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審問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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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審問如常
卿睿凡睡得並不安穩,一晚翻來覆去,夢境裏都千回百轉。!半夢半醒到受不了了之後,索性從床坐起來,看著空蕩蕩的大殿,燭火搖曳,一切如常,卻也全都變了。
藍衣聽到聲音走進來,問卿睿凡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宣禦醫。卿睿凡搖了搖頭,倒是招手讓藍衣前回話。藍衣走近,端詳了一會卿睿凡的神色,發現和往常沒什麽不一樣,於是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來。
“皇,這是皇後娘娘讓微臣轉交給您的。”藍衣舉手把東西遞給卿睿凡。他說不清楚為什麽顧陵歌掐得準卿睿凡今晚會睡不好,但她一向說什麽是什麽,這一點藍衣很明白,所以也很樂意傳給卿睿凡。
“嗯?有什麽事不能明兒再說的嗎?”卿睿凡心裏騰起不好的感覺。顧陵歌不喜歡拖著,也不喜歡延遲,而要在這大晚交給他的東西,還是用手寫的,想來應該十分重要才對。所以他也隻是隨口一說,手倒是利索的接過來。
藍衣傳信也有自己的準則,分得清輕重緩急,一般無關大小的都會在第二天辦公的時候跟他說,算是十萬火急也會因人而異。而卿睿凡自己也早察覺,藍衣對顧陵歌的態度,和對自己的態度無二,完全是兩個主子。這也是為什麽他會這麽直接把信交給自己的原因。
信寫的東西很簡單,兩個字。“阿陵”。卿睿凡唇邊泛起苦笑,果然自己最後什麽都撈不到嗎。
顧陵歌給卿睿凡的信件很少,所以要數也是馬能數完——不涉及公事,總共隻有兩封。第一封是自己酒醉鬧事,她把自己當初給她取的“慕容芷”三個字還給他,那個時候的江湖賤人應該成了她心的傷口。而這一封是第二封,她把自己當時真心實意叫的“阿陵”也退給了他。
是想兩清的意思嗎?
“皇後什麽時候拿過來的。”卿睿凡起床讓藍衣給自己拿披風來,一邊清了清嗓子問道。
“戌時三刻,梆子剛剛敲過,皇後娘娘穿著夜行衣過來了,身有淡淡的血腥氣,沉著聲音讓微臣把這個交給皇。微臣問皇後娘娘,娘娘一句話也沒說,叮囑了微臣幾句走了。”現在想起來,藍衣也覺得匪夷所思。
照常理來說,顧陵歌張羅完宴會回了風嵐宮的,他當時還看著她帶著璃夏,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往風嵐宮走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皇後換了衣服,又不知道怎麽搞的弄得身都是血的味道。顧陵歌本身也是有些潔癖的人,不先回去換衣服,偏偏馬不停蹄的往這邊趕,呆了片刻又風一樣的掠走。
明明是可以第二天再說的事情,一定要馬完成,這一點不符合顧陵歌懶散清淡的性子。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呢?藍衣覺得自己從來沒看懂過這個主子。
“陪朕去一趟風嵐宮。”卿睿凡眉毛都快要擰成麻花了,心裏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好像一個大大的漩渦,嚎叫著要吞掉自己。他覺得有些脫力,腳下更是加快腳步往風嵐宮走去。
