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樂找到伊桑時, 他正和克勞奇從第三家商鋪走出。

    兩人一邊走出店門，一邊還在商量, 接下來該去買異獸還是異植, 要麽就去拍賣場，看看是否有少見的異獸。

    大部分拍賣品都算是稀有, 出得起高價才能買走。上次我來集市, 就有一條很少見的變異蛇在進行拍賣, 一段蛇肉就要十五枚晶核。”

    對於拍賣的過程, 伊桑仍是記憶猶新。

    他第一次看到這種交易方式, 除了新奇之外, 更多是在想, 能否在漁場中開辟出一塊, 專門飼養少見的變異魚和海獸，等到條件成熟，也在海中開設集市, 建起商鋪和拍賣場。

    海底不方便建造房屋, 可以暫時移到岸上。

    趁漲潮的時候，在海岸邊擺開攤位，退潮時再全部收起。

    如果需要臨時商鋪, 可以請海獅和海蛇幫忙。海獅轉化的金屬板, 加上海蛇積攢的變異蚌殼，都是十分不錯的材料。

    集市開設就搭建起來，關閉時拆卸掉，或是買下來自己帶走, 或是還給海蛇海獅，付出一定的租賃費用，下次可以再來借用。

    伊桑越想越覺得可行，心中已經開始盤算，或許該邀請齊樂和部分熟悉的猛禽，一起到集市中增添些人氣。

    他走過不少商鋪，裏麵都有幼崽幫忙，也有亞成年的小家夥在忙裏忙外，生意經背得滾瓜爛熟。

    如果能把集市創辦起來，一來能讓更多海洋種群有獲取藥劑、增強幼崽體質的機會，同時也能為天生體弱、艱難求生的原生種提供幫助，讓他們掌握更多的生存手段，不會因為離開家族而陷入困境。

    正想到細節處，突然被克勞奇的聲音打斷。

    拍賣場，在哪裏？”長須鯨初來乍到，對什麽都感到好奇。

    就是那裏。”伊桑收回思緒，手指向遠處的金屬台，“平時作為起落台和飛船停泊點，有難得一見的異獸，或者是少見的異植，都會清空場地，在那裏公開出售。像我之前說的，拍賣場的規矩和商鋪不同，沒有統一的定價，基本是價高者得。”

    克勞奇雙眼發亮。

    價高者得？

    他最不缺的就是晶核！

    兩人正準備登上空中走廊，從捷徑走到拍賣場，齊樂快行幾步，來到伊桑跟前，仰起頭，用前爪拍拍伊桑的小腿。

    這兩位都是身高腿長的主，以狸花的體型，站直了也僅能超過他們的膝蓋。

    伊桑。”

    海龜聞聲低頭，看到站在身邊，仰頭仰到幾乎要翻過去的狸花，不禁莞爾。當下彎腰撈起齊樂，將他放到自己肩上。

    這樣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貓爸穩住身體，轉動兩下脖子，向海龜道謝。

    不用。”伊桑鬆開手，向齊樂介紹長須鯨。

    他是克勞奇，長須鯨。”

    長須鯨？

    齊樂心頭一動，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

    既然是原生鯨，身高自然不必說，目測比伊桑還高出半個頭。兩條大長腿被深色的長褲包裹，能清晰看到大腿的肌肉線條。脊背寬闊，胸膛厚實，手臂上的肌肉隆隆鼓起，彰顯出驚人的力量。

    頭發是深藍色，瞳孔漆黑。

    鼻梁挺直，下巴方正，五官輪廓剛毅硬朗。

    乍一看，眼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硬漢。可一旦這位硬漢開口，硬朗的形象就會瞬間化為烏有。

    你就是齊樂？太好了，我一直想見見你！”

