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章:慈悲心,殺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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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無數機甲自山穀方向衝來,山本正一略覺茫然,他想不明白,對手既然掌握有如此強大的部隊,之前為何不投入戰場。隨後,對方以重型機甲傾瀉火力,烈焰在樹林升騰,山本才真正看清兩件事情。
首先,帝**隊並非鋼鐵戰士,和其他人一樣,他們有情感,會疲憊會害怕,絕望的時候會不顧長官的指令逃跑。
其次,對麵那位初掌軍權的年輕人不擇手段,心內隻有勝負。
好望角環境惡劣,生態係統極為脆弱,一塊綠地都極為珍貴,更不要說森林。放在別的星球,千畝森林並不起眼,燒就燒了沒什麽大不了,然而在這裏,燒掉的林子很難長起來,必將給周圍數百裏帶來重大災難。
在這裏生活的人,無論軍隊平民、無論種族貴賤,都會自覺遵守著一條不成文的規則:不燒森林。如果是外來者,來到後接受的第一條教訓是愛護環境,毀一棵樹、刨一片草,通通是犯罪。
軍隊畢竟是軍隊,戰爭時期遇到軍情緊急,誰會去管幾顆樹的死活。問題在於眼下雙方優劣分明,即使山本也已在心底承認自己沒有翻本的機會。更何況,對方並不肯定伏擊是否存在,僅僅為了避免一些可能性就下令放火,
簡直罪大惡極!
不是所有人都對放火之事感到不滿,譬如鬼佬等。火勢一起,聯合指揮部的人們不能再如之前那樣安然,紛紛進入機甲避火防煙,隨之而來的變化,山本無法控製這些躲進鋼鐵堡壘的部下,隊伍很快分崩離析。
“撤退,回城。”
承諾丟進爛泥,鬼佬的決定獲得部下一致擁戴;霍夫曼人隨後跟隨,組織殘兵敗將朝另一個方向而去。眼睜睜看著兩支軍隊狂奔而去,山本隻能在原地發呆,什麽事情都坐不了。
連番重創,最後精銳也在鬼佬的建議下放在穀口,現如今,山本身邊親眾寥寥,已不能震懾那些性情狠毒自私的兩方潰兵。
“正一閣下,正一閣下?”
“我們該怎麽辦?”
四周是驚慌絕望的麵孔,耳邊是倉惶急促的追問,山本呆滯的目光看著遠方,忽然大叫一聲。
“牛犇哥哥啊!”
唇邊第三口血,這位久經沙場的皇族將領再也承受不住,仰麵摔倒。不久之後,山本在逃亡的路上短暫蘇醒,留下幾句遺言,便在絕望中告別這個令他身心俱疲的世界。
當時而言,最後那句“哥哥啊”很是莫名其妙,有人將其看成山本被徹底打服毫無疑問,這是徹徹底底的胡說八道。直到多年以後,另一段與之相關的劇情上演,人們才明白山本正一為什麽這麽喊,並由此有了諸多聯想。
從此,戰爭史上多出一個“三氣三殺,兄弟同槽”的故事
“好大的火。”
天公作美,風力充足,烈焰隨風呼號,黑煙直上雲霄,幾裏外便能感覺到熱浪滾滾。無數驚慌失措的野獸從樹林內逃出,飛鳥在天上哀鳴,至於那些來不及逃跑生靈,想來已經被大火烤焦,直至變成灰燼。
戰火,兵禍,眼前這場大火是最直觀的證明與感受。在貧瘠的好望角,這種景象讓人覺得更有災難感,即使聯邦軍人見了,也不禁為之心動神搖,情難自已。
“會不會有點過分?”
滅世般的景象激發安德烈的憐憫之心,神情有些凝重。
“疲兵敗將,應該不難解決。”
“哀兵決戰,會殺死很多人。”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看法完全不同,牛犇目光平靜,神態沒有任何不適。
“領兵要對士兵的生命負責。既然有辦法兵不血刃,沒理由讓大家去拚命。”
安德烈說道:“有句話叫做慈不掌兵。聽過沒有?”
