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痛而不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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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陸淮南喝醉酒輕薄展瑜,你打了他一頓,被他逼到退學。可現在展瑜跟他還跟沒事人一樣,女人心海底針,他們倆過得好好的,你卻因此丟了學業,你覺得值得嗎?”
醫院門外,周哲倚在車邊,望著不遠處的三人。展瑜在車內坐著,陸淮南正跟一名長相漂亮的女孩說話。那女孩神情看起來淡淡的,不知跟陸淮南說了什麽,陸淮南轉身上車,將她一人丟在原地,開車離去。
身旁,荀超淡漠地抽著煙:“有什麽值不值得的,決定那樣做時就沒想過退路。一個人總要學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不能回頭的路,咬著牙也要走下去不是嗎?何況現在不也挺好,一個人經營咖啡店,多麽自由。”
“是自由,還是根本不想再回b市?怕觸景傷情,怕看見展瑜和陸淮南好的樣子,發現自己當初有多自作多情?”周哲絲毫不放過打擊荀超的機會,“不是我說你,這麽多年我以為你已經忘記展瑜了,看今天這情形,你還是情深依舊啊!這樣一個女人,值得嗎?就為了她剛才在病房中除了對陸淮南和二哥外,對你的一抹笑容?一年沒見,她連一聲你最近過得好嗎都沒問過,你以為自己在她心中算什麽?”
荀超將煙蒂丟進垃圾桶,也不生氣,隻問:“阿哲,你這輩子還沒遇見過喜歡的人吧?”
周哲翻了個白眼,這跟他有沒有遇見過喜歡的人有什麽關係?
荀超卻說:“等你遇見喜歡的女孩,你就會知道,沒辦法,遇見喜歡的,就得主動犯個賤。”
“”
“好了,上去吧,看看二哥怎麽樣了。”荀超說完,往醫院門口走去。
周哲跟上,走到門口時,看見被陸淮南遺棄的姑娘正坐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不知在想些什麽,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悲傷的表情,甚至一臉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樣。
周哲隻覺得有趣,雖然不知道她與陸淮南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據剛才看見的情景推測,她大抵也是跟陸淮南有情感方麵糾葛的女孩。
當於蘇木和江梁從醫院內走出來,與荀超相遇時,便看見周哲半蹲在一個女孩麵前,笑容中頗帶幾分玩世不恭:“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沒理他。
“你告訴我,我便帶你去找陸淮南如何?”
女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了兩個字:“歸寧。”
“哦。”周哲問,“歸寧啊,哪個?小烏龜的龜嗎?”
女孩一怔,望著周哲不語。
印象中,陸淮南也曾經這樣說過她。那次她與他有約,卻因為路上出了點兒事故去晚了。他那天心情似乎很好,便打趣地問她:“寧寧,你是小烏龜嗎?姍姍來遲,我已經等了你一個小時了。”
歸寧望著眼前的男人,他有一張與陸淮南同樣俊朗的臉,卻比陸淮南多了幾分放蕩不羈。她忽然笑了起來,眉梢上揚,鮮明奪目,自成一股媚態。
她說:“周哲學長,名字你也問了,可以帶我去見我想見的人了嗎?”
周哲一愣,隨即笑道:“原來是學妹?哪個係的?”
歸寧指了指朝這邊走過來的於蘇木:“不巧,正是於蘇木同寢室的同學。”
不遠處,分明已經駛離的車又重新開了回來,在醫院門口停住,陸淮南麵無表情地從車上走下來,盯著對周哲笑得嫵媚的歸寧,直接走過去將她拽上車,力氣大到讓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眾人看著陸淮南摔上門後,驅車離去,不知誰說了一句:“看見沒有?剛才我們偉大的陸總眼底隻有那個女孩子,看來也不是什麽人都像小小超這般癡情,放棄整片森林,隻吊死在一棵樹上。”
荀超笑了笑,對於他們的調侃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他回頭,見沒吭聲的周哲一直望著那離開的車,一聲不吭。
荀超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魂兒被勾走了?”
周哲伸手便拽住他在空中揮舞的手:“我好像找到了!”
“什麽?”
“那個即將讓我主動犯賤的人!”
“”
周哲難得激動地走到於蘇木麵前,問:“歸寧是你同寢室的同學?”
於蘇木點頭。
周哲直用手插雙眼:“我的天,我這些年是眼瞎嗎?如果讓我早些遇見她,這些年我還用每個情人節都變單身狗嗎?趕緊把電話、微信等聯係方式都告訴我!”
於蘇木對於周哲突變的態度有些接受不了:“容我問下,你對歸寧一見鍾情了對嗎?”
周哲點頭。
“哦。”相比較周哲的激動,於蘇木特別淡定地說,“可是歸寧一向不喜歡別人打擾到她的生活,即使我有她的聯係方式,沒經過她的同意,我也是不會給你的。”說完,於蘇木便轉身離開。
江梁感歎般地拍拍周哲的肩膀,跟著於蘇木離開。
荀超臨走時,丟下一句:“你剛剛不是說要帶那女孩去找陸淮南嗎?現在她被陸淮南帶走了,你去找陸淮南把她搶回來啊!”
周哲:“”
坐上車之後,於蘇木望著獨自站在風中的周哲,忍不住笑道:“周學長好不容易有一個喜歡的人,你們怎麽能這樣對他?”
江梁說:“你不知道吧?當年小小超喜歡展瑜時,他可不屑了,說人家小小超喜歡一個人連追求的勇氣都沒有,要真的喜歡,就去找陸淮南把她搶回來啊!”