    克勞奇說話時，嘴角會自然上翹，柔和了剛硬的五官。

    看著他的笑容，齊樂不自覺的抖抖胡子。

    剛強硬漢眨眼變成陽光大男孩，甚至有些傻氣，對比委實太強烈，真心有點接受不能。

    貓爸怎麽想，克勞奇一無所知。

    自登岸以來，他隨時隨地都處於興奮狀態。

    一個原因是他從沒離開過海洋，遑論深入內陸。走進從未到過的地方，自然是看什麽都新奇，興奮和激動可想而知。

    另一個原因，就是長須鯨正處於求偶期。

    哪怕克勞奇離開族群，不參與這場“盛事”，身體的本能終歸無法抑製。找不到妹子，就隻能吞服晶核，順便用其他方式轉移注意力。

    途中遇到異獸群時，他總是第一個衝上去。其中有兩次，晶核的效果恰好減弱，克勞奇衝進獸群，之後發生的一切，連虎鯨都瞠目結舌。

    好在隨著時間過去，身體的反應也在逐漸消退。

    進入集市之後，克勞奇完全被吸引，與其說是伊桑在前引路，不如說是他推著海龜前進。如果可以，他想走遍這裏每一家商鋪。

    反正他不差晶核，全都花出去，既免去使用天賦的麻煩，又能換到喜歡的東西，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由於克勞奇沒有空間設備，兩人買到的東西都裝在海龜的空間紐裏。照他們交易貨物的頻率，不用多久，空間紐就會全部裝滿。

    和兩人一番交談，獲悉克勞奇和伊桑接下來的購買計劃，齊樂舉起前爪，朝集市中心位置指了指。

    那裏是我的店鋪，裏麵還有少量空間紐，不知……”

    我全要了！”不等貓爸說完，克勞奇已經搶先拍板。

    有些貴。”貓爸道，“這幾枚空間紐類型特殊，有兩枚可以裝下飛船，比起尋常出售的，價格超出十幾倍。”

    價錢不是問題。”克勞奇笑道，“空間越大越好，晶核要多少有多少。”

    鯨魚的食量都是以噸計，磷蝦又是變異蝦中較小的種類，可想而知，在不使用天賦的情況下，克勞奇手中的晶核會積攢多少。

    好吧。”

    大客戶上門，傻子才會拒絕。

    齊樂在前帶路，三人穿過空中走廊，一同前往位於集市中心地帶的店鋪。

    相隔十數米，另一條空中走廊上，小貓正向小夥伴們介紹變異植物。為了更加形象，故意用爪子拍擊藤蔓，引得後者發起攻擊。

    遇到蔓枝揮過來，馬上潑灑藥劑。

    剛剛還張牙舞爪的藤蔓，重新又變得乖巧起來。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小夥伴們都是滿臉驚歎。

    得知塗抹在烤肉上的香甜汁液就是來自其中一種變異花，小虎鯨和小海豚對視一眼，當場提出，要前往出售異植的商鋪。

    甭管陸生種群還是海洋種群，幼崽對甜味的抵抗力都是無限趨近於零。

    我想多買一些，帶回去種！”小虎鯨發下宏願。

    這是陸生異植，隻能生長在土裏，還需要充足的光罩，海裏恐怕沒法種。”小貓說道。

    他可以帶小虎鯨去買，可他不想看到朋友失望。

    我知道。”小虎鯨笑道，“我沒打算種在海裏。”

    啊？”小貓歪了歪腦袋。

    我打算同軍艦鳥和海鷗商量，把變異花種到島上去。假如他們不答應，還有變異蝙蝠住的島嶼。”

    你說的海島我知道。”一隻胖乎乎的小海豹開口道，“那裏很多地方都是石頭和沙子，根本不適合異植生長。”

    他還不能變換形態，自己行動又不方便，一路都被母親和兄姊抱在懷裏。聽到小虎鯨的宏願，忍不住出聲，道出他在海島上的見聞。

    每年雨季，我的族群都會登上海島，在那裏短暫停留幾天，然後再繼續追逐魚群。”小海豹一邊說一邊回憶，“島上有很多岩洞，海岸邊也有大片的岩石，適合海鳥築巢。海鷗、軍艦鳥和信天翁都生活在靠近海岸的地方。”

    島上有一麵絕壁，上滿遍布天然形成的洞穴，居住著海燕、海雀，還有幾種鰹鳥。能生長變異植物的土壤，都靠近鰹鳥的巢穴，隻有很小一片區域，還離海岸很遠。”

    小海豹頓了頓，他不是故意給同伴潑涼水，隻是實話實說。

    你也知道，鰹鳥的脾氣不太好，尤其是在育雛期。我的族群經過海島時，都會在岸邊休息，從不靠近他們的巢穴。所以，如果你想把這種變異花移栽到島上，可能性實在不高。”

    即使你能種上去，也不能天天看著，難保不會被鰹鳥破壞。”

    小海豹話落，小虎鯨不由得沉默下來。

    就在小海豹以為他要放棄時，小貓突然拍拍小虎鯨，說道：“事在人為！大不了用晶核藥劑交換土地。”

