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藝伎》上映後, 江展就一直很忙，每天忙著宣傳, 跑組, 拍廣告……忙到就算是參加戛納的時候都恨不得打個盹兒, 不幸被媒體拍了個正著。

    這一年，他一共接了四部新戲, 剛從這個劇組出來就要奔著去下個組, 以前那種“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狀態, 他早就忘記了是什麽滋味。

    年少成名, 靜寂多年。娛樂圈起起伏伏早已不知道換了多少波人……像他這樣一路披荊斬棘，再回事業巔峰的卻並不多見。演員是個來錢很快的職業, 有些人隻靠著一部戲, 就能躺著混過下本子，隻要不是太能造。

    那時候, 名氣、聲望、地位和財富, 就像是憑空而降的餡餅, 直接將尚且20歲出頭的江展砸得暈頭轉向，有時候他也會想, 明明錢夠花, 明明角色也拍得差不多夠了, 明明娛樂圈中的是是非非他一點都不想再去觸碰了，明明想離這個大染缸遠一點, 再遠一點……怎麽就偏偏一次次又往回跑了呢……

    站在劇組拍攝臨時搭建的天台上, 江展趁著空隙時間抽根煙醒醒腦, 吐了個煙圈兒，他抬頭懶洋洋地眯著眼看著大太陽，有點茫然。

    天台下時不時經過的工作人員見到腦袋頂上的男人，都會笑著打招呼：“展哥，抽煙呐？”，然後得到江展一個眼神示意或是點頭，就高高興興地繼續忙活去了。這種場景，和江展一年前受到的待遇差太多了，那時候他人戳在這兒，對這些人，就是坨空氣汙染機啊……

    或許這就是年少走過一遭的好處吧，已近中年的展爺麵對如今再次獲得的所謂“尊敬”，變得愈發坦然hé píng靜，他知道《藝伎》拍好了，自己能火，因為他看好秦曉筠這個導演，所以當初拚了命地說服自己的經紀人，接下了這個角色。

    當初經紀人的話還猶在耳邊：“爺，您好歹也是年少成名，一部戲火了數把年，拿的大小獎無數的人，何必要去給韓亦辰做小，演個男配角呢？”

    當時他是怎麽回的？好像是哂笑一聲，也好像什麽表情都沒有……年少成名呐……嗬嗬，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吧？誰能抱著一個成績過一輩子呢？原來他對自己的定位，比自家的經紀人更精準一些。不過想想也是，他那個經紀人可是看著他演的《青澀》長大，然後一心想要進入娛樂圈和他近距離接觸的超級大迷弟……他的《青澀》在經紀人心裏，怕是已經成了不可超越的存在。

    就算如今他憑借《藝伎》再次大火，也拿了戛納一個最佳男配角，對於那個已經長成大男人的經紀人來說，心裏可能也就覺得……不過是比之前更忙碌了些，每天有見不完的導演製作人，有接不完的huó dòng邀約和品牌代言，有看不完挑不過來的劇本……江展覺得這樣對自家經紀人挺好的，畢竟人一閑下來就會發慌。

    可就算能替經紀人做出最精準打算和思慮，對於自己卻不能這樣說服……人的確比以前更忙了，想接的劇本不用再求爺爺告奶奶裝孫子才能拿下，也不用再處處看人臉色，可之後呢？日子就這麽過下去了？

    仰望天空，做猶豫男青年樣的展爺再一次迷茫了……又吐了個煙圈兒，腦子中不期然浮現了某個有點欠抽的女rén miàn孔——如果說他這麽汲汲營營地在這個如染缸般的娛樂圈掙紮這麽多年，除了因為真的喜歡演戲，怕還是有些舍不得吧……

    舍不得那個多年前決絕地和自己說出再見便自此不再聯係的女人，舍不得那個溫暖的懷抱和溫熱的體溫，明明是曾經躺在自己懷裏沒心沒肺地規劃著他和她的未來小日子的小女人，為什麽以後隻能在電視上或者海報上才能看見她的身影？