風嵐宮和往常並沒什麽不一樣,除了門口守夜的藍衣不認識以外,感覺一切如常。進去了之後,藍衣也隨意的問了幾個值夜的,都說的是皇後娘娘疲憊不堪,因此早早的歇下了。想來也是,再過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確實應該是在睡著。
進了大殿之後卻發現,裏麵隻有璃夏一人。她坐在桌邊,一手撐著腦袋,迷迷糊糊的在打瞌睡。藍衣看著卿睿凡坐到軟榻之後,才走到璃夏麵前輕輕搖醒了她。璃夏本來還睡眼朦朧,看到卿睿凡的時候立刻清醒了。
“見過皇,皇萬福隆安。”璃夏行了大禮,順帶舒展了下筋骨,好讓自己再清醒些。
“起來說話。你家娘娘呢?”顧陵歌說到底還是個練家子,不可能察覺不到自己臥房裏來了人的。剛剛卿睿凡已經瞟到了,那大紅色的紗帳裏並沒有人,連被子隆起的弧度都那麽刻意。要糊弄一般人或許可能,但要瞞過卿睿凡還是不可能的,畢竟卿睿凡一直都在逮顧陵歌,對她的手段更是明了於心。
“娘娘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璃夏倒是一點也沒有瞞著卿睿凡,她記得顧陵歌說過,還有要卿睿凡動手的事情,要是瞞過去了後麵會異常麻煩。
“什麽時候走的?”卿睿凡一聽璃夏這個說法知道,來不及了。他曾經計劃過的那麽多以後和未來都來不及了。有過那麽多旖旎的願望和想法又能如何?人去樓空他也無可奈何。他始終還是抓不住這一縷叫做顧陵歌的風。
“娘娘說今天有些事情要去一趟慈安堂,然後直接出宮,不會再回來了。”璃夏說得模棱兩可。有些事情不能她來揭,會讓自己身處險境,而這是顧陵歌要她保證不能發生的事情。
“藍衣,你去一趟,戒嚴慈安堂,說太後身體抱恙,皇後孝心可嘉,連夜侍疾。此後非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慈安堂。”卿睿凡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麽,一邊帶著璃夏往慈安堂去,一邊讓藍衣先行一步去安排。
璃夏默默的跟在卿睿凡後麵往慈安堂走,心裏無驚駭顧陵歌的掌控力。卿睿凡剛剛的命令和顧陵歌推斷得完全一樣,沒有一絲偏差。這個時候璃夏清楚的明白了自己跟著的是個什麽樣的主子,也看出來卿睿凡真的掉到顧陵歌的裏回天乏術。
最後卿睿凡還是沒有進入慈安堂正殿,藍衣已經告訴了他發生的全部事情。卿睿凡突然覺得很累,帶著藍衣和璃夏,默默的往禦花園走去。
他最後還是低估了顧陵歌。當年登長陵求助的時候,顧陵歌無張揚的說自己不做沒有利潤的買賣,後來她和琉璃莊幫了自己許多也沒見她說過什麽時候收代價。他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和投入的真心已經足夠讓顧陵歌軟化,足夠讓她安安穩穩的定下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通過考核,能夠成為站在她身邊的那個肩膀,能夠讓她好好的依靠成長。他真的以為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的在做到了,但顧陵歌始終還是那個顧陵歌,做什麽事情從來都是雷厲風行,悄無聲息。
“璃夏,你主子最近不是身體不好嗎?怎麽還有閑心做出這等事來。”卿睿凡坐在小亭子裏,萬般無奈的問出口。他需要找點東西來了解,不然對顧陵歌的猜忌會把自己逼瘋,等到自己真的簽下通緝令的時候,那真的太晚了。
“皇有所不知。”璃夏福了福身,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她剛剛聽藍衣說起才知道顧陵歌也有如此嗜血的時候,平常看著特別友善親和的人,下起手來也真的狠到令人毛骨悚然,但璃夏關注的點不在這裏。主子下手這麽重,應該是以前過得實在太苦了吧。
