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四章 師父

字數:4489   加入書籤

A+A-


    次日醒來,穆倚喬覺此一覺睡得極為安穩,仿佛自嬰兒時期長大後再未如此。她想起身活動一下,然而被後麵傳來的疼痛激得又趴了下去。

    “還疼著呐,叫你昨個兒棄了我做的早膳自個兒跑了,才有這樣的後果,”穆倚欣推門進來,春蘭退到一邊去,“阿爹準了你今日的假,叫你臥榻好生休養呢。”

    穆倚喬齜牙咧嘴地費力扭頭去看她,發現她手上端了碗什麽東西,登時一臉惶恐:“阿姐這是什麽?”

    “這是你阿姐我特意給你早起熬的肉粥,剛出鍋就端過來了,還熱著呢,”她把碗放在桌子上,去穆倚喬床頭的小櫃子裏取了藥油出來,道:“先上藥,正好上過藥粥也晾好入得了口。”話畢就將她放到腿上。

    畢竟聖人叫人用了那般打法,外麵看來隻是紅了一片,裏麵可是疼得要命,不養個兩三天是真坐不下去。穆倚欣一邊揉著,一邊問著還疼麽,有多疼,遇著她不小心叫出來的地方還更加用力地按了按。穆倚喬深刻懷疑阿姐是故意的,即使她說,不,這樣把裏麵淤血揉開好得快些。她第一次這麽期待阿姐的粥,畢竟跟被阿姐揉屁股相比,還是吃的好一些,好在這個願望沒多久就實現了。

    她看著穆倚欣端碗過來,用勺子舀了一小口,輕輕吹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阿姐,我自己來吧。”穆倚欣則態度強硬,偏說她趴臥在床,不方便,一定要喂給她。穆倚喬說不過她,才別別扭扭讓她喂了。

    “晚上睡得如何?”穆倚欣突然出言問道。

    穆倚喬吞咽的動作頓了下:“極好,總覺著許久沒睡得如此安穩了,”她把口中的粥吞了下去,“好像還聞到了阿娘的味道。”穆倚欣聞言隻笑笑,再不言語,直至喂粥結束才出言跟她道別。穆倚喬急忙叫住她,看她有些疑惑地回頭瞧著,才猶猶豫豫地把臉扭向一旁:“那個,阿姐,肉粥滋味甚好。”被叫住的人一愣,旋即笑了起來:“喬兒何時想喝,阿姐都做給你。”然後便不見了人影。

    穆倚欣從穆倚喬那裏出來便去了皇後那裏問安,雖說本該先去問安再做其餘的事,因著皇後對兩個孩子寬容得很,倒也沒太照著規矩來。但是依舊沒忘了吩咐他們,外人麵前規矩少不得,總不能丟了正宮的臉麵。穆倚欣跟皇後說了穆倚喬的情況,皇後隻淡淡應了聲,就叫她下去了。

    她前腳剛走,後腳盈貴妃就派人來送藥了。皇後對人道了謝,又給了些回禮,就親自把藥給穆倚喬送過去了。穆倚喬見皇後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瓷瓶,歪著頭轉著大眼睛問:“阿娘?怎麽啦?”皇後麵無表情地答:“盈貴妃給你送了藥來。”

    倒是秋槿忿忿不平道:“哼!那盈貴妃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竟讓聖人賞了她好些東西,這‘芝珍’是就是年節時賞賜裏的,這會兒送到洛水宮來,擺明了是向咱們炫耀挑釁麽不是!”她似還有什麽話要講,叫夏棉喝住了:“阿槿!”沒說出來的話憋在口中,漲的她臉色通紅,穆倚喬甚至覺得她頭頂都生了煙。

    秋槿和冬竹是皇後當年臨出嫁前叫父親硬塞進手裏的,年紀也較春蘭夏棉小了幾歲。皇後的父親段平是當朝丞相,雖說丞相之女入宮也不會叫人欺負了去,還是去做太子妃,可到底是做爹的心疼女兒,又挑了兩個機靈的丫鬟陪著,說什麽:“吾家琅若性善,爾等當機敏,不得使人欺之。”琅若就是皇後的閨名,這就是這樣才有了皇後的四大侍女:春蘭、夏棉、秋槿、冬竹。不過現在春蘭和冬竹被派去穆倚喬和穆倚欣處,她自己身邊就隻剩了夏棉秋槿。

    段琅若沒有追究秋槿出言不諱,隻說叫穆倚喬好好休息,午膳過後跟阿姐知會一聲,換“芝珍”來塗。回去之後秋槿主動向段琅若討罰,而段琅若本就沒罰她那個心思,最後拗不過這個倔丫頭,隻好罰她抄了十遍宮規。

    穆倚喬在榻上趴了一天,百無聊賴,用過晚膳發現好像身子利落了些,至少動起來沒那麽疼了,看來盈貴妃的藥還是十分有效的。她口中念念叨叨不知在說些什麽,突然跑去翻了件玄色勁裝套在身上,又吩咐了春蘭幾句就出門了,也沒叫人跟著。而宮人也好像見怪不怪,就這麽任由她自己跑出去。

    皇城西北角有一座七層高的塔,基層直徑約二十米,高約五米,每層外壁上刻有浮雕,內壁上有畫且精致,塔頂安置了一顆夜明珠,夜晚時極為明亮,方圓五百米內都可看得清清楚楚。為什麽沒有武林高手來偷?這問題問得好。自然不是沒人偷,隻是偷不偷得走才是關鍵。聽說好些個人都來偷過,不過都是無疾而終。本是極為富麗堂皇的高塔,如今卻雜草叢生,不知為何被荒廢掉了,而且仿佛已經為了宮中禁忌。

    既是廢塔,自然也無人看管,大門緊鎖。穆倚喬提了口氣,先登了旁邊宮牆,而後一個後跳攀上一層的房簷,翻過二層的欄杆後站到了正當中。因著身子不太爽利,中途不小心被絆了一下,這一屁股墩到地上,疼得她淚花子都擠出來了。

    “噗嗤!”

