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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笑？林笑？”文老師囉嗦地說了一堆，見林笑低頭直勾勾地盯著他，他坐在辦公桌前, 沒來由的有點發毛。

    她的眼睛很大很有神, 深褐色近乎黑色的眼瞳就像貓一樣，盯著他看的時候很滲人。

    “你沒事吧？”他奇怪地問道。按道理說，這幫高中生根本沒什麽高考壓力, 有些學生在之前的暑假就準備好簽證，現在早就在外國開始留學生涯，而還有一些留下來的, 則是等待機會，奔著世界頂尖名校去。

    文老師關心地問道：“是不是家長給你的壓力太大了？”他知道林笑的成績, 海外名校哈佛、耶魯、斯坦福估計是申請不到，但還是能申到一流大學，保不準家長給她非名校不進的壓力。

    林笑輕輕搖搖頭, 否定了他的猜測，她爸媽對她的人生規劃的很好，去美國或者英國讀管理專業, 畢業回國後對她最差的安排是去一本大學當編內行政人員, 工作清閑，個人名下有一套公寓, 開著五十幾萬的寶馬, 然後開始相親結婚, 對方最好是公務員，接著生孩子，相夫教子，平凡地度過一生。

    日子過的不上不下，22歲就能看到人生的天花板，比很多正在擠地鐵奮鬥的人過的好，卻遠不如金字塔頂端的人。

    然而，這種平凡的生活上輩子被一張照片打破了，她諷刺地笑了笑。

    眼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老師在校領導辦公室說了一句令她畢生難忘的話。

    林笑出神地看著他不斷動著的嘴唇，他上輩子說——說實話，如果她是個特別規矩的女孩，不會自拍下這樣的照片。

    文老師的一句話令校領導室陷入尷尬到難堪的境地，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還推了推眼鏡，繼續說道：“這件事造成的影響惡劣，我建議開除她。”

    她的爸媽都是極其愛麵子的人，他們冰冷到鄙視的眼神嚴重傷害到她的自尊，在他們的眼裏她已經是個不要臉，給男同學發半|□□片錯發到了班級群的放□□生。

    “林笑，林笑。”文老師推了推眼鏡，看到她發直的眼神，就知道她又走神了。

    林笑從回憶中回過神，她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假笑，“我沒事，我有讓霍寧野幫我請假。”

    “啊，大概他忘了。”聽到她嘴裏另一個人名，文老師收起了喋喋不休的態度。

    “你可以叫他來，當麵問他。”林笑提議道。

    “既然是他的話，不用了，你回去吧，好好上課。”他揮了揮手，示意讓她離開。

    他明顯的差異態度讓林笑的眼眸發冷，三十歲的靈魂透過十八歲的身體正在看他，她已經不再是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自然知道讓他產生這樣態度的原因是什麽。

    霍寧野的家境比她優越千百倍，自然是他需要討好奉承的對象。

    “你怎麽還不走？”文老師轉頭一看，林笑還站在他辦公桌旁。

    “我這就走。”她又露出一個假笑。

    文老師看著她的背影，心裏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覺，轉而又搖搖頭，錯覺吧？

    林笑出了辦公室的門，在轉角的角落中幹嘔了起來，他兩麵派的態度令她惡心到反胃，虛偽的人。

    “你沒事吧？”有個關切的聲音在林笑頭上響起。

    林笑抬頭一看，她一時有些分辨不出這個人是誰，時隔這麽久回到校園，她隻能記得某些人。

    那個男生戴著副金絲邊眼鏡，黑發整齊地梳著，配上他幹淨白皙的皮膚，顯得斯斯文文。

    她低頭想了想，還是想不起這人叫什麽，再抬頭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林笑順著樓梯往教室的方向走，上課鈴聲已經響起，走廊上空無一人，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一下，她回頭一看，是剛才那個斯文的男生。

    他遞給她一份便利店的早餐套餐，溫和地說道：“林笑，你胃不好，是不是沒吃早餐，這份給你。”

    林笑皺著眉，手沒去接，那男生卻將三明治和牛奶一起塞到她手中，另一間教室有人在叫他，他應了一聲，朝她露出一個笑容，轉身就走了。

    “班長，物理課去物理實驗室上，快走吧！”

    每個班級總會有這樣一個人物，學生們不太確切他的名字，卻用他擔任過的職務來叫他，班長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管怎麽分班，那個男生都自願當起班長，處理些麻煩事，組織學生活動。

    林笑想起來他是誰後，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下，她轉過身繼續往教室走。

    經過垃圾桶的時候，將手裏的食物扔了進去，神色發冷。

    胃酸不可抑製地泛起，她彎著腰捂著胃，過了好一會，身體才好一點。背部靠在冰冷的瓷磚上，她想起上輩子，這個人是怎麽對她的。

    這個看上去溫和斯文的男生將她堵在儲物間內，朝她露出變態的笑容，不顧她的意願親她的臉，嘴裏說著——反正你都發那種照片給男生了，你還裝什麽純！

    刺耳的言語如同利刃，林笑想起網絡上一個漫畫，有一個身上帶刺青穿著朋克的女孩自述，她在被□□後第二天給對方做了一頓早餐，因為那樣會讓她感到好受些，哪怕她報警，肯定有人拿有色眼鏡看她。

