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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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興師問罪
穆壹接到雲湖堂的消息後,一直在武館坐鎮。 歇了武館的所有訓練,讓穆貳拉穆叁一起等。穆叁在圈椅坐了一會兒,心裏感覺不安,便又回了賬房,堆了一摞賬簿,拿著算盤出來,一邊算一邊等。穆老大和老二看著自家三弟從坐立難安到安心忙碌,話都說不出來。
“我說老三啊,你最近有好多帳沒算啊?要是老二又偷懶你告訴大哥,別一個人悶著啥都做了。”穆貳自從收心回來了之後,一直在幫老三管帳。穆壹不拘小節,從來不管這類細碎行當。
“不是,我隻是幹坐著煩躁罷了。”穆叁從賬本裏抬頭,有些怔忪的看著自家大哥,有些不明白他的所指。這大哥啥都好,是老愛管著自己,把自己當個三歲小孩對待。他抬頭看了看穆貳一臉的求饒,又補一句,“二哥最近挺好的。”
“哼,聽你這麽說我知道老二又去玩了。你啥時候說謊不幹巴巴的再來給老二說情。”穆壹很不認同的看著穆貳,扭了扭手腕,關節發出嘎嘎的聲音,“老二,咱倆多久沒較量一番了啊?”
“大哥,大哥你別動怒,咱有話好好說嘛,這兄弟家的動手,傷了和氣不好了。”穆貳眼珠子一轉,悄悄從椅子坐起來,開始在堂前繞圈子,一邊走一邊嬉皮笑臉,“我以前可聽湖月說過,一直掰關節是容易扭傷手的,你可要為了我們關心關心自己啊。”
穆壹被他氣笑,隨手丟了個茶杯過去算完。他們等到半夜都沒等來顧淮,反而是長安那邊又來人了。說明了下情況,穆壹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攆了老二老三去睡覺,自己出門往慕雲閣走去。
雲繁那邊差不多也是同樣。攆了雲瀾去睡覺,她坐在賬房門口看著孤獨的月亮。賬房沒有門檻,雲繁腿腳不是很利索,懶得跨門,而且自從賬房丫頭抱著賬簿摔了兩次之後,那一次次降低的門檻徹底不見了。
“你也收到消息了啊。”穆壹走過去,撩了衣服下擺和雲繁並排著坐下,看著墨色的天空月明星稀,這樣的寧靜他們已經見了好多年,這皇城裏不管發生什麽,夜晚都是寧靜可人的。恨不得你卸下所有心防,乖乖放出弱點。
“你說主子這時候會在哪裏呢。”雲繁說起這個,臉多了一絲煩悶,更多的是擔心和心疼,“現在我們誰都聯係不她,還要讓她給我們傳消息,真的是,太沒用了。”她低頭抱住自己的膝蓋,把頭埋進去,狠狠歎了口氣。顧陵歌,似乎從來都不需要他們擔心。
“她自己遣回了所有人,沒人能夠違背她的命令。”穆壹也很擔心,但不管說什麽,這是顧陵歌自己的決定。“主子既然知道了顧淮的下落,自然是有辦法的。”他隻能這麽寬慰對方,即使雙方都知道不可能。
“你還記得我們被主子選出來的時候嗎?”雲繁的聲音悶悶的,這段時間的帳和擔憂化為洗練月光,幾乎快要纏她到窒息。她突然想起那個時候,當所有人都還年幼,當一切都還沒開始。那個時候什麽都還來得及,什麽都還完美無缺。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們似乎是被收留的。”具體的情況穆壹已經快要記不得了,隻知道當年是顧淮把他們全買了送到顧陵歌麵前的。說是買,但也隻是給了他們自由,把他們丟在破廟裏自生自滅。那一批總共二十多個孩子,留下來的隻有他們六個。
看他們六個又活了幾天,覺得穩定下來了,顧淮才讓人把他們領山來給顧陵歌看。“當時她好歹是個主子,穿得卻連我們都不如。”顧淮好歹讓人給他們送了一套衣服來穿,顧陵歌身的粗麻衣服都是破洞,血跡斑斑的。小小的她站在他們麵前,大眼瞪小眼,目光似刀。
“是啊,晃眼間已經這麽久了。”穆壹眼神悠遠,突然抬頭看著月亮歎氣。“她一直都走在我們前麵,永遠不會受傷,永遠果決堅強。”琉璃莊有一條運行規則是,隻要顧陵歌在,所有人隻需要服從,不需要思考。顧陵歌,是所有人的支柱。
