能把食盒交給守衛,歎口氣退下。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楊憐兒堅信自己能用柔情讓他軟下來,但現在不是時候。

    顧陵歌從宮外回來的時候就打算去找卿睿凡,那點守衛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她簡單利落的撂倒守衛,遠方的護衛看到這個白衣素淨眼神鋒利的女人,都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他們沒有一個能夠打得過顧陵歌,這一點他們很早就知道,現在隻是再一次確認。

    卿睿凡,你為什麽要當眾宣布皇帝死訊顧陵歌有點惱。他為什麽不跟她商量就自己做了決定身為未來的皇帝,她不相信他不明白一句話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然而卿睿凡一個字都沒說,連坐著的姿勢都沒換,仍舊沉著腦袋看不清表情。顧陵歌隻能看到一顆黑漆漆的腦袋,簡單的玉束安置在腦袋上,連陽光都全部被吸收,透著吞噬一切的壓抑和沉悶。

    明明就可以等自己登基了才昭告天下的,這樣他全了孝子仁義的名聲有利於天子形象的樹立,也不妨礙卿皓軒的喪期不是嗎一時頭疼腦熱衝動倒也罷了,現在這麽一蹶不振的樣子做給誰看她費心部署到這一步,要是全盤皆輸她會毫不眨眼的殺了他的

    顧陵歌問出話,過了一會也懶得等了。走近他的身旁,顧陵歌很輕易的提起他的衣領,逼著卿睿凡抬臉看她。就在他抬頭的那一刻,顧陵歌很清脆的一耳光招呼在卿睿凡白淨的臉上,五個清晰的紅指印足以表示顧陵歌有多憤怒。卿睿凡的臉腫起來,紅紅白白的很有視覺衝擊。她聲音澄淨但是目光凶惡:

    你要是不想在這裏呆了就趁早給我滾下來,我會殺了你。

    對於顧陵歌來說,沒有意義的棋子就隻剩下一條路,去死。不管這普天之下他是誰,隻要入了她顧陵歌的眼又沒有大用處的人,基本上都隻能在地下等著。

    扇完巴掌,顧陵歌轉身就走,裙擺的飄動帶起空氣裏一抹暗香,浮動沉陷,都是風情。卿睿凡茫然的眼睛裏回複了些神采,看著顧陵歌的背影眼睛裏明暗不定,好像一隻剛剛醒過來的狐狸。剛剛的女人對皇帝陛下動了粗,還是那麽響亮的一個巴掌。駐守的兵士們很佩服顧陵歌的膽量,但沒有卿睿凡的命令,沒有人敢上前。顧陵歌的身份特殊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但是知道顧陵歌功夫的人不多,侍衛們看到了就更不敢上前,生怕惹到兩位主子不高興,畢竟不管哪個主子,都不是他們能夠招架的對象。

    藍衣,把食盒提過來。卿睿凡從台階上站起來,歎口氣對著柱子一樣守在旁邊的內侍,藍衣從小跟著他,和常棟差不多的存在,但總要比常棟貼身些。卿睿凡看著盒子裏精致的點心,拿起竹筷夾起來,歎口氣,咽下一個。多麽甜的味道進了口腔都是苦味。這個時候的他滿身滿心都是苦的,怎麽可能還吃得出味道來但沒辦法,隻能逼著自己咽下去,就算為了剛剛挨打也要挺下去。

    明日把大臣集中到雍元殿,本宮有事說。藍衣點頭應了聲是,靜默站在一邊。卿睿凡的眼眶紅紅,臉上也紅紅,別有一番風情,但偏生眼神淩厲,令人無法忽視。

    藍衣一邊觀察著卿睿凡的動作,一邊告訴他逼宮的後續。三皇子已經壓到大牢裏去了,不日斬首。而現在朝堂的事由李太傅負責,不管出了什麽事都有人擔著。而後宮這邊,因為太後傷心,暫時是由楊憐兒坐鎮東宮偏殿,對著整個皇宮施號發令。

    從來沒有人想過事情最後的解決方式是這樣,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會這麽快就結束。三皇子鬧騰了幾個月,現在看起來更像是笑話而不是真正的篡位要挾。但舉國哀悼,畢竟不是小事。他還需要盡快選出皇後,祭天祭祖,一個都不能少,而他不可以是一個人。後宮空虛是實話,但是皇後是必須要的門麵,就是簡單的做戲也要,必須要盡快找到人。

    傍晚。

    顧陵歌和雲霜走在禦花園,看著小橋下麵搶食搶得歡快的魚兒們,紅紅白白的煞是可愛。

    主子,伊墨說近幾日隨便什麽時候都可以過去,人已經休養得白白胖胖,隨時可以帶走。顧陵歌點點頭。她隻要去一趟大牢做最終確認就好了。

    夜色漸濃,兩人隻能在外麵過夜,風吹得人很舒服,但是有距離感。大幕拉開,且歌且怨,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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