    再說，那個女人又蠢又笨，明明是個豬腦子卻偏偏要裝得一副精明模樣，一個做演員的整天不想著怎麽好好演戲提高演技，就可勁兒琢磨著和這個男星捆綁cp，和那個男星傳傳曖昧的火花。

    想到這裏，江展不由得咬了咬腮幫子，然後深吸一口氣，沒忍住，啐了一聲——所以說啊，把那個女人一個人放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名利場，他能放心才有鬼！

    說起來，他好像很久沒和她聯係了啊……上次在戛納人是見到了，卻不過是匆匆一瞥，第一是因為人多口雜，他也不好給鄭佳玉真來個深情對望或是愛的抱抱，二來就是他實在太困了，連續三天沒日沒爺地趕戲，能活著把自己運到戛納現場已經實屬不易，那天真是站著都能睡著的狀態啊……

    今天和江展對戲的另一個演員臨時出了點狀況，遲遲沒有出現在片場，導演也隻能發話，所有人原地解散，隨時回歸崗位。也就有了展爺無所事事地站在天台發呆的一幕。

    砸吧砸吧嘴，江展掏出手機，按下了一串閉著眼都能摸清楚的數字，嘟嘟兩聲——

    溫婉可人的客服xiǎo jiě姐輕聲細語地開口：“對不起，您所撥打的diàn huà暫時無法接通。”

    江展：“……”

    皺著眉看著diàn huà愣了半晌，難得今兒爺有興致想調戲個小妞兒，怎麽老天爺還這麽不配合？不死心地又連續撥了五分鍾，江展把客服xiǎo jiě姐中英文的語音聽了不下二十遍，直到“暫時無法接通”變成了“已關機”，才暫時死了心。

    退出手機的撥打頁麵，江展點開不怎麽常用的微信客戶端，置頂的位置就是鄭佳玉的聊天記錄，內容停留在前天。兩個人自從《藝伎》合作後，就恢複了聯係，兩三天發發信息，互相問好，然後再閑聊些八卦和最近的工作安排，聊天的內容都比較瑣碎，但卻依然保持了一年時間沒有斷檔。

    鄭佳玉的微信頭像是一張她小時候在草原騎著馬的zhào piàn，七八歲的小女孩兒坐在比她高出四個頭不止的馬背上，笑得格外燦爛，女人小時候的臉圓嘟嘟的，和現在快受出骨頭的巴掌臉不太一樣，倒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沒怎麽變化，至少江展一眼能認出來她。

    鄭佳玉前天發的消息，是丟過來了兩個包包，一個是lv的蒙田bb，一個是mk的綠色釘子包，問江展哪個好看。江展對這些包包本身沒什麽研究，當時又是拍完戲兩眼皮困得要打架的時候才看到，就把給她提出“建設性意見”的事給忘了。

    他先是快速地回複了一個“綠色的”，等了幾十秒女人也沒有回複，便又繼續開始發問——

    江展：“人呢？”

    江展：“diàn huà怎麽還關機了？”

    江展：“你丫趕緊給我接diàn huà！”

    江展：“是不是又把我拖進黑名單了？給老子拉出來。”

    江展：“臥槽，你再不回複，我上微博上@你了昂。”

    ……

    不怪展爺會這麽“幼稚”地認為鄭佳玉會把他拉黑，事實上那女人真的沒少幹這事，當初戀愛的時候，女人一生氣就直接diàn huà來黑，qq微信全部刪好友，江展對此特別沒轍，隻能一次次地在微信qq的申請“加為好友”中和自己媳婦兒解釋加道歉。

    多年以後兩人再次恢複聯係，鄭佳玉的“病情”非但沒有減輕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烈，有事沒事就把江展的diàn huà拖進黑名單待上一段時間，兩個人現在通常微信聯係，diàn huà就算被拉黑，江展有時候也不知道，而鄭佳玉時常在男人沒發覺前，就又默默地把他從黑名單中拖出來。

    隻有一次，江展在外地拍戲，讓鄭佳玉去幫忙接送他爸媽回老家，事出緊急，就直接一個diàn huà搖過去……結果黑名單了。

    事後，江展百思不得其解地向本人求指教：“我最近沒招惹你吧？沒事總拖我進黑名單幹什麽？”

