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林笑和尤裏分配完房間, 一個住樓上的臥室, 一個住樓下的客房, 林笑懶得理行李，洗漱完後直接躺到床上。她望著角落中的滑板發呆, 月光照在上麵, 似乎在提醒著她過往年少時的記憶, 她看了一會，轉過身, 閉上眼睛睡覺，不去想任何人。

    酒吧前的停車場內, 一輛豪車裏, 司機強忍著困意，不去看後座的兩個少年，他們已經待在車裏待了一小時了, 先不說車裏的空調溫度打的低, 後麵那個混血少年就渾身散發著寒氣, 比空調溫度還低。

    “Chris，我們還走不走？”肖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霍寧野，他本來正和大夥在酒吧裏拚酒, 想著林笑和霍寧野最好發生點什麽, 結果什麽也沒發生不說, 霍寧野還被人潑了一臉水, 臉色陰沉地叫他送他回家。

    肖忱也喝酒了, 當然不能就這麽開車上路，打電話叫了他家的司機來，正在停車場等人的時候，轉頭就看見林笑和一個外國高個帥哥走出來，上了一輛出租車，這下霍寧野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肖忱這下還能不明白嗎，林笑交男朋友了，對象還不是霍寧野。他看看時間，本來應該放鬆的時間，結果還得陪個失戀的人，肖忱想到這，就想抽自己一下，早知道就不叫林笑過來了，現在弄的自己兩頭不是人。

    肖忱斟酌著用詞，“哥們，我和你說，你在這裏生悶氣也沒用啊，現在就兩條路給你選，一條是放棄，你還不愁找不到女朋友嗎？你現在上去，想當你女朋友的女生排著隊讓你選，你都可以給她們發愛的號碼牌了。”

    “那她為什麽不選我。”霍寧野陰鬱地說了一句。

    肖忱被這一堵，臉上訕訕的，他腦子轉的快，平時也會來事，一拍手道：“還不是你平時對她一副拽上天的模樣，你以為你在演霸道校草愛上我啊，林笑又不犯賤，你對她不好，她還喜歡你？”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你別說諶簡怎麽樣怎麽樣，人家至少嘴沒你那麽損，你一天到晚說她不好看，她當然不開心了，女人都是要哄的。”

    是啊，霍寧野轉念一想，沒準就是因為那個小白臉會哄人，能逗她開心，林笑才會和他在一起。

    “所以嘛，還有第二條路，你去撬牆角，去追她啊。”

    “怎麽追？”

    肖忱頓時翻了個白眼，感情這大少爺連追人都不會，他之前追女朋友都是鮮花名牌連著送，開跑車兜風，私人飛機旅行，滿足她們的虛榮心，哪個不是手到擒來，但是對林笑，這些好像都沒什麽用，他一時也犯了難。

    林笑喜歡什麽？肖忱以十幾年的同窗情來琢磨，疑惑地問道：“藝術？我看她沒事就去藝術展，每年假期去國外遊學的時候，她都去博物館，藝術館，就連看電影，都要選藝術電影院線。”這麽一想，林笑的精神世界豐富，她對物質也沒那麽追求，要拿下這樣的女生，可難的多。

    “哼，我不喜歡。”霍寧野冷哼了聲。他轉頭看向窗外，腦中回想起林笑和尤裏同進同出的畫麵，他就氣到胸悶，他們乘一輛車，接下去會去哪？去酒店嗎，光是想想，就難以忍受。

    霍寧野捶了下車門，前麵的司機哆嗦地回頭看一眼，他冷冷地對司機說道：“開車。”

    車子終於開了，肖忱鬆了口氣，等把霍寧野送回去，他再出來浪。

    他轉頭問霍寧野，“你想通了，準備選哪一條啊，我勸你還是第一條吧，林笑太難搞了，雖然她確實很有吸引力，有外表，有才有能力，又自信，誰不欣賞。”

