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寧可信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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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寧可信其有

    許老聽許諾諾說過葉氏生栗子時的情形,所以對跳大神的沒什麽好感,一聽許老太太這話,心裏更是不舒服地說:“娘,咱家最近的事兒,都是二哥引起來的,跟諾諾有啥關係?而且大夫已經說了,諾諾隻是了暑氣,今天這麽熱的天兒,下晌她一直在法壇那邊幫忙,所以才會暑暈倒的。就算真的招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下午在法壇那邊也早就超度淨化幹淨了。”

    說著掃了眼那奇裝異服的農村婦女,繼續道:“難不成,娘覺得公祭的法壇和法師,還沒有她倆有本事不成?”

    “你個小兔崽子。”許老太太氣道,“我不也是為了諾諾好麽?總歸沒壞處不是!我辛辛苦苦的你們還都不領情,我每天忙死忙活到底是為了什麽?”

    許老不願意當著外人跟她爭吵,不再說話,抱著許諾諾進屋,在炕上安置妥當,再出來發現院子裏已經開始跳起了大神。

    “娘……”許老無奈地叫了一聲。

    許老太太一臉嚴肅地衝他做了個噤聲的勢,繼續盯著兩個大神兒在院子裏又蹦又跳。

    眼見阻止不了,許老幹脆回屋不管外麵,隨便她們折騰。

    葉氏進屋看過許諾諾,出來輕聲勸慰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娘這麽做也是為了諾諾好,你就別跟她慪氣了。”

    “我不是慪氣,我隻是……”許老想說生栗子那次的事兒,卻又怕勾起葉氏的回憶,雖說栗子平安生下來了,但對於葉氏而言,那段經曆也著實稱不上美好。

    “其實你用不著那麽小心,生怕提了什麽讓我傷心。”可兩個人十來年的夫妻,葉氏哪裏不知道他想說什麽,自己反倒笑得釋然,“能把栗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我就已經十分感謝老天保佑了,不管跳大神的有沒有起到作用,我都心存感激。”

    “都是我沒用,讓你們娘幾個跟著我吃苦受累,諾諾都硬生生被累病了。”許老抓著自己的頭發說,“諾諾肯定是因為想要盡快湊齊買人參的錢,最近才會這麽拚命的。”

    “買人參?”葉氏聞言一愣,隨即神色漸漸凝重,看著許老的眼睛問,“她爹,你老實跟我說,我現在每天喝的藥裏,是不是一直都有人參?”

    許老自己說走了嘴,頭都不敢抬地蹲下身子,那副心虛的樣子,什麽都不用說就已經讓人一目了然了。

    葉氏看到男人的樣子,就已經心下有數,略一盤算,自己吃了這麽久的藥,若是每一副藥裏都有人參,那得花多少錢?

    想到這裏,她的身子一晃,抬按著胸口,臉上瞬間變色。

    許老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扶住葉氏,顧不得多想地騙她道:“怎麽可能每副藥裏都有人參,咱家哪有那麽多錢買人參?大夫隻說若是能有人參肯定會更好,正好向榮堂那邊有一株挖壞了的老參,因為品相不好所以賣得比較便宜,諾諾之前不是救過他家的少爺?然後就跟人家說好,先付了兩吊錢的訂金,其餘的錢慢慢再給,讓人家把參先留下了。”

    要不說,人在危急關頭就很容易超常發揮,許老平時半句瞎話都不會說,這會兒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大堆,倒也說得順溜。

    葉氏知道自家男人不會撒謊,聽了這話心裏已經信了大半,隨即追問道:“諾諾哪裏來的兩吊錢?她最近這麽拚命賺錢,就是為了買人參?”