    當時的鄭佳玉語氣一頓，半晌後才特別氣勢不足地弱聲回答：“就……就有時候心情不好了，看著你通訊錄裏的名字不順眼，然後拖進去了……”

    江展：“……”

    其實，當時的鄭佳玉沒有老實交代。很多時候，是忽然覺得有點想男人，晚上累完一天，躺在床上睡不著，在“給他打diàn huà”和“為什麽他不給我打個diàn huà”的問題上糾結到天亮，最後一狠心，就把男人直接拖進黑名單……幾天後心情好了再拖出來，要麽就是忽然江展給她發了微信啊之類的，讓鄭xiǎo jiě瞬間心情蠻好，原諒了他之前的“不理之罪”，遍把人又拉回白名單。

    說到底，鄭佳玉覺得自己就是個戲精啊，能夠一個人隻憑想象完成她和江展的很多“淒美動人”的勵誌故事！

    然而這一次，江展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因為如果鄭佳玉真的無緣無故拉他進黑名單，那基本上微信都是秒回的，可現在過了二十分鍾，他的微信還是靜悄悄……難道是在拍戲或者宣傳huó dòng？江展皺著眉一邊猜測一邊點開了微博——之前這玩意兒他都不怎麽用，但後來發現微博是他及時了解那女人最新動態的重要平台，就養成了習慣，找不到鄭佳玉了？上微博上去找dá àn。

    可是今天點開微博，看到的頭條新聞就讓江展不那麽愉快——

    苦等女人回複的江展此刻的表情：——（此處省略一坨翔）

    深吸一口氣，男人努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焦躁到想要摔手機的心情，強壓下聚集在自己胸腔的無名火氣。心裏一邊想著所以說狗改不了吃屎，那女人就是特麽的欠收拾……一邊無意識地快速瀏覽著信息，可越看他越覺得不對勁。

    除了這條頭條，還有很多相關信息，都掛在微博的首頁上——

    #曆數這些年和鄭佳玉“有染”的男藝人！#

    #小鮮肉深夜赴約鄭佳玉——究竟是“情之所至”還是“情勢所迫”？#

    #盤點女星鄭佳玉曆年來“恨嫁”的經典言論，影後一直都說她想嫁人！#

    #入行多年，fēi wén多過作品，這樣的女星誰敢要？#

    #嫁人無望，鄭佳玉向小鮮肉伸出‘魔手’！這年頭的潛規則怎麽規避？！#

    都是出來混的，更可況是他這種一混就是這麽多年的，如果說這條新聞中的貓膩他還看得不是那麽清楚，那順著評論中的鏈接，點進那個所謂“小鮮肉”的微博再一看，江展再不清楚什麽狀況就是白混了。

    小鮮肉不過是個十八線的小藝人，至少江展從來沒有聽說過，但目前看，微博粉絲已經破百萬，最新一條發言下的評論數更是破了三百萬，但是更之前的微博評論數隻有零星的兩位數。

    而下麵的評論，都是一邊倒的“同情”、“摸頭”，“晉然加油，別走歪路！”……

    也有吃瓜群眾纏著要個“惡勢力”的明確指向，畢竟這條微博放在這裏，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李晉冉隻是單方麵澄清了他對鄭佳玉沒想法，但上下文聯係，惡勢力如果說是媒體報道造謠，沒有問題；但如果聯係新聞內容，如果是深信鄭佳玉的確有意向潛了這個十八線小藝人，那惡勢力就很有可能是鄭佳玉了……

    江展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就這種在他看來亂七八糟的炒作，以前在鄭佳玉身上並不少見，可向現在這樣，輿論一邊倒地罵向女方，卻不是鄭佳玉一貫的做法，沒有人願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而且以鄭佳玉如今的圈內的地位和人氣，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江展看評論越看越氣，怎麽看都是一場“有計劃，有步驟”的炒作事件，隻是這次炒作受害者成了那個女人……煩躁地踹了腳一旁的欄杆，男人努力運氣讓自己恢複往日的涵養，最後還是沒忍住，大聲罵了出來——

    “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