牛犇說道:“這正是我要對你講的。”
“什麽意思?”安德烈莫名其妙。
牛犇解釋道:“慈不掌兵,不是指慈悲者不能掌握兵權,而是勸告掌握兵權的人明立場,辨取舍,少一些無謂悲天憫人,把慈悲留給麾下。較真的話,我認為這個詞應該是慈莫掌兵,或者叫掌兵勿慈”
安德烈連連擺手:“得了得了,誰有功夫聽你扣字眼。話說回來,兩者有區別嗎?”
“當然。”牛犇格外認真的神情說道:“先後、主次、視角,都有很大差異。隻記得不慈為暴虐,暴虐長久必失本性,就像屠夫。”
屠夫一旁神情幽怨,暗想這也能扯到我頭上,豈有此理。
牛犇不管他心裏感受如何,繼續對安德烈說道:“而且”
“說這麽多,還不是為了拉攏人心。”安德烈不想再聽下去,譏笑道:“用不著了。一百破三千,有此一戰,哪個刺頭兒敢不服。”
“拉攏人心?”牛犇微微皺眉。
“難道不是?”安德烈反問著,用手指指附近一名傷兵,再指指從旁邊經過的小托馬斯,“瞧,一個熱血澎湃,一個感動的快要哭了。我敢說,這會兒你讓他們去死都行。”
聽到他的話,正被長官的話所感動的傷兵非常惱怒,惡狠狠的眼神朝安德烈瞪過來;小托馬斯的反應更為直接,衝過來就是一句“死洋鬼子不得好死”。
安德烈不會和他對罵,隻等著看牛犇如何出辯駁。出乎他的預料,牛犇當真轉頭去看那名傷兵,不僅看,還走過去問。
“怎麽樣?”
“啊?”傷兵一頭霧水。
“問你願不願意效死。”安德烈沒好氣地的說。
“呃。”傷兵楞了下,猛地坐正、並挺直身體:“請師長下令。”
老實的他顯然被安德烈誤導,以為有任務交給自己。
“我沒說錯吧。”安德烈神情得意,冷笑著揭穿某人虛偽。“可惜沒別人,我又不太懂得臉色。正確版本應該這樣,這時應有奸佞小人站出來,稱讚師長高風亮節,體恤部下,不惜背負罵名,將來一定千古流芳。”
“師長高風亮節,體恤部下,將來一定千古流芳。”小托馬斯跟著念,並以挑釁的目光看著安德烈。“咋地?”
“牛!”安德烈朝他挑起拇指,無奈搖頭。
“你怎麽這樣?”牛犇也在搖頭。
“我?咋樣?”安德烈一頭霧水。
“算了。”
牛犇同樣在搖頭,隨口安撫傷兵兩句,轉回身不再與之糾纏。
“叫牛棟回來,先不要追。”
痛打落水狗,乘勝追擊,這些詞匯用在眼下最合適不過,因而當牛棟被召喚歸來,心裏很是不解,也很不高興。
“為什麽不讓我追?”
如果沒有親眼目睹穀內那些足以讓人瘋狂的戰果,牛棟說話不會這麽客氣。正如安德烈說講的那樣,經此一戰,牛犇的地位已然穩固,沒有哪個刺頭兒敢於挑釁。
不挑釁不等於沒有質疑,站在牛棟的角度,很容易把問題想到別的方麵。眼下正是收割戰果的時候,牛棟和部隊來的晚,而且不是“親兵”,牛犇或許是故意不讓他搶占這些唾手可得的功勞。
心裏若沒有這些形式,牛棟會這樣問:“為什麽不追”,而不是如現在這樣:“為什麽不讓我追”。
對此牛犇心知肚明,隻用一句話便打消疑慮。
“有重要任務給你。”
“哦?”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任務?牛棟有些不信,心裏暗想難道讓我直接攻城,那可真叫人為難。
“這裏。”
用手指著電子地圖上的一顆光點,牛犇沉聲說道:“我要你把它拿下來。”
