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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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聽了這話也連連點頭,憨厚地笑笑說:“沒咬著你就好,這點兒小傷對我來說不算啥,用不著擔心。”
許諾諾聞言紅了眼圈,挪動身子靠在許老身上,難得親近地說:“爹,你快別這麽說,咬在你身上我也心疼得緊呢!”
“不疼,不疼……”許老從沒被女兒這樣親近過,一時間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許諾諾心下感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也許是母子連心,也許最開始生病時見到的人就是葉氏,所以自己很快就對葉氏產生了認同感,但是對於後來才見到的許老,她就總覺得存在隔膜,常抱著一種審視和評判的態度,對他的很多做法也不甚認可。
但是今天在裏正家,許老克服了心軟的毛病,要求嚴懲洪雲,後來又為了許諾諾,被洪雲狠狠咬了一口,讓許諾諾終於體會到了這種平時不顯,關鍵時候卻十分堅實可靠的父愛,這也才讓她對許老終於有了強烈的認同感。
許諾諾捏捏發酸的鼻子,趕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真哭出來,把大夫給配的傷藥交給葉氏,“娘,大夫說,這藥每天晚上換一次,外麵的綁帶不要包的太厚太緊,千萬不要沾水。”
“好,我記得了。”葉氏見女兒已經困倦得睜不開眼睛,麻利兒地給她鋪好被褥,“這兩天可折騰壞了,趕緊歇會兒吧。”
夫妻二人回了東屋,葉氏才拉著許老問:“那洪雲大半夜的上咱家幹啥來?後來是咋處置的?”
“那丫頭就是家裏遭了變故,然後一時間沒想明白,恨上咱家諾諾了,她昨晚來本來是想把那個蜘蛛扔進咱家屋裏的,沒想到被包子發現,反倒害了自己。”許老按照提前跟許諾諾商量好的說法告訴葉氏,“裏正看著她年紀小,也沒怎麽處置,讓家裏領回去好好教導了。”
葉氏聽了撇撇嘴道:“雖說那孩子的確是個可憐的,但這處置也太輕了些,那個大蜘蛛,看著就嚇死人了,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渾身寒毛直豎,她居然還想扔到咱家屋裏來,阿彌陀佛,幸好老天爺保佑。”
“是啊,所以不管啥事兒,都是命啊!”許老心裏想的是洪雲最後的下場,不免有些唏噓感慨。
“這次可多虧了包子,若不是它聰明,說不定被蜘蛛咬的就是咱家孩子……”葉氏說到這兒倒吸一口涼氣,“若是那蜘蛛真丟進咱家屋裏來,也許咬了咱倆或者是諾諾、桃子還不打緊,若是咬到兩個小的,那可就說不定會咋樣了,洪雲這閨女咋這麽狠毒的心呢!”
“這件事裏正已經處置了,你就也別再念叨了,讓人聽到了不好。”許老轉移話題道,“包子這麽小就知道看家,等長大了肯定更頂用了,你去割點兒肉回來,給諾諾壓壓驚,給我補補身子,也犒勞犒勞包子,讓它好快點兒長大。”
“我看是你自個兒饞肉了吧?”葉氏聞言笑著看了許老一眼,然後起身兒道,“罷了罷了,如今眼瞧要秋收了,給你做點兒好吃的也是應該,免得到時候沒有力氣幹活兒。”
果然,葉氏下午就出門去割了條五花肉,回來以後燉了一盆白菜豬肉燉粉條,又炒了一盤五花肉炒蘑菇,全家人吃得十分高興,包子也跟著借光,吃了一小盆肉湯苞穀麵子粥,吃飽之後美得不行,肚皮滾圓地靠著許諾諾的腳,一會兒就呼嚕嚕地睡著了。
第二天,洪家老兩口借口身子不好,說把孩子送去外地的親戚家,然後就基本上閉門不出。
因著馬上要到農忙了,各家都在做準備工作,所以也沒那麽多精神來管別人家的事兒,所以,洪雲的死在村子裏沒有激起半點兒漣漪,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
許諾諾被葉氏強製留在家裏休養身子,也不許她再進城去賣鹹菜了。許諾諾惦記著之前跟田成貴約好的事兒,月十這日早晨,到底還是背著鹹菜壇子來到村口。
等了一會兒果然見田成貴趕著車過來,忙上前招道:“成貴叔。”
“呦,諾諾啊!”田成貴停住車,看看許諾諾身後,“今天咋就你自己?山子呢?”