    交換？”小虎鯨驚訝的望過來。

    對！”小貓用力點頭，“就像海豹說的，有很多海鳥在島上築巢，那裏並非鰹鳥獨占，仔細找的話，說不定能找到其他海鳥的地盤。再者說，鰹鳥再頑固，給出足夠高的價格，總有一兩隻會動心。實在不行，還可以挖掘泥土，填埋到沒有鰹鳥的地方。”

    要是這都不行，幹脆放棄海島，在第八區想想辦法，總能找到合適的地方。”

    小貓一邊說，一邊打開空間紐，取出裝有變異植物的器皿。

    這是小猞猁送他的禮物。

    透明的容器中，盛滿淡綠色營養液。液體中漂浮著一朵橢圓形的花-苞。

    這是一種小型變異花，盛開之後，花盤也不到齊寧的爪子大。

    選擇一塊沙地，挖一個深坑，用木頭和石塊加固，裏麵填埋泥土，移栽植物，再用營養液澆灌根係。隻要有陽光，植物應該能夠生長。”

    小貓的設想，基本是一個大型花盆。

    保證養料充足，不被海水侵蝕，有七成實現的可能。

    太好了！”

    小虎鯨很興奮，一把將小貓抱進懷裏。

    小海豹沉吟片刻，問道：“這種辦法真的可行？”

    行不行，總要試一試。”小貓站到小虎鯨肩上，“實踐有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但不實踐的話，就一定不會成功。”

    對！”

    齊寧，你真聰明！”

    小貓不好意思的動動耳朵：“我是聽爸爸說的。”

    小夥伴們互相看看，都被小貓說得心動，當下決定，各自交易喜歡的異植，一起帶去島上種植！

    艾莎和妹妹走在幼崽身後，一路看護他們的安全。

    在女首領身邊，還有海豚女族長，以及幾位年長的海獅和海豹。

    年輕的族群成員，好奇心格外旺盛，陸續脫離大部隊，三兩結伴，分頭前往感興趣的商鋪。

    甭管虎鯨還是海豚，也無論海豹還是海獅，手中半點不差錢，都在大買特買，花晶核眼都不眨一下。不到半天時間，就成為集市中最受歡迎的買家。

    聽到幼崽的對話，艾莎同妹妹交換眼色，都不禁搖頭失笑。

    鰹鳥？

    這種原生鳥戰鬥力一般，仗著嗓門比較大，能嚇唬一下幼崽。在成年鯨魚和海豚麵前，基本是戰五渣的水平，根本不足為懼。

    據艾莎所知，有一群鰹鳥長期占據島上最好的區域，根本不給其他海鳥築巢的機會，早就引起諸多不滿。更過分的是，哪怕他們找不到配偶，不打算築巢，也不願意將地方讓給其他海鳥，甚至會搶占其他海鳥築巢的岩洞。

    這就很說不過去了。

    哪怕是海鷗、信天翁和軍艦鳥，也會有彼此幫忙的時候。唯獨鰹鳥，將懸崖當成自己的地盤，一概不予外借。

    海雀和海燕敢怒不敢言，隻能被對方欺負。

    如果虎鯨和海豚決心幫孩子一把，給鰹鳥一些教訓，讓他們老實讓出土地，周圍的海鳥非但不會阻攔，相反，絕大多數都會拍手稱快。

    就目前而言，艾莎還不打算動手。

    她準備看看幼崽們的辦法是否奏效。

    如果奏效，自然不需要長輩幫忙，如若不然，才是她們出麵的時候。

    與此同時，貓爸帶著伊桑和克勞奇離開空中走廊，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位於集市中心的商鋪。