於蘇木想到荀超最後說的那句話,忍不住又笑出聲,所以風水輪流轉,好不容易抓到諷刺周哲的機會,他自然要享受口舌之快了。
荀超打開車門,上車,問:“二哥呢?”
江梁回:“還在醫院,讓我們先回去。”
“哦。”荀超見周哲坐上車後,才道,“現在去哪兒?回公司把基地幕後人揪出來嗎?”
江梁搖頭,鬱悶地說:“二哥說別管了,基地恢複正常,這件事就算了結了,讓我們訂明天的機票,回b市。”
“怎麽就了結了?就這麽放過陸淮南?”周哲臉上寫著大大的不服。
“二哥這樣說,我們隻能照辦。總之他一定有他的想法。”荀超說:“胖子,訂票吧。”
“嗯。”
荀超看著副駕駛座上沉默地望著窗外的於蘇木,問:“小嫂子,想去哪兒?二哥不在,我們負責帶你在麗江玩怎麽樣?”
“去哪兒”於蘇木忽然將車門打開,“我哪兒都不想去,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裏待一會兒。”說完,將門關上,往來時路跑回去。
江梁撓撓頭:“嫂子學妹這是回醫院去了嗎?可二哥剛剛明明說讓我們先回去。”
“比起我們,我相信小嫂子更願意待在二哥身邊。”荀超發動車子,“對於相愛的人而言,最無力的事便是看著他難過,自己什麽都做不了,所以隻能站在離他最近卻不打擾他的距離,安靜地陪著。小嫂子是個好姑娘。”
於蘇木回到病房的走廊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安靜的走廊上偶爾有護士經過,時間長了,見她一直待著,會奇怪地看她一眼。
於蘇木是習慣一個人待著的,像很多時候獨自一人待在酒店的落地窗前那樣,望著窗外的夜景,什麽都不想,放空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她身邊坐下,她抬頭看去,是那名中年婦人,澤漆叫她“徐姨”。
於蘇木對她笑了笑,學著陸澤漆叫她:“徐姨。”
“哎。”徐姨笑著點了點頭,似乎看見於蘇木在這裏後很開心,她說,“我知道你,你是小少爺的女朋友,那個被老天眷顧的幸運孩子。那幾個孩子說隻要是你說出口的事情,總能實現。小少爺這些年過得苦,你能給他帶來點兒運氣,能陪在他身邊,真好。”
於蘇木沒想到徐姨也知道這事,聽她語氣中的“那幾個孩子”應該說的是江梁他們,便問:“徐姨一直都在這裏陪著陸學長的母親嗎?”
“是啊!”徐姨說,“以前我在陸家幹活,夫人出事了之後,我便一直照顧著夫人。小少爺知道夫人喜歡麗江,所以將病房轉移到這邊,我也便跟了過來。我是看著小少爺長大的,他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些年,他不斷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以更好地保護夫人。”
“嗯,他的確很好,也很愛他母親。”
“是啊,夫人也很愛他,就連喝討厭的澤漆湯時,隻要想到這湯藥的名字與小少爺一樣,便由厭轉喜。”
“澤漆,是陸學長母親幫他取的名字嗎?”
“對,夫人一直有咳嗽炎症及脈沉,尤其是冬天,需要喝澤漆湯治療,喝多了,夫人便覺得厭煩了。所以夫人給小少爺取名為澤漆,希望每次喝澤漆湯時,能想到小少爺,便不覺得澤漆湯那麽令人生厭。”
金匱要略上曾提過:“咳而脈沉者,澤漆湯主之。”
原來他的名字是白芷取的,難怪提及他名字時,他情緒不太高漲。
他那麽愛他的母親,可他的母親卻變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病床上,他一定很難過。
於蘇木沉默時,徐姨又道:“每個月小少爺都會花至少兩天的時間來雲南陪夫人,什麽都不做,就那樣靜靜地坐在房間裏陪著她。那一天他的情緒十分低落,生人勿近,脾氣也特別差,如果你遇見了,希望你別怪他。”
她當然不會怪他,她不怕他脾氣差,甚至希望他能大聲將自己心中的痛苦喊出來。
可她知道他不會,他是那種痛而不言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徐姨跟她說了很多,讓她明白,這位婦人之所以說這麽多,是希望她能更了解他:“小少爺是個很好的人,可惜命苦,愛他的人都不在他身邊,他身邊剩下的都是那些希望他過得不好的人。老爺是這樣,大少爺是這樣,瑜小姐也是這樣”
“瑜小姐?”於蘇木問,“徐姨,你說的是展瑜嗎?”
“對。”
於蘇木不解:“展瑜不是喜歡陸學長嗎?怎麽會希望他過得不好?”
“那孩子啊表麵上看著單純,實則占有欲太強了。”徐姨說,“我記得小少爺很小的時候有一條很喜歡的小狗,瑜小姐看起來也喜歡,在小少爺麵前總是抱著它玩。可我幾次看見她趁著小少爺不在時打它,將它從高處丟下去。有天清晨,我去院子裏打水,竟然看見瑜小姐滿手是血,小狗躺在地上,皮被扒了,已經死了。我嚇了一跳,聽見瑜小姐自言自語這樣澤就隻會喜歡我一個人了”
於蘇木匪夷所思:“那條小狗是展瑜弄死的?”
“嗯。”徐姨說,“我一直不敢跟小少爺講,怕他傷心。好在小少爺不喜歡瑜小姐,否則有天知道了,該怎麽麵對?”徐姨說完,將手中的飯盒遞給於蘇木,“這個原本想帶給小少爺的,不過看他這麽久沒出來,估計也不會吃了。你晚上沒吃飯,將就著吃了吧,我先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