“我們最近沒進城去賣鹹菜,我惦記著你說要買鹹菜,所以今天早晨過來看能不能遇見你。”許諾諾站了這麽一會兒就覺得腳下有些發軟,抬擦了擦汗。
“好嘞,我家裏人都很喜歡吃呢,我媳婦讓我來買一壇子回去。”田成貴說著話,從身後拿出來個壇子,“你瞧,我連空壇子都帶來了。”
許諾諾接過壇子道:“成貴叔,你大概啥時候從城裏回來,我回家裝好了再給你送來,不然你帶著一大壇子鹹菜進城也不方便。”
“還是你想的周到,那行,我今天大概得太陽下山的時候再路過你們村兒,你到時候給我就行。”田成貴很是爽快,掏出荷包就要給錢,“多少錢?要不我先給你點兒定錢?”
“我現在也說不好呢,等回去裝裝看能裝下多少再說。”許諾諾笑著把碎發捋到耳後,“我拿了你個壇子都沒給押金呢,說什麽定錢不定錢的,你晚上不給錢我就把你的壇子也扣下。”
“哈哈,你這小丫頭倒是爽快。”田成貴大笑,趕著車進城去了。
許諾諾後麵背著鹹菜、前麵抱著壇子往家走,半路上遇到山子也正往自家走,悄悄跟在他後麵,一直跟到自家門口,才突然冒出來想要嚇他一跳。
“躡躡腳地跟了一路,也不嫌累啊?”山子伸接過壇子,推開院門讓許諾諾先進。
包子聽到腳步聲,飛快地跑出來,衝許諾諾一個勁兒地搖尾巴。
山子放下壇子,彎腰把包子抱起來掂掂分量說:“這來了才幾天,居然都吃胖了?”
許諾諾伸摸摸包子圓鼓鼓的肚子,見它露出一臉享受的模樣,就又順勢揉了兩把,笑著說:“這是剛吃飽呢,你瞧這肚子圓的,我娘如今疼它疼得緊,對它比對我們還好呢!”
“山子趕緊進屋來。”葉氏迎出來招呼,伸把許諾諾的背筐接下來,“你也趕緊進屋待著去,當心又被太陽曬得頭暈。”
“諾諾身子還沒好利索是麽?”山子擔心地問,“村裏的大夫怎麽說?要不還是進城找個大夫,好生去看看?”
“娘,我真沒事了!”許諾諾拖著長聲撒嬌道,“你看我現在這不是活蹦亂跳的麽!”
葉氏對山子大吐苦水道:“山子,你看看她,我說什麽她也不聽,前天才剛暈倒了一次,這才好不容易給留在家裏歇了兩天,我一個轉身看不住,她就自己找活兒做。”
“又暈倒了一次?那大夫到底咋說的?”山子聽說許諾諾又暈倒了,頓時擔心起來,“大夫不是讓你好生歇著麽?怎麽又暈倒了?”
“還不是她,之前暈倒了都沒告訴我,月半那天早晨祭祖,下晌兒還去法壇那邊幫忙,結果也不知是了暑氣還是什麽別的緣故,突然間就暈了。”葉氏越說越氣,伸戳著許諾諾的額頭,又不敢太用力,隻在額頭上點了幾下。
“好了,娘,我這不是乖乖在家待著了麽!”許諾諾連撒嬌帶保證地把葉氏哄走了,這才對山子抱歉地說,“我最近沒法兒進城去賣鹹菜了,但是陳掌櫃那邊的買賣我還不想就這麽斷了,畢竟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麽點兒起步,我如今又沒有什麽新的營生,這邊就還得繼續堅持下去才行。”
“你放心吧,我隔幾天進城去一趟就是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山子聽明白了許諾諾的意思,“咱倆既然是合夥做鹹菜,有啥事兒你就直接告訴我,我能做的就做好,做不到的咱倆再一起商議,還用得著這麽客氣?”
