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番外1
字數:6320 加入書籤
()
大約四更天的時候,顧沉香便睜開了眼。
她下了坑,輕輕腳摸到廚房裏,摸索著點起油燈,從依牆角的瓷瓫裏掏出二斤白麵,用冷水合了一大個麵團,又用熱水煮了紗布蓋在麵團上,然後她把白菜摘了葉,洗淨切碎,把昨天晚上就剁碎放了鹽的兩豬肉全倒在碗裏,想了想,又從灶台上的油瓶裏倒了兩大匙的香油,用力把肉餡給攪合拌均,等一切準備工作安排好了,她才拍拍走到對麵的廂房窗下,側耳聽了聽,隱隱可以聽到顧誌剛打呼嚕的聲音。
她不由一笑,抬頭看去,黑幕之月亮如勾,滿天的星辰如同一顆顆璀璨的寶石,發出最美的光亮。
夜風吹過,身上不由有了幾分涼意,她縮了縮肩膀,忙進了廚房,見麵團發醒的差不多,便動開始包餃子。不一會的功夫,一個個圓白的鼓鼓的餃子便整齊的碼放在案桌上。她在鍋裏燒了水,然後去把顧誌剛給叫了起來。
“大哥,起來吧,快五更天了。”她輕輕拍了拍門,然後便聽到屋裏有人應了她一聲。
“香姐兒,你怎麽就起來了?”顧誌剛睡眼朦朧的走出門,抓抓頭,見對麵的廚房亮著燈,不由奇怪的問,“你一夜沒睡?”
顧沉香瞪了他一眼,舀了熱水給顧誌剛洗臉,才開口道:“我包了餃子,今天你不是要去東莊捕魚嗎?一會多穿點衣服。”
正說著話,就聽院外有人拍門叫道:“剛哥兒,起來沒有?”
顧沉香聽那聲音是隔壁王五叔的聲音,忙走過去開了門,招呼道:“五叔,我哥已經起了,叫上大哥和二哥過來吃餃子吧。”
五叔忙擺了擺:“香姐兒,不用客氣了,你嬸子一早就做好了飯,大牛二牛已經吃上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和剛哥兒說一聲,柳二爺讓咱們都到村口聚合,全都坐馬車去。”
顧沉香忙應了一聲,送走五叔,轉過身進了廚房,顧誌剛已經把餃子下到滾開的水裏。
在裏屋小桌上放好醋碟,擺好蔥蒜,不一會的功夫,就見顧誌剛端著兩大碗餃子走了進來,餃子上熱騰騰的蒸氣讓屋裏多了幾分暖意。
“哥,你多吃一些。”顧沉香把麵前的餃子撥了一大半到顧誌剛的碗裏,不等他說話,忙道,“我一會還要睡呢,怕吃太飽睡不著。再說,你一會要去幹體力活,多吃一些才有力氣,快吃吧。”
顧誌剛嘴裏還咬著一個餃子,聽了她這話,忙把嘴裏的東西吞到肚子裏,道:“香姐兒,你身子還沒大好,一會起來你去吳婆婆那看看,外五院的張哥兒昨天晚上就回來了,吳婆婆讓他帶的藥也應該帶了回來,你要吃了那藥身子才好的快。”
顧沉香點點頭,趁顧誌剛吃著東西,她將五個白餅用油紙包好,外麵用布緊緊紮起。
顧誌剛見了,不滿的開口道:“這白麵餅子你自個留著吃,這兩天又是餃子又是餅,咱家一年的白麵全給你用完了,你身子不好多吃些細麵。”
顧沉香沒理他,道:“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哥,你一天到晚在外麵忙活,要是再不吃好吃飽,難道還想著家裏再多個病號?我的身子我知道,不是光吃細麵就能好的。”
顧誌剛知道這是顧沉香心疼他,沒再多說,隻是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
“我說香姐兒,自打你上次醒來後,整個人就像變了似的,能說會道,精氣神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咱村裏的人都說你得了神靈保佑,身子鐵定會大好。”
顧沉香衝顧誌剛扮了一個鬼臉:“哥,我哪有變?還是和從前一樣呀。隻不過這身子骨還真比以前好多了,你不用掛著我,我會加油,等咱們攢夠錢買了地,到時候就給你說個嫂子,好不好?”