    穆倚喬一聽這聲兒,沒好氣地說道:“師父您老就別在暗處看熱鬧了,徒兒我還疼著想早些回去沐浴躺床呢!”

    話音未落,一個翠綠的身影就飛了進來,穆倚喬覺得那身影腳都沒沾地,自己的屁股就被拍了一下。

    “誒喲喂!師父您故意的!”

    那身影這才站定,大笑著說道:“是了,為師就是故意的,怎著?”

    屁股生疼,又不敢揉,穆倚喬委委屈屈地看著眼前翠綠的女子:“您這是為老不尊,徒兒都這樣了您還欺負我。”女子突然怒道:“誰老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老了!”說著就去揪她耳朵,可惜穆倚喬閃躲半天,還是叫她給揪到了。穆倚喬趕緊解救自己的耳朵:“那您怎麽總帶著麵紗呀?不老的話,那長得不好看?”得,這下可好,耳朵徹底解救不出來了。

    “就你話多!怎地忒不可愛!”“嗷!師父我錯了!停停停別揪了!師父年輕貌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穆倚喬急得把以前在現代學來的網絡語都用上了,女子聽不懂她最後說的什麽,也隻好笑罵著呔了她一聲,又揍了她屁股,這才放過她。穆倚喬很是鬱悶:身份雖高,屁股不保。雖然女子考慮到她的情況隻輕輕拍了兩下,到底是受了傷的屁股,真真兒是經不起任何打擊,這不她現在癟著嘴在那賣可憐呢。

    “去,少裝可憐,把我上次教你的演一遍給我看。”聽聞此話,穆倚喬收起了外人麵前的頑皮,換上了幾乎未有人見過得嚴肅。她將短刀反握在手裏,先擺出一副防禦的架勢,而後上前一步,短刀自右向左滑過,接著翻轉刀柄改為正握,向前方刺去,同時左手握拳護在胸前。她剛想接下去,突然女子持劍向她刺來,她趕忙用短刀反手搪住,使刀刃微微向右下方斜去,想借此來卸了劍的力道。熟料此時女子收了劍,卻回身欲掃她下盤,她左手撐地,做了個側翻才堪堪躲過。還來不及慶幸,麵上一陣微風拂過,徒留一縷桂花香,而腦袋上已經被捶了個爆栗。

    “哎!師父您不厚道!打人不能打腦袋,萬一打傻了可咋整。”女子嘴角微抽,然後翻了個白眼:“算你勉強過關了。考慮到你的屁股今天就到這,再回去練十五日,下月初一三層等著我。”話畢又是一陣風,人卻已經不見了。

    穆倚喬突然就忘了今晚師父打她那麽多下,腦子裏隻剩師父說自己過了關,下月可以去三層這句話了。當初遇見師父的時候,師父瞧她瘦瘦弱弱,問她想不想變得強一點,估摸著本也沒想教她功夫,隻是給她心法叫她回去悟罷了,誰成想後來師父覺得她有些練武的資質,慢慢地又教給她一些短刀的使法,她倒也爭氣,竟使得有模有樣。後來師父說,你正式拜我為師,我便把此生所學全部教與你,那時穆倚喬還有些呆愣,直接掛在人家身上一個勁兒問真的嗎,害的師父十分嫌棄地將她從身上拽下來,沒等人家再開口說什麽就直接磕了三個響頭,讓人家想反悔也沒機會了,於是便約定每月初一十五於高塔相見。她今晚自言自語就是在算日子,算來算去好像到了三月十五,昨日聖人打她一頓,讓她幾乎都忘了今天還要見師父。至於這個層數,因為一層鎖著門,師父便叫她從二層開始,什麽時候師父認可了,就向上一層。今天師父說,下月可以去三層了,就表示自己已經初步獲得了師父的認可,而這中間隻經過了半年時間。

    她幾乎是飛回了洛水宮,連段琅若和穆倚欣在門口等她也忽略掉了,直接解衣跳進了池子裏泡了個舒爽,連屁股上的傷都忘了,留下二人一臉古怪地看著她的背影。

    穆倚欣:“阿娘,你看她這個樣子,會不會是去會情郎了?”

    段琅若:“她才幾歲,會什麽情郎?再說她在外是男兒身,哪個男子會跟她你儂我儂?”

    穆倚欣:“就不興人家有這個癖好?”

    段琅若:“……”

    穆倚喬若是知道這兩個人現在的想法,估摸著一口老血都噴了出去,她這最多隻算會情娘啊喂。她現在隻想著以後早上要更加勤奮練習了,至少有一身功夫才能在這個世界保全自己。沐浴過後她興奮地躺在床上,突然覺得自己大概睡不著了,於是趕緊叫人點了安神香,過了好一會才有了朦朦朧朧的睡意。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自己好像還不知道師父姓甚名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