“也不是跟你客氣,不過是這麽說話習慣了,你不喜歡我以後想著改就是了。”許諾諾說了幾句軟話,然後正色道,“其實我這兩天歇著沒事兒做,一直在想一件事兒,咱以後試著種草藥賺錢,你覺得咋樣?”
“種草藥?”山子歪頭想了想,略有些不解,他家裏也有藥園子,種一些尋常的草藥,不值什麽錢,隻為了自家取用方便,“草藥什麽的山上都有,到時候上山采不就得了?自家種的話還要伺弄,這能賺錢麽?”
這個想法,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從許諾諾的腦子裏冒出來過,但是一直都沒時間細細推敲,這兩日趁著養病無事,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想了好久,她雖然沒種過草藥,但前世村子裏,還是有很多人家種參種藥材的,大部分種的都不是貴重的藥材,但勝在產量和品質穩定,在如今這個藥材基本靠采,收成基本靠天的時代,若是能夠種植使用量大的普通藥材,這其的利潤其實還是比較大的。
“我如今也隻還是個想法,利弊參半吧,具體如何還要仔細盤算才行。”許諾諾心裏也有些沒數,畢竟現代的時候有農藥、有化肥還有各種藥物,如今什麽都沒有,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我二叔和叔都回來了,你若是真想種草藥,到時候找他們一起參詳參詳,總比你自己在家亂想來的實際。”
“師父回來了?”許諾諾眼睛一亮,“我都好久沒見到師父了。”
“他昨個兒還問起你,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去看他就得了。”山子並不太當回事地說,“反正他在家也沒啥正事兒做。”
“行,那你回去跟師父說,等我身子好些了就去看他。”許諾諾就也沒再客氣,因為最近她的確覺得身體不太給力,很容易疲勞不說,偶爾幹點兒什麽活,還會覺得心慌冒虛汗,所以她這兩天都十分聽話地在家呆著,畢竟她也明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更何況自己現在,根本連生病都是生不起的。
山子見許諾諾這麽爽快地應承下來,不免擰緊了眉頭,他知道許諾諾的性子,但凡能撐得住的話,她肯定不會推遲去見吳老的。
“你好生養身體,最近二叔和叔回來,家裏也忙亂,這幾天我就先不過來了,城裏那邊的鹹菜也送了幾壇,足夠用幾日了,我過些天再來。”山子起身告辭道,“你好好在家養著,別著急。”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許諾諾抿嘴道。
山子略有些看呆了,許諾諾因為病著,頭發沒有挽起來,披散在身後隨意紮著,麵色比平時蒼白,唇色也隻是淺淺的粉,略一抿嘴,才顯得多了些血色,嘴角處梨渦若隱若現,哪裏還有初見時那黃毛丫頭的樣子。
“山子哥,山子哥,跟你說話聽見沒?”許諾諾提高聲音喚道。
山子猛地回過神來,尷尬地摸摸鼻子道:“啊?你說啥了?”
“我是說,之前的棠梨子都放熟了,如今我又不能進城去賣,藥兒喜歡吃麽?要不你再拿回家一些?”許諾諾又重複了一遍。
“你不說我都給忘了。”山子盤算了一下,“今天時間還早,我進城去賣掉算了。”
“現在?”許諾諾看了看外麵太陽的高度,“這會兒正是熱的時候,暑了可怎麽好?”