    許老心虛地點點頭,又趕緊描補道:“之前抓藥的錢,是爹私下裏給我的,但是已經快用完了,而且諾諾買人參的事兒,她一直都瞞著咱們,我前幾日想找她借錢的時候,她才告訴我的。”

    葉氏回屋,見女兒還沒醒過來,坐在炕沿兒上,伸摸著她的頭發,發絲又細又軟,小小的年紀就要為家裏操心,越想心裏越止不住地發酸。

    “娘……”許諾諾慢慢轉醒,但人有些發暈,看東西都是虛影,嘴巴裏一股子苦味,聲音微弱地說,“娘,我想喝水……”

    “你躺著,娘去給你倒水。”葉氏見許諾諾要起身兒似的,趕緊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躺下,出去倒了一碗水端進來,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用帕子幫她擦擦嘴角又問,“還有哪兒難受不?你有啥不舒服的都要跟娘說,別瞞著娘,娘今個兒都要被你嚇死了。”

    許諾諾抬拍拍葉氏的背,輕聲道:“娘,我沒事兒。”

    “你這孩子咋就這麽強?都暈過去了還說沒事兒?”葉氏氣得恨不得拍她兩巴掌,“大夫都說了,若是不多加注意,以後會越來越嚴重的,你還要成了什麽樣子才算有事兒?”

    不等許諾諾說話,葉氏繼續數落道:“你若是把身子累壞了,就算給娘買了什麽仙藥回來,娘吃了能安心能好?”

    “娘,我知道了,你看我這幾天,不都好好兒地在家歇著麽!”許諾諾安撫道,“而且我前幾天就跟山子哥商量過,我以後做好的鹹菜,就直接拉去城裏,賣給那些開店的人,不再自己去賣鹹菜了,雖然那樣能多賺一點兒,可著實浪費時間,又太累人。”

    “不去了好,看你最近瘦了這麽多,娘居然都沒發現……”葉氏自責地開始抹眼淚。

    “娘,你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了,我……咳咳……”許諾諾話沒說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看我,還說讓你好好歇著,卻還拉著你說話。”葉氏趕緊幫女兒拍背,“不說了,娘不說了,你別著急。”

    娘倆兒說話的當口,外麵跳大神兒的已經接近尾聲了,大神兒煞有介事地對許老太太說:“你家孫女命格輕,本來就容易招惹汙穢之物,如今正值鬼月,初一地門大開,萬鬼出沒,陰氣重。本就是個女娃兒,缺乏陽氣護體,又偏生命格輕,就更容易被孤魂野鬼盯上,還好今日村設壇做法,已經將這惡鬼壓製住了,不然今天肯定還要更加凶險,我剛才做法已經將惡鬼驅除,隻需讓她喝下這碗符水即可。”

    說罷,大神兒按照慣例在碗裏燒了幾張符紙,一瓢水衝進去,用黑黢黢的指頭攪和了一下,讓人端進屋去給許諾諾服下。

    許諾諾自然不會喝這種東西,但是懶得跟許老太太扯皮,隻接過來說會喝,等她出去之後,轉就從後窗戶潑出去,沒想到包子被院子裏的鬼哭狼嚎嚇得不輕,正躲在後院兒的窗下,當即被潑了個正著,嗷地一聲跳起老高,後退幾步,弓身警惕地看著窗戶,見窗邊的不是外人而是許諾諾,頓時委屈地嗚嗚幾聲。

    “哎呦,小包子,你怎麽在窗根兒底下躲著?”許諾諾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看到包子腦袋上濕漉漉地頂著紙灰,又忍不住覺得好笑,招道:“進屋來。”

    包子小心翼翼地探頭進屋,見沒有什麽奇怪的人和東西,這才溜達進來,前爪搭在炕沿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許諾諾。

    許諾諾把抹布罩在包子腦袋上,揉搓幾下,然後捏著它毛茸茸的小耳朵,笑著說:“這可是大神兒做法的來的符水,沒想到竟便宜了你,以後我們包子可是百鬼不侵了。”

    葉氏瞪了女兒一眼,嗔道:“早就說你,不要把這些話掛在嘴上,偏生就是不聽。”

    其實葉氏心裏對這些還是有些信的,尤其是月裏的各種忌諱,她從小被灌輸得多了,自然也會下意識地表現在自己日常的行為了,可無奈生了個女兒是個混不吝的主,對這些一概不當回事兒。