“娘娘為了能夠順利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拖著病體問風家強行要了增強內力和精力的丹藥,強忍著被反噬,被挫骨揚灰的痛苦吞下去,這才做成的。”璃夏從一開始沒有說過自己不知情,隻是藍衣一直這麽以為罷了。
“果然是風鬼琉璃,霸道狠絕,無人能及。”卿睿凡說著說著,甚至想笑。他眼角的濕意璃夏藍衣都看得清清楚楚,但除了歎氣以外,別無他法。這兩個人糾纏兩年,一個不得要領,一個不知其心,除了歎息,無言以對。
“皇,娘娘她……”璃夏看著這個衣衫單薄,嘴唇發烏的帝王,聲音顫抖著跪了下來,“娘娘她已經沒多少時日好活了。”
卿睿凡一直以為顧陵歌進了皇城以後應該是不適應才會一直稱病,算是真的身子虛,也有蠱聖人,青衫醫神的護佑,算這兩人無用,後麵還有一個風伊洛,有他們在,顧陵歌的病應該是小問題,慢慢的會好的。他一直這麽相信著璃夏的話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麽說服力。
“皇國事繁忙,未曾常伴娘娘身邊,但奴婢和娘娘朝夕相對,奴婢知道的。”璃夏說到這裏,已經帶了哭腔,好像顧陵歌正在她的麵前,而她經受著她受過的那些苦難一樣,“娘娘進宮的第一個十三,身雖然不適,但還有力氣打一套五禽戲,那個時候她說打完了好了。”
“後來,奴婢親眼看著娘娘身體像被啃噬一樣一點一點垮下去,從不能再練武,到後來筷子都拿不起到不是臥床是縮在軟榻,時間也從最開始一炷香到後來的一兩個時辰再到三四個時辰。風嵐宮的寢殿裏,娘娘每一處都滾過,這兩年連帕子都咬碎了好幾條,這些皇不知道。”地雪化得差不多了,冰水刺骨,璃夏卻是毫不在意。
“皇總是覺得娘娘做什麽事情都能夠手到擒來,探囊取物一樣的容易,但奴婢所見不是如此。”璃夏好像回到了風嵐宮,顧陵歌站在書桌前眉頭緊鎖,“娘娘不管做什麽都會和內務監商量,和太後周旋,吩咐人下去做的時候甚至要低聲去求千機閣。這些皇也不知道。”
“皇以為娘娘為什麽要去北境?娘娘脫離這城裏最好的醫生和最安穩的寢宮去北境,是因為娘娘聽說韃靼準備等待援軍合圍皇,娘娘那時候剛剛結束治療,湖月大夫說了那你不能長途奔波,娘娘為了您還是去了。您以為她是去玩的嗎?這些皇還是不知道。”
“皇經常說娘娘不喜歡您。是,您確實一直都把喜歡娘娘掛在嘴邊,說了無數遍跟糖衣炮彈一樣逼著娘娘相信那是真的,可是皇。”璃夏覺得自己快要說不下去了,但她為顧陵歌鳴不平,她一定要說,“皇您總是把娘娘和婉貴妃作較。有一次,您拂袖而去之後,娘娘笑得特別淒涼的跟奴婢說,她不想,也不可能做另一個婉貴妃。這些大事小事您也不知道。”
“皇或許不知道,太後無數次縱容宸妃對娘娘行凶,無數次包容宸妃娘娘的小動作,甚至親口說過娘娘配不出身高貴的陛下。您一直寵愛看重的婉貴妃,明裏暗裏害了娘娘無數次,娘娘有幾次沒躲過便又是好幾天的高熱不退,身體虛弱,咳嗽嘔血。您隻看到娘娘是藥罐子,一直身體不好,可個緣由,您從來不知道。這樁樁件件,皇您都不知道。”
璃夏每說一個字,覺得那個人的影子越清晰,她甚至能夠看到顧陵歌站在她麵前在對著她笑。她眼淚沒忍住,撲簌簌的往下掉,但她明白,這個人是回不來了。或許,這對她而言,也是個解脫。
“皇後娘娘孤寂太久了,不管她想接受誰都要小心翼翼試探又試探,她的身體和性子經不起失敗也受不住結果。”
“可皇,從來沒有給娘娘機會。一味的灌輸和麻醉,順心哄著,不順走開。皇您,從來沒有真的關心過娘娘。從來沒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