“我有種預感,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雲繁聲音開始發顫,她現在想到顧陵歌想哭,那麽堅強一個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前有卿睿凡,後有顧淮,她身還沒好利索,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她說了讓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是穆壹冷血,是他也知道顧陵歌是沒錯的。現在沒有人能夠保得了顧陵歌,顧陵歌又是鐵了心不想讓他們管,他們是有心無力,“要是我們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讓主子擔心,那才是真的對不起她。”
“是啊,說到頭來,我們也幫不了她個什麽。”雲繁喃喃,聲音裏有說不出來的失落。沒持續多久,聽穆壹拿她開涮道,“話說回來,伊墨那家夥到底去哪個天涯海角給你弄彩禮了啊?這都多久了,還沒回來。”
伊墨和雲繁的事情也不算新鮮,兩人聚少離多的也過了兩年多,差不多談婚論嫁了。雲繁這邊隻有兩個妹妹,伊墨也隻有一個姐姐,雙方都說不用弄得太正式,但必要的步驟還是不能少。伊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去了一趟翰王府回來鬧騰著要給她準備彩禮,第二天跑了,這都一個多月了還是沒見人影。
“鬼知道啊,要是他這個月底還不回來,老娘不嫁了,搞得跟誰稀罕一樣。”雲繁說起來也是氣,但聲音裏的甜蜜讓穆壹不自然的打了個哆嗦,嘀咕著自己幹什麽要起這個話題。
兩人閑聊幾句,穆壹便也告辭回去,說是再多留一會伊墨得找自己談談了。雲繁笑著送人出門,臉的梨渦襯得整張臉越發溫柔。琉璃莊總是出癡情種,柳鬱是這樣,長安是這樣,伊墨也是這樣。那人出發前眼睛裏的萬裏星辰恨不得溺死自己,低頭的樣子深情款款,想起來讓人充滿力量。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非常平和。三日後的下午,長陵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發現了顧淮的蹤跡。雲穆兩家合計了一下,誰都沒有動,隻是讓腿腳好的盯緊了些,那些個沒什麽實力的撤回來。畢竟長陵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們也不怕他鬧騰。
雲瀾聽說消息的時候正拿著一把金線在篩選珍珠。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的,明明進貨渠道是一路暢通的,但拿到手的珍珠大多有缺損,不好看不說,還老是丟失。牽扯到多少銀兩雲瀾沒有概念,但看著白花花粉嫩嫩的珠子一挑是一大堆,心頭都在痛,連帶著情緒也不好。
“一批貨是從誰那裏來的?”雲瀾一邊睜大了眼珠在篩子裏看,一邊開口問站在一旁的侍女。侍女說是一個姓顧的新客商那裏來,雲瀾當時便皺了眉頭,“不是說了咱們不要零散供應商的貨嗎?這樣追責麻煩到不行。”
慕雲閣的進貨渠道是固定的,負責珍珠的總共兩家,這新客商雲瀾聽都沒聽說過,誰知道是怎麽個來曆,那一批貨誰知道是不是清白的。她找來了兩個供應商在京裏的聯絡處,讓人來一看,那些個殘缺的反而屬於固定供應商,那些飽滿光澤的是新客商的。
“今年是有什麽難處嗎?怎的送來的貨質量差了這麽許多?”雲瀾讓侍女收了金線,看著兩個掌櫃的,麵色和善。大家都是老交情了,再者說了,這是三年來的頭一次,大家和和氣氣解決了不什麽強。
“今年本是個好年成,養的珍珠蚌也肥美,隻是臨到出貨那陣,水域漲水,泥沙衝積而下,帶走了大量餌料,三角帆蚌營養不夠,這才讓質量參差不齊。”供貨商的說法雲瀾不甚清楚,但最近雨水多,到處都在漲水是真的。