    霍寧野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將林笑從自己腦中抹除，他當然會選第一條，她身邊已經有人，他再死皮賴臉地過去，祈求她的心，他的自尊都不容許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車子順著公路來到一座莊園，鐵門緩緩打開，再開進去一段距離，停在了一幢恢弘的建築前，霍寧野下了車，肖忱將頭探出車窗外，“要我送你進去嗎？”

    霍寧野揮揮手，和他告別，他打開門順著走廊走上樓梯，安安靜靜的室內隻剩下他的腳步聲，房子裏的傭人都睡著了。

    他踩著樓梯往上走，腦子裏突然像是出現幻聽一樣，他聽到林笑的聲音，他聽到她說：“順著樓梯走下去。”

    什麽啊，他明明在往上走。

    霍寧野甩甩頭，頭頂突然一陣白光閃現，出現了哢擦一聲，這下他的腳步真的僵住了，他懷疑地想到，該不會是這房子鬧鬼吧？

    不可能，他第一時間否決了這個猜想。這塊地是他爸買下的，這房子還是按照他媽媽的設想建起來的，他們家是第一任房主。

    “Chris，你會不會當模特？再走幾步，我要取到合適的景。”

    林笑抱怨又無奈的聲音傳來，霍寧野臉色一白，他警覺地往樓上走去，長長的走廊內空空蕩蕩，精致的吊燈擺在正中，一個人也沒有。

    果然是幻聽，他不知道是放心下來，還是有點失落。

    霍寧野打開門，倒在自己的床上，他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夢裏他坐在書房的書桌邊上，看著林笑在電腦上篩選照片。

    他聽見自己問道：“有這麽難以選擇嗎？不就是幾張照片，這，這，這，不是都一樣。”

    “不一樣，我要聽從自己內心的選擇。”林笑轉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他，兩個人離的很近，很親密，她的目光不像今天看他時那麽陌生，她的目光溫和專注，“用心去做，把我的頭腦、眼睛和心統一在一起，如果沒有情感，再完美的構圖都是冷冰冰的，這種照片沒有價值。”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用心了。”

    站在不遠處的霍寧野看到林笑轉過頭對著屏幕，不過她的耳朵通紅，她害羞了。

    霍寧野心頭一動，緊接著他的腳抽了一下，猛地睜開眼睛，外麵陽光燦爛，他昨晚都忘記拉窗簾了，刺眼的陽光直接照著他的眼睛。

    他掙紮著爬起來，走到臥室，脫掉衣服開始洗漱，回想起昨晚的夢，他多麽希望能美夢成真，他們能心意相通。

    霍寧野洗完澡，對著鏡子刷牙，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手不由頓了下，腦中回想起林笑的那句，你會不會當模特，他聽到這兩個字，心就一顫，那個金發的小白臉就是個模特。

    水流聲嘩嘩而下，霍寧野盯著鏡子，恨恨地想到，不就是當模特嗎？他也可以。

    #

    林笑是被食物的香氣叫醒的，她在房間的洗手間洗漱完，看到腳邊的行李才恍然，她搬出酒店了，打開房門，就看見尤裏站在開放式廚房內做早餐，他朝她笑道：“醒了，過來吃早餐吧。”

    她如夢似幻地坐在餐桌前，低頭看著簡單的西式早餐，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味道不像酒店的食物那麽千篇一律，她突然發現了一個不住酒店的好處，有人用心做的食物，嚐起來總是不一樣。

    “平時我可不吃這些。”尤裏坐在她對麵，他見到林笑奇怪地皺了下眉，解釋道：“我愛上吃中餐了，早上的小籠包，生煎包，很好吃，不過那些我做不來，我隻會做簡單的西餐。”

    原來是這樣，林笑點點頭，她說道：“我不挑食，隻要不讓我做飯，無論你做什麽都可以。”

    “那就好。”

    “但是你不能大吃特吃，尤裏，你要保持身材，除了每天去健身房，還是叫素食餐廳配送有機食物來，從早上第一杯水到睡前最後一杯飲料，營養師會根據你的身體狀況進行營養搭配。”林笑看到尤裏露出崩潰的表情，她不自覺地揚起唇角來。