    她開始也跟著提心吊膽的,後來時候久了,慢慢也就習慣了,但是偶爾想起來,卻還是要念叨幾句的。

    葉氏總覺得,許諾諾雖說最近操勞得多一些,但身體應該也不至於差成這個樣子,肯定是因為她不顧忌諱,衝撞了什麽什物,想著自己應該去給求個護身符回來才安心。

    許諾諾雖然醒了,但還是覺得人沒有精神,逗著包子玩兒了一會兒,就又開始覺得困倦,打發桃子領著包子出去方便,自己打算起來洗漱睡覺。

    葉氏堅決不讓許諾諾起身兒,自己兌了熱水回來給她擦洗,連漱口水都端到炕沿兒上,端著腳盆給她接著吐水。

    許諾諾從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弄得渾身都不自在,趕緊胡亂漱了口,鑽進被窩很快就睡熟了。

    葉氏偏坐在炕沿兒上,一直看著女兒睡著,伸給她扯了扯被子,蓋好露在外麵的肩膀,這才輕輕腳地吹了燈出去。

    桃子領著包子出去轉了一圈,回來見大姐已經睡了,自己就乖巧地洗漱上炕,把許諾諾之前叮囑她要把包子放在後院關好房門的事兒忘了個幹淨。

    許諾諾不知道睡了多久,隱約聽到外麵似乎有狗叫的聲音,並不是村裏的那些成年土狗的聲音,而更像是小奶狗的叫聲,雖然叫得厲害但聲音很是稚嫩。

    “包子?”許諾諾一個激靈醒過來,本以為是自己在做夢,沒想到前院還真傳來包子的叫聲。

    許諾諾以為是有黃鼠狼來家裏偷吃,怕把家人吵醒,披著衣裳下地出去查看。

    月半的月亮,圓圓亮亮地掛在半空,院子裏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院子裏跟包子糾纏在一起的,居然是抱著罐子的洪雲。

    包子死死咬住她的褲腳,四肢攤開趴在地上,任她無論怎麽拖拽怎麽打,都堅決不鬆口,喉嚨裏發出“嗚嗚”的恐嚇聲,四個爪子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印子。

    “洪雲!你大半夜的在我家做什麽?”許諾諾揚聲嗬斥的同時,人已經衝上去,伸扭住洪雲的胳膊,“如今抓了個人贓並獲,我倒看看你搞得是什麽名堂。”

    洪雲沒想到自己會被抓住,下意識地把罐子往身後藏,但是被許諾諾一把扭住了胳膊,罐子差點兒脫摔到地上。

    許諾諾看到她這麽在意這個罐子,想起前幾日在山裏也是這樣,於是伸去搶,一邊搶一邊還大聲地喊:“爹,娘,咱家進賊了,快起來!”

    許老和葉氏很快就被吵醒了,忙點上燈出來,看到許諾諾已經跟洪雲扭打在一起,包子也在旁邊幫忙,使勁兒地咬著洪雲的褲腳。

    也不知道是布料年頭久糟了,還是因為包子用力過猛,竟然直接咬下一截褲腳,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腳踝和光著的腳背。

    洪雲被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忍不住地臉紅,下用力推開許諾諾,轉身要跑。

    許諾諾因為身子不舒服,一下子沒抓住,竟被她推得連連後退,好在許老已經跑了過來,伸抓住了洪雲的胳膊,滿臉疑惑地問:“大半夜的,這是咋回事?”

    這邊鬧得動靜有些太大,隔壁成子哥家也被驚醒,成子哥爹披著衣裳出來問:“老,咋地了?”