“沒個正經。”顧誌剛笑著瞪了她一眼,說話間,桌子上的飯碗也見了底,顧誌剛用胡亂抹了一下嘴,站起身套上棉外套就往外走。
顧沉香忙追了上去:“哥,注意身子,仔細別閃了腰。”
顧誌剛點點頭,吩咐顧沉香鎖好門,拎上事先準備好的麵餅,趁夜就出了門。走了幾步,就見隔壁出來幾個男人,拎著漁網和竹籬子和顧誌剛一道往村口去了。
顧沉香一直等看不到顧誌剛才返身進了院子,把大門拴好,趁著鍋裏有熱水,把案板上的碗筷洗好收起,才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回了屋。
此時,天還沒亮,躺在鋪著薄棉絮的床鋪上,顧沉香掐著指頭算了算,打從第一天醒來到現在已經二個月了。
顧沉香是個穿越者,用專業的術語來說她屬於魂穿,前世她叫杜思煙,二十九歲死於心髒病,這世占的這身體也不是太好,聽顧誌剛說,是顧沉香幼時就從娘肚子裏帶的毛病,杜思煙結合她前世的病情,知道顧沉香也是先天心髒病,隻是顧沉香的病情不算嚴重,仔細調理身子也會慢慢大好。
顧誌剛是顧沉香親大哥,她娘生下她就死了,等顧沉香五歲時她爹也撒西去,十歲的顧誌剛隻好一個人帶著顧沉香獨自生活。好在王家村生活富足,兩個孩子也慢慢長大。顧誌剛是莊上好,每到農忙時,各家都願請他去幫忙做農活,所以相對而言,兩兄妹的生活也還過的去。
王家村因王家大院而興旺,這王家大院是座五進五出的大院子,王家有千傾良田和百裏漁莊,是青州最大的地主。王家家主在開封府任高官,也是官家跟前常走動的人,所以王家村的人提起這位家主都有幾分自豪。
顧沉香沒見過王家家主,事實上,目前她隻進過王家堡的進院,裏麵的院子她從來沒會踏進去,更不可能有什麽會見到家主,不過她很滿足,目前她就一個想法,等攢夠錢在村裏買塊地,以後她和顧誌剛的生活也算有了著落。
天亮後,顧沉香拎著籃子去王家大院,王家大院就在王家村最南麵,她去找住在進院裏的吳婆婆拿藥。
剛到側門,卻突然從裏麵走出一人,攔在她身前。
“香姐兒,你這是去哪?”
顧沉香抬頭看去,心裏不由煩躁起來,來人大約二十出頭,細眼厚唇,粗壯的身子堵了一半門。勉強一笑,顧沉香低垂著頭應道:“廣邦哥,我去見吳婆婆。”
攔下她的人叫柳廣邦,是王家大院外院管事柳大的兒子,仗著他爹的權勢在王家村也算得上一霸。今天柳廣邦穿了一身深綠羅衫,裏麵卻是水紅內衫,這紅配綠本來就是大俗,遠遠看去,這深綠透黑的羅衫套在柳廣邦的身上,就像一隻大蛤蟆。
忍住笑,顧沉香側開身細聲道:“廣邦哥,你有事忙去。”
不想,柳廣邦卻突然上前一步立在顧沉香身前,她細弱的身形立馬籠罩在柳廣邦巨大的身影下,顧沉香不由一驚,下意識一退,背卻抵在了身後的土牆上。
“你……”
她才說了一字,柳廣邦已經開口:“香姐兒,等你及笄結發後,我娶你回來做媳婦好不好?”
聽了這話,顧沉香是一口氣上不來,瞪大了眼睛,她不由有些來氣,聲音也尖利起來:“廣邦哥,你這是幹什麽?我哥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你柳家家大業大,我們高攀不起。”
柳廣邦打一個月前在吳婆婆那見過顧沉香就一直魂不守舍,按他的說法,顧沉香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是岸邊一朵小小白蓮,瘦弱的身子總能引起他強大的保護欲。半個月前他央了他爹請了媒婆去顧家提親,可是當時被顧誌剛給攔了回來。
“香姐兒,我是真喜歡你。嫁給我,我會疼愛你一輩子。”
今天顧沉香穿了一條青色千水裙,上麵是素色束袖短襦,烏黑的長發隻是簡單的編成兩個麻花辨,細碎的留海下,大大的眼睛像汪著一掬清泉。柳廣邦就喜歡顧沉香這種嬌小的樣,見顧沉香縮在門角下怯怯發抖,他這心裏就如同貓抓一般,猛的一伸緊緊抓住了顧沉香的。
顧沉香是一頭黑線,這算不算猥褻未成年少女?看著柳廣邦的大臉越湊越近,顧沉香甚至都可以聞到他嘴裏的口臭,再也忍不住,顧沉香抬起腳狠狠在柳廣邦小腿肚上踢了一腳,同時扯尖了嗓子大叫:“非禮了,非禮了。”
柳廣邦腿肚吃痛,見顧沉香對他又抓又撓,火氣也漸漸上來,他何時受過這般氣?不由的上用力,顧沉香的腕立馬泛起紅紫色的淤青。
“好痛。”顧沉香本來心髒就不好,最經不起折騰,此時也隻能哭著嗚咽,張嘴就向柳廣邦腕咬去。
“喲,這不是邦哥兒嗎?知道我這次帶了好東西來,邦哥兒特意來接我的嗎?邦哥兒……邦哥兒,你在幹嗎?”