    “不，不行，June，你太壞了，我想要吃牛肉火鍋。”尤裏抗議道。

    可惜林笑聳聳肩，理都不理他，替兩人預定了每天的食物，餐廳會定式配送新鮮有機食物來，味道好有營養，不同於簡單的果汁排毒套餐。

    尤裏為了向林笑示威，一整個上午都沒再理她，見他躲在臥室裏彈吉他，林笑也樂得清閑，著手工作，她通過Linda的人脈找了一個程序員替她架設攝影網站，將她的攝影作品放到網絡上。

    Linda倒是很好奇林笑為什麽都不雇員工，林笑現在的身價看漲，再加上她的攝影工作室需要人打理，招一兩個助理也不算過分。但林笑卻遲遲沒招人，她現在的防備心還是很重，雇傭不熟悉的人，會讓她感覺不舒服，而且網絡時代，很多工作都可以在網上雇傭人完成。

    當程序員問她注冊的域名是什麽時，林笑猶豫了一會，然後給出了她和尤裏的英文名。

    過了一星期，兩人的相處也越來越自然，林笑不想讓尤裏分心，他們的關係還處在工作夥伴上，不想過多帶入感情，尤裏也不著急，畢竟人都在他這了。

    這天早上，他見林笑換好衣服，詢問道：“你要去哪？”

    “我去合作的雜誌社看看，他們今天需要一個攝影師救場。”林笑轉頭看到尤裏，眼眸一亮，“對了，你也和我一起去，我帶你去見見《W magazine》的主編。”

    “好吧。”尤裏沒換衣服，就這樣跟著林笑出門了，他穿了件簡單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褲。

    尤裏對林笑的做法目前還是不解，按照一個正經的模特來說，一般先從簽約國際知名的模特經紀公司開始，然後公司會提供機會，讓他去各大品牌和雜誌試鏡。

    時裝秀的時候通常是他們最忙碌的時候，今天在米蘭，明天在巴黎，運氣好的時候，能忙一天，運氣不好的時候，顆粒無收，沒有設計師肯要他，還要背上經紀公司培養他們的債務。

    坐在車裏，林笑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你是不是覺得最近無事可做，急著想出名？”

    “每個男模都想出名，成名和獲利往往是成對出現的。”尤裏毫不掩飾，直言道。

    “但我現在年紀大了，我不像年輕時那麽渴望了，我可以過著普通的生活，也不會忿忿不平，想要利用我的臉或者身材去賺一筆什麽的，我這麽帥，應該過著住豪宅開跑車的生活，沒有這種念頭，我不會這麽想的。”

    林笑對他刮目相看，不過還是忍不住調笑道：“對啊，過著隨手扔在地上的衣服就是Valentino的普通生活。”她在嘲他隨便一件衣服就是頂級大牌，一件Valentino的普通T恤就要將近5千人民幣，卻說要過普通的生活。

    尤裏沒有被戳穿的尷尬，“那是之前走秀時，品牌送的禮包，我還收到其他人贈送的，有些衣服不符合他們的品位，賣又沒時間，時裝秀後我們會互相交換衣服，鞋子之類的物品。”

    他伸出手臂摟著林笑的肩膀，“我一點也不著急，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

    林笑像是被感染了一樣，和尤裏在一起時，輕鬆自在，她轉頭看著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其實她隻是在尋找機會，尋找一個適合他亮相的機會。

    不能像之前推廣伊琳娜那樣，伊琳娜從淘寶模特開始，她的這一“起點”隻能讓她走網紅路線，哪怕她現在上了雜誌，也會有人覺得她“low”。一旦那種刻板印象給大眾留下印象，就很難突破，極少有人能打大眾的臉。

    林笑和尤裏來到攝影棚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尤裏身上，有大膽的直接問他是不是來拍攝的。

    Linda見狀一把拉過她，“你男朋友？你哪找來的啊，我的天！肯定是模特，對不對！”