“你以為我是你呢?”山子拿她玩笑道,“我從小就跑山,太陽算什麽,更何況這都已經過了立秋。”
“你難道就沒聽說過秋老虎更毒麽?”許諾諾被取笑了,不甘心地反唇相譏。
“行了,你好生歇著吧,我走了。”山子起身揉揉許諾諾的腦袋,然後又彎腰揉揉包子的頭頂,轉身出門去了。
“你這人……”許諾諾趴到炕沿上,跟包子大眼瞪小眼,故意鼓起腮幫子嚇唬包子。
包子以為許諾諾在跟自己玩鬧,前腿搭在炕沿上,伸長舌頭,衝著她的腮幫子舔了下去。
“去去,弄我一臉口水。”許諾諾推開包子的狗頭,“真是的,你倆都欺負我是吧?”
包子歪著頭,吐著舌頭看著許諾諾,一臉無辜的傻樣兒。
“喂,包子,賣萌犯法你知道不?”許諾諾一本正經地對包子說,然後自己笑得滾倒在炕上。
“老,走,去修曬場了!”成子哥爹在大門口揚聲招呼。
許老忙把碗裏最後兩口飯扒進嘴裏,就著勺子喝了口湯,伸摘下草帽,一邊往外走一邊應道:“這就來了。”
葉氏不放心地追出去叮囑道:“你胳膊傷還沒好,自個兒當心著點兒!”
“弟妹放心吧!”成子哥爹接言道,“有我幫襯著,累不著他!”
“李大哥這不是笑話我麽!”葉氏臊了個大紅臉,“力氣沒什麽可惜著的,隻是大夫囑咐,讓他傷口別沾水,所以我才囑咐一句。”
許老把草帽扣在頭上,點頭道:“行,我加小心就是了。”
處暑前後是秋收的季節,村要提前準備好曬場,村要組織各家的青壯勞力,提前幾天過去拾掇曬場,這樣使用的時候就方便了。
修曬場要先把地表的土刨鬆,用石砘將鬆土碾細、壓平,然後在地麵上潑上水,均勻地撒上高粱皮子,然後晾曬到尚潮濕卻不濕潤的時候,在用石砘反複地滾壓,直到平如鏡、硬如石的程度,曬場就算是準備好了。
村的曬場很大,所以工作量還是不小的,因為家家都要用到,所以各家也都沒有扯皮,全都出了勞動力一起修葺。
有幾家青壯勞力不在家或是實在來不了的,隻能讓女人過來,正好在曬場邊把幾間廈子收拾一下,用作幹活兒的人休息或暫時存放東西用的。
許家打發許老修場院,然後許老頭跟許老大在家搭苞米樓子。
家裏原本的苞穀樓子用得年頭太久,已經下麵的柱腳又被耗子啃了,每年修修補補用到現在,看起來都十分破破爛爛。
許老頭屋裏的窗戶正對著苞穀樓子,這些天看到就覺得鬧心,幹脆趁著秋收之前,整個兒刨了重新建一個。
許老大頭天上山砍了幾棵臂粗細、樹幹筆直的樺樹,又提前找人幫忙破開一些木板預備著。
在許老頭選好的位置,先砸進去四棵當做立柱,然後在距地麵半人多高的地方釘上橫撐,橫豎鋪上兩層木板坐底,然後將麵用木板釘上圍起來,最後一麵做成半活半死的攔擋,然後用剩下的樹幹截成幾段,釘了個粗糙但是結實的矮梯,搭在苞穀樓子上。
許老頭背著,繞著苞米樓子轉了幾圈,不時伸推一推、拍一拍,見果然建得結實,這才點點頭說:“行了,上頂蓋兒吧!”
“爹,弄一麵坡的還是做前後坡的?”許老大抬胳膊蹭了蹭臉上的汗,扭頭問道。
“前後坡的好,做高點兒!”許老頭稍加思索,斬釘截鐵地說。
“好嘞!”許老大是個老實人,平時在家聽媳婦的,在老屋聽爹娘的,讓幹什麽幹什麽,倒是從沒有什麽怨言,隻是人太窩囊,讓媳婦拿得死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