    幸運的是，林笑並沒有遭遇這事。她手忙腳亂打電話給朋友，霍寧野找到了她，把對方還揍了一頓，揍到他進了醫院，事後還用他的家世壓得班長沒話說。

    林笑想起他飛揚的模樣，唇角揚起，胃痛好了一點，她站直身體走進教室，教室中正在講課的老師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她坐回自己的位子，後座的諶簡抿了抿嘴唇，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旁邊的霍寧野手撐著手臂，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被班主任叫去了？他的碎碎念像唐三藏念經吧。”說著，他露出一個壞笑。

    果然是他故意的，昨天沒替她請假。

    林笑瞥了他一眼，沒做聲。

    “喲，還生氣了。”霍寧野帶著笑意地嘲了一句。

    “吃早餐沒？”

    下一秒，林笑的懷裏就多了一樣東西，她低頭一看，是一個紙袋，裏麵裝著菠蘿包。

    她咬了一口，是霍寧野家的菲傭做的，味道很好。

    兩人的互動落在諶簡的眼裏，他的眼眸漸漸發沉。

    林笑轉過身，神色微沉，“我還沒聽說。”

    “接下去還有雙十二呢，我要去哪裏找個有人氣的模特，換模特的話，那些老買家肯定不會買賬，真是愁死我了。”李溪的聲音透著疲憊，過了會，她才說道：“不好意思，讓你聽我抱怨了，但我不知道要找誰……”

    “沒關係。”林笑邊聽著邊在腦中迅速將事情整理了一遍，她思索著回道：“換模特吧，盡管會損失一部分客戶，但留下來的客戶都是衝著衣服去的。”

    “是啊，她已經不是我能請的起的了。”李溪恢複點精神，兩人又聊了幾句行業內的事情，隨後掛了電話。

    林笑打電話給伊琳娜，詢問她是否簽了新公司。

    伊琳娜在電話那邊坦然承認了，“是的，公司替我製定了接下去的計劃，包括明年的，我再也不用一天換幾百件衣服，在商場洗手間裏換衣服，遭遇到尷尬的場景，也不用大夏天站在街上拍羽絨服了。June，我要拍拍雜誌，拍品牌型錄了。”

    “隻要有人氣，在網上有粉絲，從前對我來說很困難的事情，現在，一個個機會都在朝我招手。我很謝謝你，但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吧，你無權再使用我的照片和影像資料。”

    林笑沒有生氣，她意料之中地笑笑：“所以，你是在過河拆橋？”

    “何必說這麽難聽，中國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人往高處走，對嗎？”伊琳娜心情很好地笑了出來。

    “沒錯，你能一步步往高處走，我為你感到高興，但是，你不該這麽迫不及待。”林笑的語氣變得冷然。

    伊琳娜還想說點什麽，她現在的經紀人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電話遞給他。

    伊琳娜遲疑地將電話遞給他，經紀人咳了兩聲，“你好，是林小姐吧，我是伊琳娜新的經紀人老周，關於你的身份，我們大致也了解。你口中所說的過河拆橋是不是過分了？因為沒有你，伊琳娜也能憑借她出色的外形紅出來，怎麽你將所有的功勞都歸在自己身上呢？伊琳娜隻有一個，但是攝影師我們可是有很多啊。”

    任是誰聽到這麽侮辱性的言語都要暴跳如雷，林笑也不例外，她冷笑了下，這經紀人的話明裏暗裏提醒她，她的功勞並沒有那麽大，伊琳娜能紅全憑她自己。

    “借著這個電話，我還有一件事提一下，伊琳娜的微博賬號和YouTube賬號，我們該交接一下。伊琳娜不知道，我這個媒體從業者可是很清楚，你靠著這兩個賬號能賺多少錢，既然賺夠了，也該讓出來了，否則的話，我們隻能法院見了。”老周老神在在地說道。聽說對麵是個年紀輕的女孩子，涉世未深，更是不把她放在眼裏，對方一聽到法院這兩個字，準是嚇的不行了。

    “可以，告訴我你們的公司地址，明天我過來一趟。”林笑平靜地說道。

    老周很快將地址和聯絡方式告知林笑，他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對付小女孩太簡單了，嚇兩下就行。

    第二天，林笑來到市區的一幢大廈，她在前台小姐的引路下來到一間會議室，她剛坐下沒多久，伊琳娜和她的經紀人老周就到了。

    三人也不廢話，直奔主題。

    老周是個油腔滑調的中年人，他打量下林笑，更加驗證了昨天的猜想，這麽小的年紀就學著做生意，不吃點虧怎麽行，他也算是給她上了一課了。

    “林小姐，你乘坐電梯上來的時候已經看過我們公司的規模了吧，我們公司占據這幢大廈的四層，工作人員專業，培養的藝人有你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明星，還有網絡上的紅人，各種等級的明星紅人都簽，我們還有專業的攝影棚，絕對能打造出一個長紅的藝人，像你這種小打小鬧啊，我知道，你有點小聰明，會賺錢，但比起專業的還是差遠了。”