    “是，他是模特。”

    “那你還把他留在這，趕緊讓他去米蘭，他的硬件再加上這氣場，哪家經紀公司不會簽他。”Linda手拉著林笑，生怕他錯過了機會。

    “我知道，我想問問你，最近有什麽主題可以讓尤裏上嗎？如果是封麵的話更好。”林笑淡定地說道。

    Linda倒吸一口氣，“就算你想捧他，也不可能一上來就給他封麵，主題的話我看情況。”她無奈地聳聳肩，“現在做雜誌的都知道，12個月的封麵要平均分給那些明星，你想想，國內流量小生都有多少個，封麵都不夠分，像另一本雜誌就走男明星加上女模特的路線，既想在業內博得口碑，又想在銷量上做文章，明星的粉絲不要太買賬啊。”

    “我明白的。”林笑點點頭，“幫我留意下，謝謝。”

    “行了，我知道了，我這不還欠你一個人情嗎？你能來救場就不錯了。”Linda也不廢話，立刻同意了。

    “蘇主編今天在嗎？”林笑環顧一圈，問道。

    “她怎麽可能在啊，去歐洲了，接下去馬上就是巴黎高定時裝周了，她帶了人去歐洲，我也好想去啊，什麽時候才能輪到我去見世麵。”Linda哀怨地說道。“我也想過《穿Prada的女魔頭》裏安妮海瑟薇的生活。”

    林笑笑而不語，這大概是每個入這行的人的夢想，穿梭在時尚之都，夜晚到來的時候，身著華服，手舉香檳，矜持又得體地與一眾名流明星攀談。

    尤裏婉拒了很多女生來加他微信，問他要電話號碼，他覺得他應該讓林笑印名片，他好發給那些女生，一是標明他已有所屬，二是商務洽談可以聯係她。

    他找了個座位坐下，有人殷勤地遞給他咖啡，尤裏道謝後喝著咖啡，沒多久，旁邊的梳妝台前坐下一個黑發白膚的男人，尤裏對中國明星不太熟悉，但看看這人隨身助理就一堆，應該是明星。

    “你是我合作對象嗎，不對啊，她們告訴我應該是個美女。”明星奇怪地打量他一眼。

    “不，我不是來工作的，我陪我女朋友來的。”尤裏解釋道。

    “你女朋友是哪個？”明星好奇地問道。

    尤裏的目光看向正在安排人員架設攝像機軌道的林笑，她工作的時候麵無表情，卻很有魅力。

    明星看了一眼，回頭問他的經紀人，“那是誰？”

    經紀人問了工作人員，回答道：“攝影師。”

    明星這下驚奇了，他回頭看看尤裏，這外國帥哥不會是對方包養的小狼狗吧，他又看看林笑，雖然是女攝影師，但是年輕漂亮，身材火辣，比娛樂圈裏的一些女明星都好，還有股難以言喻的性感。他在心裏打鼓，這兩個人到底誰潛規則誰啊。

    明星邊和尤裏聊天，邊讓化妝師上妝。

    林笑回頭看到尤裏正和人聊天，想過去告訴他，主編不在，如果他覺得悶的話可以先回去，腳剛跨出去，就被一陣驚呼聲吸引。

    身後的一堆編輯、助理，妹子們圍著一手機尖叫，“好帥”、“他太帥了”、“好有個性”。

    Linda見她好奇，拿出手機道：“蘇主編不是在米蘭看時裝秀嗎？她時不時會拍下模特發到我們工作微信群了，滿足她們看帥哥美女的心，今天發的這位，迷倒一片，和你的尤裏不相上下。”

    “你還別說，真的很酷，希望以後有機會能看到真人。”

    林笑好奇地接過手機，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人，神色一變，照片是在秀場上拍的，T台上有一個男模穿著挺括的西裝麵無表情地走著，淺棕色的半長發，碧綠的眼睛，神色冷漠不屑，仿佛藐視在場的一切。

    霍寧野，他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