    “洪雲半夜跑到我家院子裏,不知道還要做啥來。”許老抓著洪雲的胳膊也有些別扭,對方畢竟是個女孩子,無論因為什麽,自己都要知道避諱,所以趕緊交到葉氏和許諾諾裏。

    有了許老和葉氏的幫忙,許諾諾終於從洪雲裏搶到罐子,滿信好奇地打開罐子。

    洪雲見許諾諾要開罐子,在葉氏裏拚命掙紮,好在年紀小力氣不大,所以到底沒能掙脫。

    罐蓋打開之後,裏麵傳來一股說不出像什麽的腥臭味,對著燈光一看,許諾諾隻覺得胃裏翻騰,幾乎吐了出來。

    罐子裏一片狼藉,勉強能分辨出似乎有蠍子、蜈蚣、蛇……但都已經一動不動,看樣子似乎已經死了很久。

    許諾諾剛要把罐子丟開,此時,一個黑影從罐子裏猛地竄出,許諾諾嚇得雙一抖,把罐子扔了出去,人飛快地後退到許老身後。

    洪雲看到罐子被丟開,頓時急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掙開葉氏的,撲上去接住了罐子,隨後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這時候外麵有人拍門,成子哥爹在外麵揚聲問:“老,出什麽事兒了?怎麽叫出這麽個動靜來,嚇了我一跳。”

    許老打開院門,讓成子哥爹娘進來,十分抱歉地說:“李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們也吵醒了。我也還沒弄明白是咋回事兒,洪雲這閨女就慘叫起來。”

    許諾諾此時還心有餘悸,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洪雲,聲音打顫地說:“那罐子裏似乎有什麽活物,剛才一下子竄出來,被我抬扔了出去,她撲上去抱住罐子,應該是被咬了吧?”

    成子哥娘大著膽子上前一看,見洪雲趴在地上,臉色有些發青,罐子被她壓在身子下麵,饒是她膽子大,也不敢隨便去碰,扭頭問自家男人:“他爹,你來看看這是咋回事兒?”

    成子哥爹上前細看,皺眉道:“這似乎是了什麽毒的樣子?”

    許諾諾攔著說:“大家都離遠點兒吧,也不知道那罐子裏是什麽東西。爹,咱們還是叫裏正來處置吧,還好李叔和嬸子過來了,不然到時候咱家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

    許老心裏一緊,知道許諾諾說得不錯,也顧不得這會兒是大半夜,點頭道:“我這就去請裏正過來。”

    沒用了一炷香的時間,許老就帶著郭裏正回來,而且還很細心地連大夫也一道請了回來,進門道:“您二位過來看看吧,不過可得小心著。”

    郭裏正從柴火垛裏抽出根柴火,小心地推著洪雲把她翻過來。

    “啊!”幾個人都發出短促地驚呼。

    隻見洪雲臉色青黑,口唇發紫,而最嚇人的,是她的右虎口出處,趴著一隻黑黝黝的大蜘蛛,肚子足有個栗子大小,正在微微鼓動,八條毛茸茸的腿聳立在肚子兩側,看得人寒毛直豎,生怕它會跳起來再咬向別人。

    大夫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剛才還有點兒困倦的神情,如今也一下子格外清醒起來,不敢湊上前去,隻好離著老遠打量一番,推測道:“看這蜘蛛的樣子應該是毒蜘蛛,我上山采藥的時候偶爾會看到,平時也在一些書看到過介紹和畫像,但還真沒見過這麽大個兒的。這種蜘蛛吃小蟲子什麽的,正常情況下不會主動咬人的,而且即便是被這種毒蜘蛛咬了,最多也就是傷處紅腫什麽的,應該也不會讓人臉色鐵青昏迷不醒啊……”

    許諾諾在倉房裏轉了一圈,最後翻出一個小簍子,是以前許老編了給她撈魚玩兒用的,後來就丟在倉房裏沒再用過。她又找了根粗長的棍子,把簍子緊緊地捆在棍子上,拿出去準備把蜘蛛抓住。

    許老趕緊接過棍子,讓許諾諾不要上前,自己心裏其實也很是打鼓,壯著膽子上前,看準會,把蜘蛛從洪雲的背撥開,飛快地扣在簍子裏,雙緊緊地按住棍子,把蜘蛛從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讓毒蜘蛛找到縫隙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