“鐵木堡!”牛棟意識到這不是玩笑,神情變得凝重。“那是姬鵬軍事要塞,經營多年,恐怕不是那麽好拿。”
鐵木堡,位於西北千裏之外,本是姬鵬帝國對抗星盜的最前沿,現在成了聯軍、主要是姬鵬的後方基地。正如牛棟所說的那樣,姬鵬帝國多年經營,堅不可摧。有利條件是,由於組建了三方聯軍,鐵木堡抽出大批兵力,步兵精銳在索沃爾,裝甲力量來到這裏、如今基本被消滅,殘餘也在逃亡之中,朝不保夕。
現在的鐵木堡,或已沒有多少進攻力量,但其自保之力依然強大,依托多年來建造的固定工事,步兵完全有可能對抗機甲。
就兵力而言,牛棟帶來一個團加兩個連,總兵力不過一千五這麽點人即便全部配備機甲,想攻下鐵木堡也非易事。
此外還要考慮傷亡,好不容易過來到敵人後方,卻把珍貴的兵力投入到攻擊要塞上,實屬不智。
“不行是嗎?”小托馬斯儼然已經背叛了昔日戰友,冷笑著說道:“我去,保證完成任務。”
“你!”區區一個小兵竟敢頂撞自己,牛棟怒火上撞。
“鐵木堡不是那麽好拿。”牛犇表態支持牛棟,接下去說道:“我有個想法,與逃兵有關。”
關於追擊,牛犇真的不著急。他知道那些敗兵是強弩之末,想恢複體力和精神,非經過長時間休息不可。眼下他們為了逃亡,已將最後的潛力激發,一旦這口氣過去,譬如躺下去休息的時候,再難爬起來。
那才是對手最弱的時候,不是現在。
將心內計劃講出來,牛犇說道:“附近沒有敵方據點,也沒有部隊接應。你在追擊的時候把逃兵分割開,把姬鵬人朝鐵木堡方向趕根據目前的情況,他們似乎分頭逃跑,這一步省了。要注意,追擊不要一次打死,而是要保持接觸,不斷削弱。沿途有些星盜據點,不像鐵木堡那樣堅固,順帶掃平。到最後,潰兵靠近鐵木堡的時候”
“堡壘一定會派兵接應。”牛棟神色振奮,主動接下去說道:“打野戰,消滅有生力量,順勢進軍,一舉破關。”
周圍人恍然大悟,小托馬斯連連撇嘴,仿佛早已洞察先機。
“切,現在才明白。”
“這樣的話,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提高三成。”安德烈做出估量,看著牛犇的眼神有些異樣。
不止是他,周圍其他人也都投來讚佩目光,為自己的新首領感到自豪。
牛犇沒留意這些,補充道:“還有俘虜,到時候根據情況,看看有沒有法子利用。”
“這個我明白。”牛棟摩擦雙手說道:“什麽時候出發?”
“先把細節想通透,做好應變。”牛犇想了想,說道:“首先是人,你隻能帶走本部機甲,機師盡量選高手;沒有機甲的士兵留下,另外把機修好手找出來,盡可能多。等忙完這邊的事情,我看能不能再出去派幾個給你支援。物質方麵,此次繳獲的東西你隨便挑,帶足帶夠接下來的兩到三個月,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想辦法,不管能否拿下鐵木堡,務必保證它與索沃爾之間被徹底切斷,不是我們的人,一個都不準通過。”
抬頭看著牛棟,牛犇的語氣漸漸嚴厲:“如有姬鵬人從那裏過來,意味著你部全員陣亡。明白嗎?”
這一刻,新任師長講話時、眼裏透出的冷漠與絕情,最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作為當事者,牛棟的感覺格外清晰,情不自禁挺起胸膛。
“明白!”