就在顧沉香心想此番要受侮辱之際,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從柳廣邦身後響起,顧柳兩人皆是一驚,齊齊抬頭看去。
隻見柳廣邦身後五步外靜立一年輕男人,臉上帶著微微輕笑,一雙眼睛明亮如星,幹淨而深遂。顧沉香心裏不由漏了一拍,這難道就是傳說的英雄救美?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穿著青色布袍,腰間是深色指束帶,掛有一菱形腰佩,絡子是黑線打成的平安扣。向上看去,是方方正正的一張臉,濃眉大眼,高高的鼻,嘴巴不大不小,雖說不上俊美,可是卻給人一種很周正的感覺。
那男子身旁放著兩個竹子編成的竹筐,筐子裏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東西,橫放在竹筐上的扁擔兩頭用紅繩線吊著各色的絲線和小孩子玩的撥浪鼓。
這是一個常常行走於鄉間的貨郎。
就在顧沉香奇怪這突然出現的年輕男子是誰時,柳廣邦已經開口道:“安哥兒,你什麽時候來的?”顯然柳廣邦認識那男子。
趁這個時候,顧沉香一貓腰,從一旁閃出,遠遠避開了柳廣邦。
那男子看了顧沉香一眼,然後對柳廣邦笑道:“邦哥兒,你上次托我找的東西我幫你帶來了。你看……”說話間,那男子往地上的竹筐裏一摸,掏出一個油布包著的東西衝柳廣顧揚了揚。
顧沉香好奇的看去,那東西四四方方倒像是一本書,她心下起疑,柳廣邦還會看書?正奇怪著,顧沉香猛然想起什麽,趕忙頭一低,快速的閃身進了側門,再不走難道還留在那讓柳廣邦欺負嗎?
急急走了幾步,就聽門外傳來柳廣邦激動的聲音:“安哥兒,這真是少陵公子的作品?”語氣裏全是掩不住的興奮。顧沉香心裏越發起疑,少陵公子是誰?那貨郎裏又是什麽東西?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否則也不會引得柳廣邦如此著急,甚至忘了她的存在。
雖心裏萬分好奇,可是顧沉香沒去討個明白,比起她的好奇心,她更加厭惡柳廣邦那隻大蛤蟆。想起姓柳的剛剛對她做的事,她就一陣陣惡寒,心裏更是憋了一口氣,且讓那死胖子得意幾天,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到了吳婆婆院門前,顧沉香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生氣,才高聲叫道:“吳婆婆在家嗎?”
吳婆婆是個接生婆,也懂得些歧黃之術,她在王家堡住了近十年,王家村的女人們平日裏有個什麽毛病都愛找吳婆婆幫著看看。吳婆婆知道顧沉香身上的毛病,這幾年顧沉香吃的藥都是吳婆婆幫著張羅的。平日裏,吳婆婆對顧沉香也很是照顧。
顧沉香隻在吳婆婆那坐了一柱香的功夫,拿了藥便尋了一個借口出了王家堡,她擔心一會柳廣邦又尋著她來。出來時,她特意多繞了一個圈,從靠西村口的側門返家。
路過王五叔家門口,就被他家的大兒媳芳姐叫住:“香姐兒,我見你從西村那邊過來,你看到我家虎子了嗎?”
顧沉香搖搖頭,說沒看到虎子,問芳姐要不要幫忙去街頭找一找。
芳姐笑道:“不用去尋。我是聽說白元村的貨郎來了,我上次托他幫我帶了一瓶吉祥坊的玫瑰頭油,打發虎子去拿,這不是怕那孩子笨笨腳,把我的頭油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