“另外是,我們在運輸過程被人打劫了。不知道來的人是誰,也沒有造成損失傷亡,除了拖延進度以外,倒也沒有別的事。東家說讓我們不告訴您,但畢竟是個大事,您知道了也好。”慕雲閣可以說是京裏最大的收貨商,她們要知道什麽,他們自然是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這進京路被打劫的事情也不少見,雲瀾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然後敲打了兩句讓他們回去了。無故被截,新人湧現,雲瀾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來。心不在焉的串了一下午珠子,在傍晚的時候還是讓人去查了這個新客商。
僻院內
顧淮看著自己剛剛有起色的手,輕笑一聲,讓人搬了琴放在後院的亭子裏,少有的興致高昂。侍女從他身邊走過,神色緊張,抖如篩糠,他渾然不覺,也沒有要斥責的意思,反而自己哼起了小調,負手慢悠悠的散步。
有個侍女剛剛整理完走廊,低頭行禮等著顧淮走過去。站起身來的時候,她鬼使神差的回頭,顧淮身的錦裘雍容華貴,白色的抹額正鑲嵌著寶玉,從後麵看去,竹節紋樣的帶子和發絲一起隨著夜風下翻飛,他身姿挺拔,不怒自威,英氣逼人,倒也擔得起君子如玉,隻要記不得他做過什麽。
可是怎麽可能呢?他表麵是再好看,算再謙和有禮,他始終還是個瘋子。
顧淮可不知道侍女在想什麽,他坐在亭子裏,雙手放在弦,音律像流水一樣彈奏出來,顧陵歌的琴藝啟蒙於顧淮,但承襲於風伊洛。顧淮有段時間不分晝夜的在彈琴以排遣對佩瑤的思念,顧陵歌訓練回來聽到聲音在他旁邊聽,也虧得那段時間顧淮心情好,還準了風伊洛教她。
亭子外的月亮很好,又圓又大,顧淮想起來多年前自己和佩瑤初見的時候。那場花燈會她跟在姐姐身後,大大的眼睛四處張望。台的時候還怯生生的推拒了一下,然後黃鸝一聲擾亂心曲,驚鴻一瞥陶醉半生。
顧淮想起當時的自己,不過是個進京趕考的窮書生,佩瑤倒也沒嫌棄他,拿著自己的琴義無反顧的跟他走,坎坷辛苦,一言難盡,但她永遠都是笑著的,在自己麵前一直都溫婉可人,與他舉案齊眉,雙宿雙飛。隻是所有的美滿都不可能圓滿,自己最後還是失去了她。
這怪誰呢?怪那個貪圖美色,佳麗無數的皇帝,因為佩瑤的琴音起了齷齪念頭,最後讓她被那妒婦欺負得枉死;怪那個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下賤坯子,是她掏空了佩瑤的身體,讓佩瑤落下了嚴重的氣血虧虛,怎麽調理都不好;怪那個儀德缺失,滿心算計的太後,若不是她害死了佩瑤,他何必現在一個人孤獨望月?
怪誰呢?怪這世間所有人,怪那個忤逆之子,怪那個該死的風鬼琉璃!
琴音越發狂亂起來,在寂靜的夜裏聽得人毛骨悚然。本來畏懼他的侍女們更是不敢前。顧淮宛如瘋魔,琴弦發出錚然聲響,反複循環多次之後,顧淮終於停下,琴弦在他手裏幾乎斷裂。他已經很久沒有彈過如此狂放的琴聲了。
放下琴,顧淮端著酒杯站起來,手的痛感清晰的提醒著他月下獨酌的孤苦,但很快不會了。他摸了摸下巴,很快他能和女兒“團聚”,共享天倫之樂了。很快了,到時候他會好好享受的。
這院子裏的侍女侍衛的個個都是想走不能走。顧淮收他們進來的時候一人許諾了一錠元寶,說是在一個月裏把他伺候好了能走,他不幹涉誰的去留。當時他們都想的是一個月能得這麽大一筆錢,出於各自目的,也湊在一起伺候他。
顧淮這人雖說不著邊際,又暴躁難纏,但至少沒有做過下流事,隻要平時謹小慎微一點,要在他手下討生活也不難。他們在這裏一旬有餘,隻知道顧淮似乎是在等什麽人,又好像在算計什麽。雲湖堂,慕雲閣,是他們鮮少接觸的對象,隻有達官顯貴才能去的地方,卻經常出現在他的唇齒,讓他們都很是心驚。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隻是收錢辦事,銀貨兩訖,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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