“可以叫人去準備了,你在這裏了解全局。稍後就可出發。”牛犇淡淡說道。
“是。”
全局包括很多方麵,當前最最重要的部分還是鬼見愁。昨夜一戰,三方聯軍最終崩潰,山本帶出去的人、包括後來陸續逃出山穀的聯軍士兵,滿打滿算隻有一千三左右。聯軍總計約三千,即便扣除步兵人數,仍有近千名機師。
突擊隊隻有區區一百,不可能殺死他們全部,事實上,當聯軍真正潰敗大亂之後,牛犇帶人追殺一陣便住了手,沒敢冒進。
兵力實在太少,夜中鏖戰,外人隻看到突擊隊勇猛無敵,個個仿佛不敗天神,然而實際上,戰鬥中不斷減員。今晨最終統計的結果,百名勇士,戰鬥中犧牲十八,傷餘下個個帶有傷患,輕重不一罷了。
人員太少,機甲有消耗,牛犇與安德烈都險些被圍攻至死,黑暗中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後來,徐達和牛棟先後趕到,幾方匯合後才又改變計劃,重軍出擊。即便這樣也沒能把聯軍士兵清理幹淨,留下不少殘餘。
現在,他們在鬼見愁山穀中的各個岔道,有些刻意隱藏,有些正在尋找出路,還有些興許已經破罐子破摔,躲起來呼呼大睡了。
對這些人,牛犇顯得格外重視。他將這項任務交給後來趕到的徐達和他率領的生力軍,給了他足足一周時間,務必清空每個角落。
值得一提的是,之所以製訂這樣的目標,與當前擁有的資源有關。昨夜戰罷,三方聯軍攜帶的物質絕大部分被繳獲,不僅彈藥充足,更有大量先進設備可用。牛犇因此下令,搜索時但凡遇到抵抗,不管是人還是野獸,隻管將火力傾瀉出去。可想而知,對那些還在黑暗中掙紮煎熬的聯軍士兵而言,接下來幾天不是得到僥幸的機會,而是更加無情的清剿。
“保證完成任務。”
接到命令沒有耽擱,徐達率領二批隊員重入山穀。接下來的要點便是傷員的救治,遺體收集,之後還有最最重要的,對機甲的維修與改裝。
戰鬥中受損的、繳獲的,隻要還有修理價值,通通需要做出安排,這就是留下全部修理好手的原因。牛犇的希望是,在對穀內參與清剿的這七天內,所有能動對機甲全部要動起來,傷員也要有結論。
等到這些安排完畢,關於機甲的初步統計數字也已出來,除去牛棟要帶走、徐達會用到的部分,目前馬上能夠投入戰鬥、或隻需要簡單修理的機甲,約有三百台。
“情況不錯。”
就內心講,這個數字比牛犇的估計要大一些,心情因此舒展不少。按照正常情況發展,今後幾天會有更多機甲恢複運轉,即便做不到全員武裝,差距也不會太大。
與突擊隊出發時相比,無異於天壤之別。
想著一夜帶來的翻天覆地的變化,看著周圍一張張期待的麵孔,牛犇心裏不自覺湧起豪情,經刻苦修煉養成的沉靜心海微微動蕩。
“安德烈,林傑,韓林兒。”
“到!”林傑最先站出來。
“啥事兒?”作為外國友人,牛犇的朋友,安德烈時刻不忘體現自己與眾不同。
“終於輪到我了。”韓林兒不該風騷本色,仿佛天命所歸。
牛犇說道:“各帶一支百人隊,夜裏出發。三項任務:一,追擊逃兵,人可以走,機甲要麽徹底摧毀,要麽就地掩埋。二,你們遊弋索沃爾外圍,搶劫所有值得搶的人。三,索沃爾城周圍有不少據點,屠夫已經做了標記。你們有機會就把它們拔掉,並在每個有人出沒的地方留字。”
“留什麽字?”
“藏鋒!”
奮力揮舞兩下拳頭,牛犇的眼睛微微發亮,素來平靜的聲音也有些激動。
“找回那些渡河軍人,營造出一種氛圍:索沃爾城已被包圍,聯邦人無處不在。”
“嗬!”
同樣是鼓舞士氣,這樣的話比那些諸如“榮光未來英雄”強出太多。一時間,周圍人無論是誰,領受什麽任務,全都因這番話激昂起來,形容慷慨。
隻有一個人不開心。
“我呢?我幹什麽?”
作為最初與牛犇相識,最早的追隨者,不斷立下汗馬功勞的鐵杆,小托馬斯發現自己竟然被遺忘,神情無比幽怨。
“牛大,我該幹什麽?”
“你得和我一道進城。”牛犇回答道。
“直搗黃龍?”
楞了半響,小托馬斯猛地一拍大腿。
“靠,簡直太適合我了!”
“進城了解情況罷了,此行主要為救治重傷員。”牛犇淡淡說道,聲音已經恢複平靜。
“啊?”小托馬斯關心兄弟,更關心戰略目標,驚異問道:“不和星盜談判,招安?”
“早的很。”
牛犇默默搖了搖頭,說道:“憑這點人、一些恐嚇就想讓星盜投降,那也太容易了。談判與否,得看前線部隊能否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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