    前不久，齊樂和鬆鼠結伴前往基地，交易來大批藥劑、礦石、空間紐、異植材料和大量激光武器。

    飛行器沒有買到。

    據綠妹子透露的消息，戰爭隨時可能發生，基地正在備戰。為保護航空港，提防有外來艦隊突襲，現有的飛行器全部配備激光武器，作為地麵部隊的補充，不會對外出售。

    齊樂如果想要，需要等下一批垃圾星飛船抵達。

    知曉綠妹子說的是實情，貓爸隻能改變計劃，擱置購買飛行器的計劃，用多出來的晶核交易藥劑、空間紐和激光槍。

    交易空間紐時，齊樂不免又想到薩蒂。

    令人遺憾的是，莫蘭一直在關注航空港進出的飛船，始終沒有海盜妹子的消息。

    回到集市後，貓爸的商鋪剛一開始營業，顧客就絡繹不絕。擺上貨架的商品，無需多長時間就會賣得一幹二淨。

    一個月的儲備，不到一個星期就快見底。

    實在沒辦法，齊樂隻能在商鋪實行限購，避免貨物被土壕包圓，其他買家就隻能對著空貨架瞪眼。

    哪裏想到，這種舉措更刺激了原生種的購買欲。

    齊樂不得不再次前往基地，交易更多商品。

    看到他的交易量，綠妹子都感到不可思議。趁不輪值的空當，親自到集市中轉了一圈。

    妹子到來，貓爸舉雙爪歡迎。

    莫蘭在集市走了一天，驚訝的表情始終沒有消失。

    回到基地後，立刻找來艾希利亞，決定利用現有的優勢，大批量購進藥劑、礦石和空間紐，托齊樂代為售賣。

    綠妹子十分大方，給出不菲的酬勞，加上彼此的交情，貓爸自然樂得幫忙。

    出售給克勞奇的空間紐，就屬於代售的產品。

    由於空間太大，裝下飛船都沒問題，價格不可能降低。而原生種購買空間紐，多是用來裝運藥劑、礦石和異獸肉，夠用就好，太大反而浪費。

    如此一來，這些空間紐的銷量反而不如普通型號。

    聽過齊樂一番講解，並實地做出演示，克勞奇沒有半點猶豫，砸下晶核，買走貓爸手中所有存貨。同時表示，今後有類似的空間紐，可以讓海鳥去通知他，他會再來購買。

    還要買？”貓爸奇怪道，“這些應該夠用了吧？”

    我的主食是磷蝦。”克勞奇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話鋒一轉，“磷蝦的晶核對我沒有用處，積攢在體內，時間長了反而有害。”

    貓爸點點頭。

    藍鯨也有類似的煩惱。直至從他這裏買到空間紐，才不用在海中四處遊蕩，專門為了找一個“無人區”吐晶核。

    之前，我都是用天賦‘消化’晶核。有了這些空間紐，情況就完全不同。”

    克勞奇拿起一枚空間紐，打量著上麵的紋路。

    我的同族，都麵臨和我一樣的煩惱，空間紐對我們的幫助會相當大。將晶核裝進這裏，既不用耗費力氣使用天賦，還能到集市中換取藥劑和異獸，稱得上是一舉兩得。”

    另外，我能服用的藥劑，對族人一樣能起到作用。長須鯨口味相似，我喜歡吃的異獸肉，大部分同族一樣會喜歡。”

    說到這裏，克勞奇眨眨眼，笑得格外爽朗。

    我把這些空間紐和貨物帶回去，說明用途，你認為我的同族會是什麽反應？”

    咕咚。

    貓爸咽了一口口水。

    購買一枚空間紐就能解決煩惱，而且是用磷蝦晶核交換，純屬於廢物利用。換位思考一下，你會如何選擇？”克勞奇繼續道。

    怎麽選擇？

    當然是出錢買！

    貓爸雙眼發亮，這生意做得！

    經過一番商談，敲定合作，齊樂送給克勞奇一枚通訊器。

    通過海鳥傳遞消息，難免會出現滯後的情況。有了這個，隨時隨地都可以聯絡。”

    明白通訊器的用法，克勞奇看到其中好處，又向齊樂訂購一批，決定帶回海上出售。

    我從伊桑口中聽到，你和藍鯨有不錯的交情，彼此也做過生意。”克勞奇道，“下次遇見，不妨多談一談，我想藍鯨也會對擴大生意規模感興趣。”

    你不擔心他會分去你的顧客？”

    當然不。”克勞奇笑了，“海洋很大，原生種的活動範圍很廣。如果藍鯨也做同樣的生意，消息會擴散得更快，吸引來更多的購買者，反而對我有利。”

    在兩人交談時，一直沒出聲的伊桑突然開口：“齊樂，我計劃建造海上集市，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加入進來。”

    聽著克勞奇侃侃而談，講述今後要開辟的生意種類和買家群體，聽伊桑講述建立海上集市的框架，貓爸的雙眼越來越亮，隻覺得有無數晶核在向他招手。

    有生意，集市還會遠嗎？

    有集市，原生種必將紛至遝來。

    想到未來的盛況，貓爸並攏前爪，隻覺得“錢途”一片光明，控製不住的晃動尾巴尖，連胡子都抖了起來。