    “你才18歲，接下去是不是要考大學，嘖，這樣吧，如果要實習的話，可以來我們嘉眾，我會給你留個實習生的位置。”他施舍般地說道。

    伊琳娜不滿地皺了下眉，覺得這個經紀人的話太過分了，時不時地透露出高高在上，她抬眸看了眼林笑，發現她並沒有生氣，臉上麵無表情。

    過了一會，林笑才緩緩開口，“我發現……”

    “什麽？”老周正了正西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發現，你們這些人，怎麽這麽愛給別人上課，自以為是，自命不凡。”林笑嗤笑了一聲，神情不屑地說道。

    “你——”老周臉色一沉，正想教訓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卻被她接下去的舉動嚇一跳。

    林笑拿出一文件來，舉起來正對著老周，她揚起唇淺笑道：“這是我和伊琳娜簽署的協議，文件中不隻包含我對她肖像權的使用，還有網絡版權，以及社交賬號都歸我本人，她也是同意的。”她翻到最後一頁，給老周展示印章和簽名。

    老周神色大變，他接過文件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特別是違約事項那一頁，眼睛不敢置信地睜大了些。他趕緊給法務處的同事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派個人過來看看。

    他拉過伊琳娜，問道：“你事先沒有說過，你們簽過協議。”

    “我不知道，我以為這些都不要緊的。”伊琳娜無辜地說道。

    “什麽不要緊！”老周恨恨地說道。

    伊琳娜之前是自由人，也就是行業內說的“野模”，沒有經紀公司，隻有模特經紀人給她介紹工作，經紀人抽成之後，他們也就“錢貨兩清”，不存在法律上的約束。

    但林笑的合同不同，上麵明確了伊琳娜社交賬號的歸屬，這兩個賬號現在多值錢啊！粉絲過百萬，還是官方認證的，要拿回來不容易啊！

    合同上麵寫著伊琳娜違約的話，她要賠償林笑的費用是她第一年的收入，他們公司以年收入一千萬的價格簽下伊琳娜，轉眼就要再賠林笑一千萬，這筆買賣虧大了！

    “她有一個公司！”老周指了指頁尾的公司蓋章，他的手甚至抖了起來，“她有個正兒八經的公司，你算是她簽下來的，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不能給你拍視頻放到社交媒體上，如果用作商用，算是我們違約了！”

    伊琳娜這才恍然，她抬頭氣憤地說道：“你這個bitch！你騙我！你騙我沒讀過多少書，看不明白條約！”

    林笑坦然接受著伊琳娜的怒火。

    倒是老周看看兩人劍拔弩張，他懷疑地問伊琳娜，“你真的不知情？”不知情的話還有寰轉餘地。

    在他的目光下，伊琳娜猶猶豫豫地說道：“其實我是知道的，這是我跳過當時的模特經紀人簽約的，我就是不想給經紀人抽成，想也沒想就簽下來了。”

    老周聽到她這話，手一拍腦門，算是栽了，伊琳娜是知情的，這上了法院還不能告林笑。

    林笑攤了攤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忙前忙後。

    法務處很快來了一位律師，律師看完合同朝老周點點頭，又上工商局官網查了下林笑的公司經營狀況，沒有問題，正常經營狀態下。

    老周這才麵如土色，會議室內的溫度簡直要降到冰點。

    老周抹了把臉，很快回過神來，他的臉上揚起諂媚的笑容，“林小姐，這違約金，我們可以商量下吧。”

    林笑對他的變臉見怪不怪，她笑著回道：“當然。”

    接下去的一天，嘉眾方麵緊急開了一個會議，草擬出一份轉讓合同，林笑看了看沒什麽問題，也就簽下了，她花了900萬將伊琳娜的網絡版權以及社交賬號轉讓出來，相當於賣掉了伊琳娜這個她一手打造出來的網紅。

    林笑帶著文件走出大廈，低頭確認賬戶上的錢，走出旋轉門時撞到了一人，她看也沒看對方，說了聲對不起，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人看著她的背影，問旁邊的助理，“那是誰？是公司新簽下的藝人嗎？”

    助理很快從前台那邊調取了來訪明細，“不是，是訪客，名字叫林笑，上午10時去嘉眾，來訪事務是公事。”

    “什麽公事？找和她對接的人過來，我要聽聽。”葉臻感到很有意思地揚起唇角。

    “好的。”

    “我和諶簡隻是朋友，他交幾個女朋友是他的事情，我不關心，還有我付錢了，我沒有理由因為諶簡的緣故就要換一家酒店住。”林笑的語氣也不自覺變衝。

    霍寧野當然不相信林笑的話，他順勢拉過桌上的電腦，“你最近請假在做什麽？”

    他原本以為林笑在寫學校申請書之類的報告，但意外地瞥到一排的工作邀請郵件，他正想仔細看看的時候，林笑啪的一下合上了筆記本電腦，不讓他看，不過這不妨礙他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